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肆拾肆·缭庭香
肆拾肆·缭庭香
夜裏掌燈。
竹絲燈籠在廊下搖曳,沈繡哭完了才發覺自己被抱在懷裏,胸膛溫暖,有她熟悉的熏香味道,清涼甘甜。她不舍地嗅了幾下,才松開緊攥他衣襟的手,尚在想個體面理由抽身時,蘇預倒是先說話了。
“你起初願接近我,不會是因為喜歡這香?”
她想說不是,但蘇預箍在她腰上的手愈來愈緊,緊得她又開始發慌:
“大人先、先放開我。”
他沒放手,眼神狐疑:“說中了?”
她急着脫身,只好點頭。總不能說起初接近他是因為覺着他好看,想多看幾眼,顯得她以貌取人。而蘇預知曉答案後也并未顯出太多驚訝,只略點頭,接着一把将人抱起來。沈繡驚叫卡在喉嚨口,随即他又吻她臉頰,聲音急切。
“省些力氣。”
她臉霎時燒起,而蘇預也不再說話,只大步流星抱着人往後院去,路上穿花拂柳,未曾聽見人聲。
“怎麽不見人。”
她小聲問。
“識相點的,都該躲着你我。” 他聲音震得胸膛抖,而沈繡貼得緊,能聽見心在咚咚跳。“新婚燕爾麽。”
她覺得他在取笑自己,可渾身熱血湧流,開口時連聲音也是酥軟的。
“可這樣不合禮……”
門簾被掀起,接着是哐啷關門落鎖的聲音。蘇預把人抱起放在門上,她懸空,他就将她腿折起挂在自己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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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緊。”
他呼吸就在耳畔,喝醉了似的微醺。沈繡擡眼就瞧見他熾黑瞳仁,燒進她眼裏去。手臂就不由自主搭在他肩上。
吻落下時她也似乎有所預料,甚至配合着仰了仰脖子。蘇預自喉嚨深處發出沉吟,帶涼意的衣料一件件落在地上。他的手自她後背伸進去,指節挑着系帶,将解而未解。木槅門承受不住兩人貼着的重量,發出輕微響聲。她把他用力推開,尾音顫抖:“別在這兒。”
他不答。托起她的腰,屈腿讓她坐着。她覺得不舒服,就挪了挪,腰立即被握住,他發燙呼吸貼上來,将她原本就狹窄的挪動範圍擠到不容縫隙。
“你真是……”
門又吱嘎響起,屋裏尚未來得及點燈,只月光灑進窗格,清霜遍地。她像墜進幻夢裏,身體上下浮沉,渾身知覺只在他碰到的幾處。
“喜歡聞這香,便多聞些時,嗯?”
寬大襕衫已除去,此時兩人幾乎是緊貼着,除了那層單薄裏衣。屋裏并不溫暖,但他們身上都燥熱,熱氣将熏香蒸得郁郁滿室,尤其在他身上,那寒寂氣息聞久了,反倒有辛辣藥香,但需仔細去嗅,才嗅得到。
她頭腦也被蒸熏得慵懶,任由他的手在周身游走。發髻早已散開,發絲垂落,拖到腰後。發尾繞在他手之間。而蘇預似乎并不急着怎麽她,只是欣賞她此刻上下不得的表情。
沈繡開口,卻都是不成語句的呢喃。果真用鼻尖去找熟悉氣味,在他頸項間深深嗅聞,眼神沉湎,眼尾緋紅,還帶着方才哭過的殘留。
“蘇預你欺負、欺負我。”
“你說什麽?” 他忍着蓬勃欲望繼續追問。兩人動作互相抵牾,連呼吸都是煎熬。
“嗯唔。” 她急得咬了舌頭。
他把她唇按住,低聲:“張開嘴,我看看。”
她不知這是陷阱,微微啓唇,蘇預眼神又暗了幾分。月下的女孩妖異美豔,與白天判若兩人。他被這景象吸引,回神時食指已伸進她口中,按住了唇齒。指尖擦着舌滑過,鬼使神差地,她像話本裏的白蛇妖般,叼住他的手指,吮了一下。
哐啷。
地上木凳被帶倒,她被抱進床帷深處。紅帳晃動,接着散開。兩人像新婚那夜般滾在一起,但這次是沈繡在上頭。
她本能地要逃,但蘇預眯起眼握住她後腰。
“不是看過麽?連這個都不會。”
她觸到了些不一樣的東西,眼睫顫抖着:“看過什麽?”
蘇預嘆氣,接着坐起,那不一樣的東西就更明顯了。而月夜帳幔裏的蘇預也和白天不同,烏發垂落,墨潭般的眼,不動時端凝華美,像廟裏的神像,動起來就……
“春宮。”
他附在她耳邊說出這兩個字,沈繡眉毛蹙起:“果然,你看過!”
他扶住她亂動的腰。此時煎熬勝于從前所有時刻,他慶幸自己還保有理智,雖然所剩無幾。
“看過,但從未試過。”
“今夜或比以往梢不同些。” 他慢條斯理:“要試試麽。”
滾燙的唇落在她頸項,沈繡将聲音咽回去,手指摳進他上臂。
“同我一起。”
***
啪啦。
神游天外的沈繡把裝着竹簽的筒碰翻,竹筒落在地上轉了幾轉,被沈惜撿起。
“姐姐,昨夜沒睡好麽?” 沈惜做手勢,眼神關切,指她腫起眼泡和發紅眼角。
沈繡如夢初醒,摸臉,還是燙的。
“無、無事。我去揩把臉,清醒會兒。”
桌上鋪滿藥材,三寸長的守宮、幾筐幹蜈蚣,還有些龍骨犀角之類,晾曬處理又用草藥浸泡後發出辛辣香氣,讓她也想起昨晚。
從未有過這樣荒唐的事情。她用微涼手背貼着雙頰,走近內室,将手浸在銅盆內的涼水裏,滋啦作響的心方才略靜下去,而那些荒唐場景卻漂浮起來,漂在水面上,随波紋晃動,愈加清晰。
起初是他話語勸誘她,待見真章時,那深入骨髓的爽快讓兩人反倒不說話了。帳簾後來晃得厲害,帳簾上是她抓着帳幔又放開的手。有陣子他用紅絲縧拴着她手腕,玉镯子和紅絲縧拴在一塊,叮叮當當,響至天亮。他起來換過幾回水,又給她上藥。迷糊中她哭了幾回,又喚母親又喚阿惜,他就哄騙她說自己的小字。
“秀秀。” 她終于開口,話不成句:“不過,自爹娘辭世後,就無、無人再喚。”
他手按在她手上,又繼續。玉镯子褪下來擱在案幾上,彼時天已快亮了。她從沒見過蘇預失控,但最後那次他用手指捏着她下颌,強迫她看向自己。
“秀秀。”
額頭相抵,殊死相搏似的,他和她纏繞、綁縛,把性命交代在彼此身上。她在寒涼深處觸到灼手的燙,又不知該如何處理。
是猝然被觑見軟肋、和觑見對方軟肋的驚慌。
“秀秀。” 他又喚。
她終于反應過來,手指從他劃痕累累的背上挪開,撫摸他的臉。
“微之。”
嘩啦。
銅盆裏的水被她雙手重壓之下翻倒,趁沈惜還沒來,她蹲下身去收拾,從地上鏡面似的一汪水裏瞧見她自己紅潤的臉。
她就偏過頭去忍住笑,忍得咬住嘴唇,笑意還是從唇邊泛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