第22章 離去

離去

王府正門前,雍王斂去眼中的複雜之色,對着面前肚子微挺的王妃交代道:“爺不在時,府中事務,勞王妃多多費心。”

“邊境寒苦,唯願爺一路平安順遂,萬事皆宜,”女為悅己者容,王妃早已用胭脂遮住了臉頰的憔悴,滿臉懇切道。

近些時日,爺對她的态度日益冷淡,對腹中胎兒的喜悅也淡上幾分。

她知爺或已知曉自己的小心思,這些時日她暗地裏做的那些手腳皆被人一一化解,這王府除了爺之外還有誰能做到,她知爺心底定對她産生埋怨……

但此刻她已不願去想這背後的恩怨是非,只期望上天保佑他能平安無事、順利歸來。

想到近日王妃的種種荒唐舉動,但念及她的身份和她此時的身孕,雍王眼底閃過一抹無奈與克制。

他在她耳畔輕聲道:“王妃,若你與府中侍妾都平安誕下孩子,不拘男女,都算你勞苦功高,大功一件,過往的所作所為,在我這裏都算翻過一頁!”

雍王知自己即将遠行,無法時刻盯着府中事務,雖有管家和暗衛在,但若王妃動了別的心思,山高水遠,他又如何能夠阻止,只希望王妃不會辜負自己的一片苦心!

“爺!”王妃眼中閃過震驚之色,驀地擡首,淡淡的紅暈已在眼角化開,他這是在做什麽?安慰?威脅?壓迫?

在他眼裏,她究竟是什麽?只是他看管王府的工具嗎?!

“雍王妃,切記,你的身份!”

王妃踉跄後退了一步,在桂嬷嬷的幫扶下才穩住身體,自小受到的閨閣教導不允許她在人前如此狼狽。

暗暗掐着手掌心,她苦笑一聲,不做辯解,只端莊道:“諾。”

雍王盯着她這些狼狽不已的動作,也不多做解釋,他相信,王妃是個聰明人,會想明白該怎麽做才能坐穩這個位置。

最後一瞥靜默站在角落裏的主仆,男人悄悄撫上胸口。下一秒鐘,便轉身從士兵手中牽過黑馬,一躍而上。

他身後的士兵們跟着整裝待發,一切準備就緒,雍王輕拍馬身,喚道:“墨影。”

黑馬雀躍地蹬了蹬腿,随後一衆人便策馬前行,往北境的方向匆忙趕去。

待男人離去,王府裏逐漸安靜下來,似乎少了一個男主人,後院便少了許多看不見的硝煙與明争暗鬥。

一時間,姐妹們都變得和睦起來,令蘇棠不由在心裏咂舌,男人果真是大豬蹄子,沒有男人的世界,空氣是多麽芬芳!

雖然男人一貫對她很好,但不得不說,這樣平淡的日子也挺美好的……

蘇棠此時尚不知男人在背後付出的努力,不管是她懷孕時派來的暗衛與柳嬷嬷等護她周全,還是臨走對王妃的警告,只在那單純地沾沾自喜……

這日,她早膳用了灌湯包,中午點了一份酸辣粉、香酥雞,午後輕靠在鋪了厚厚軟墊的躺椅上,享受着秋日暖陽,內心一片恬谧、安然。

半晌,不由對身邊的白芍感嘆道:“也不知爺何時歸來?”她這好日子還沒享受夠呢!

希望能讓她多享受幾日,最好待她臨盆前歸來,這樣她也能過幾天清閑日子……

守在隐蔽處的暗衛聽到,趕緊“唰唰”記下。

于是,這日的密信中便寫到:“主子離去第十五日,蘇侍妾午後在院子裏休憩大半個時辰,而後問身邊侍女爺何時歸來,惦念不已……”

随後,這封密信便夾雜在王府的日常彙報中遞了上去,翻閱信件的男人拾到這張,擡眼大略望去,臉上便不由溢出笑意。

他輕撫紙上的黑色字跡,悄然嘆息,掏出胸口的素色帕子,仿佛又望見那晚她沖他明媚一笑的樣子,心頭便仿佛被點燃一團火焰。

她對他描述得那般好:“行如風,一騎絕塵,”又那樣萬般真摯地祝願:“每臨絕境,峰回路又轉”“慧行堅勇,究暢恒無極”。

她定是極惦念自己的吧!

蘇棠不知這遠在邊城之人突如其來的誤解,只一心照顧好自己的吃喝玩樂。

當然,為了維持她一貫對雍王的深刻愛意,她時不時當着柳嬷嬷與丫鬟的面,流露出一些思念與擔憂,而後又故作平靜。

西小院下人們皆知雍王對主子的寵愛,主子又懷着身孕,應當寬心才是。

于是,大家都不敢再當蘇棠的面提起雍王,而是想着辦法分散她的注意力,防止她陷入悲傷,影響腹中胎兒。

蘇棠便就在衆人的“哄騙”下更加快樂地玩耍了。

秋日紅楓片片飄落,她漫步花園,興致勃勃,拾葉而歸。

見那葉片火紅潋滟,遂也生起一念。

她尋來一張花箋紙,學着魏晉文人風流,拈筆寫下一首情詩:“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這本是李煜的《長相思》,借深秋風物,以清淡之筆,述蒹葭懷遠之思,正适合她此時所用。

清初納蘭性德的名作《長相思》中“山一程,水一程,山鄉榆關那畔行”,據說也是受了此詩的啓發。

蘇棠輕笑,她受過的九年義務教育可不是白學的,這也算是雖飄零異鄉,卻背有靠山吧!

過往的那些念過的書,受過的教育,學過的詩……令她看清看透,懷揣自己的清醒,去争那上位者的寵愛,三分清醒,七分去愛,去争奪,去引誘,去利用……

她為自己塑造雖滿腹才華卻柔弱單純的模樣,以取得雍王這樣血性方剛男兒的垂憐。

可清醒之間細想,她的無辜可憐有幾分是孤身一人獨自求生的自怨自艾,又有幾分是費盡心機騙過自己的無奈心酸呢?

前世在職場打拼,人人臉上都挂着一副面具,猶如變色龍。

這樣好的演技,沒想到今昔也算是派上用場了呢!

許是“自古逢秋悲寂寥”,對着面前的片片紅楓,蘇棠有些寂寞地想着,趁着這無人打擾的時刻,放縱自己的思緒短暫地回歸前世的蘇棠。

她對窗坐了半晌,重又振作起來。上天給予她這樣難得的穿越機會,怎樣她都要活個精彩才是!否則,豈不是對不起這樣的珍貴機緣!

喚來白芍,她将信箋與那楓葉封在一個信封中,令她交給管家。

白芍驚喜點頭,“主子放心,爺收到主子的信件定然開心!那東小院裏的成日只會送些衣物,哪有主子這般情深義重。”

“啊?”蘇棠內心有些汗顏,白芍這般的捧一踩一,對她的濾鏡可真是深厚,若前世有人為自己寫書信或送衣物,自己應該都會歡喜吧,她可不覺得自己這封信就能勝過人家精心準備的衣物。

不成想,白芍這次還真說對了。

一周後,雍王便收到了這封快馬加鞭傳來的信件,別院的那些衣物他只瞥過,便命陳恭升收起,只這封她親手寫的書信,讓他讀了又讀,看了又看。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他輕撫葉片,心中陡生出百般情思與萬千牽挂。他從前征戰沙場,血染山河,只道兒女情長非英雄所為,如今看來,他竟也沉溺其間了。

将信箋與夾在信箋裏的紅楓一同妥善收好,放置在書桌旁的一個匣子裏。每日沙場練兵,巡視疆土,閑暇之時,才會放縱自己瞅上一眼。

他知自己身負母仇,不敢懈怠,對這場兒女之情,他也只得暫且放下。眼看京城這場太子之争即将落下帷幕,他也該開始自己新的籌謀與布局了。

若事情成功,他必讓她榮華加身,長伴身側;若事情敗露,他也不想把她牽扯進來。

他會早日為她安排下退路,讓她安穩過這一生……

雖腦中想着不可放縱沉溺情愛,但雍王還是命陳恭升備下大量皮毛、香料,尋來邊疆的翡翠、美玉、明珠等,令下屬帶回王府。

這些物品送到正院時,看似人人有份,但不知怎的,王妃還是從中看出了端倪,她的爺啊,終有一天,也開始這般護着一個女子了!

只可惜,這女子竟不是我!

往年,爺只t會在俘獲了蠻夷,打贏了勝仗之時,才寄送戰利品回來,而今日,不聲不響卻寄來這大量物品,一看還是用了心的,若說不是給他那新寵的,誰會相信呢?

面對桂嬷嬷呈上來的那些物品,王妃心底冷嗤一聲。

她沒有言語,只命桂嬷嬷帶人分發下去,末了還是交代上一句,有孕的王侍妾與蘇侍妾加倍,其餘人平分。

面對雍王離去之日那般告誡,她雖心內不甘,卻也不敢忤逆。雍王雖離開王府,但她覺得這院子裏定安排許多人手監視着,若她此時出手,或會更加惹怒他。

何況他口中所說的翻篇也讓她看到了新的希望,她終還是不想讓她在他心底的印象變得可憎,她想要挽回上幾分。

而這孩子說不定就是機緣!

倘是嫡子,她在府中的地位便固若金湯,哪怕是十個蘇棠她也是不懼的。一個縣令之女,還不就如同一只螞蟻一般,想捏死,輕而易舉,看在孩子的份上,王爺縱使不滿,又能如何!

就這樣罷,待孩子平安生下,她再另做打算。

何況,自古男兒皆薄幸,縱那蘇棠有三分美貌,七分才華,可女子韶華易逝。待到他日,她且看……

或許又是一幕幕精彩好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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