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這兩日的氣溫有所下降,卻有些悶沉沉的,估摸着要有一場大雨。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總盯着她,前兩日入宮送食盒的消息不胫而走,越發令人猜測徐家女兒與陛下的關系。
私底下還有人說,怕是徐相一回京,這冊封的聖旨就要下來了。
但也有不少人覺得這些臆測純屬捕風捉影,畢竟後宮的現狀大家都清楚,沒道理就忽然看上徐家女。
陛下若真愛好貌美女子,早就大開選秀之門,全國甄選了。
方氏不免提心吊膽,生怕每日一醒來,傳旨的宮人就到了門口。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徐沛元快回京了。
京中不少人聞風而動,紛紛攜禮上門拜訪。
徐幼瑤的腦袋瓜兒裝不得那麽多東西,只知曉父親終于要回家了,這兩日都紮根在自己專用的小廚房裏研究新式糕點。
方氏過來尋人時,她正抹着一手面粉,轉過頭來,兩只水盈盈的烏黑眼睛眨了一下:“母親?”
方氏嫌棄地拎起她的袖口:“快去洗洗,快去洗洗。你二叔家來人了。”
徐幼瑤想起二叔家那幾個人,頓時沒什麽興趣,但還是點點頭,任由丫鬟替自己上下整理了一番。
随後匆匆換了身衣裳,便往前廳去。
徐家兩兄弟,徐沛元是大哥,十幾歲時就分了家,這麽多年各過各的。
不過二房混得不如大哥,在鼎盛時便時常厚着臉皮過來讨些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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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沛元為人一向儒雅随和,方氏念在兄弟一場,能幫也都幫了。
可新帝登基這兩年,随着徐沛元和陛下的矛盾越來越明顯,徐家威勢不再,二房竟是不聞不問、形同陌路。
可不叫人寒心麽。
這會兒一家人又舔着臉上門,方氏倒想看看他們能說出什麽花來。
二房來的是夫婦兩個,還有女兒徐姒。徐姒和徐幼瑤差不多大,生辰都只隔了一日,按理說本應是極有緣分的堂姐妹,可不知怎的,二人從小便合不來。
徐家人相貌都不差,只是二叔母長得平凡了些,因而徐姒的相貌也只能算個清秀。
和徐幼瑤那是萬萬不能比的。
她今日穿了一身水紅色的襦裙
,裙擺上繡着金色的百花,瞧起來極為富貴豔麗。
可惜一張臉清淡了些,便是畫着時下最風靡的芙蓉妝面,也撐不起那氣質,瞧着有些違和。
餘光瞥見徐幼瑤同方氏進來,忙挺直腰背,原不想落了下風。
可父母兩個一見方氏,忙巴巴地湊了上去,臉上帶着親近的笑容,好似兩條哈巴狗。
徐姒咬了咬牙,想不通父母為何要這樣子,那笑容格外刺眼,讓她心裏不平極了。
尤其父親貴為四品大員,平日在家可是很神氣的。
母親又出身靖平伯袁家,幹嘛對方氏這樣低三下四。
若說以前就算了,楚玥姐姐可是說了,徐相府風光不了多久,眼下只是回光返照罷了。
徐姒心裏想了一大通,睨着徐幼瑤将人上下看了一遍。
見她還穿着裁秋閣上個月出的款式,素面朝天,唯頭上一支琉璃玉飛魚逐月簪有些亮眼。
她摸了摸腕上的兩只玉镯子,心道徐幼瑤這是真的要完了。
一時覺得痛快。
“姒兒,姒兒!徐姒!”二房夫人袁氏叫了女兒幾句都沒反應,尴尬地吼了一聲。
徐姒猛地回神,甚至臉上的笑容都還沒收好,瞧起來像個傻子。
邊上侍立的幾個下人掩唇低低地笑了,徐姒漲紅了臉,不免有些責怪袁氏。
她黑着臉走過去:“母親叫我做什麽。”
“傻愣着做什麽,還不見過你大伯母和姐姐。”
方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姒兒啊,許久不見了。”
“大伯母。”徐姒僵硬地行了個禮,轉而面向一旁做背景的徐幼瑤。
走近了便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天生麗質,便是素着一張臉也好看得驚人。
大一天也是大,不情不願地道了句:“堂姐。”
徐幼瑤點了下頭。
方氏望着這神色各異的一家人,淡淡開口:“不知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大嫂這話見外了。”徐二捧着茶杯,笑容謙和,“聽聞大哥不日将要回京,我做弟弟的,自然要來看看。若是有什麽幫得上忙的,大嫂盡管說!”
“這樣嗎。”方氏想起先前聽到的話,故意諷道,“可先前有人問起,二弟不是說,兄弟早分家,禍福不相連麽?”
徐二傻眼了,這話他
确實說過,那時徐相府處境不妙,為免受到牽連,自然要撇清關系。
可他沒想到,方氏竟擺到明面上來說,這不是成心嘲諷他麽?
他臉色青青白白了一陣,被袁氏偷偷擰了一把,這才打着哈哈道:“哈哈哈我怎麽會說這種話,豈不叫哥哥家寒心。”
“大嫂放心,這樣豬狗不如的話,我斷不會說的。還望大嫂莫要聽信流言,壞了兩家關系。”
他和袁氏兩個輪番上陣,拼命證明自己的清白,看起來個個光明磊落得緊。
徐姒簡直無地自容,早知是這樣的情況,她便不會特地穿了新衣裳跟着過來了。
她忍無可忍地拉住父母親,惱羞成怒:“你們幹什麽呀!是不是還要給她下跪?咱家又沒做錯什麽!我還要臉呢!”
一想到徐幼瑤還站在旁邊看着,她就一頭的火。
“你怎麽說話的!”袁氏一把抓住女兒手臂,拉到方氏面前,急切道,“大嫂,小孩子不會說話,你別往心裏去啊。”
說罷又故意大聲道:“白眼狼!若不是為了你,我與你父親怎麽好意思來找你大伯母!”
“到頭來你那事,還不得大伯母費心啊!”
袁氏這一番話直接将高帽子戴到了方氏頭上,方氏也不惱,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問:“哦?什麽事還要我幫忙,弟妹說來聽聽?”
徐姒的動作倏地就頓住了。
她的事,難道是……
“母親!”
沒來得及制止,便聽得袁氏開始不停往外倒豆子。
“大嫂該知道我娘家是靖平伯袁家。”
老靖平伯去得早,如今承襲了伯爵位的乃是袁氏嫡長兄,身兼正三品指揮使的袁運。
巧的是,這次徐沛元外出辦事,正是和袁運同行。
“我長兄嫡子,也就是姒兒的表哥,私底下竟和姒兒私定終身,還送了定情信物,你說這荒唐不荒唐!”
袁氏嘴上說着荒唐,眼底卻都是掩不住的得意高興。
她當初在袁家也不過是個沒什麽地位的庶女,因而才嫁給了徐二。嫡長兄袁運同她更是不熟。
不過若是嫡長兄的嫡子娶了她姒兒……袁氏做夢都要笑醒。
以後回袁家,也能挺直腰背,再不用看娘家人眼光了。
“母親別說了。”徐姒不知
怎麽,卻很排斥她說,都有些急了。
袁氏只當她是害羞,清了清嗓子看向方氏:“我是想着,既然兩個孩子郎情妾意,我也不好棒打鴛鴦。”
“可袁家那邊我暗示幾次,都沒什麽反應。”
方氏心底嗤笑一聲,沒想到她連郎情妾意這樣的話都敢随意說出來。
就不怕事情成不了,壞了女兒名聲麽。
“那我又能做些什麽?你瞧我瑤兒的婚事,到現在還沒個着落呢。”
袁氏心裏得意都快壓不住了:“近日我袁家大嫂不是與你交好麽,三天兩頭往徐相府來。我是想着,大嫂有機會幫着提醒一下,免得耽誤了兩個孩子。”
她看着方氏臉色,忙補充道“大嫂放心,等姒兒的事成了,我也幫瑤兒留意留意,若是有不錯的,便幫着介紹!”
她這一說,方氏頓時不高興了。
怎麽聽着好像,她瑤兒沒人要似的,只能撿徐姒挑剩下的?
當即黑了臉,冷聲道:“這個我恐怕幫不了。”
袁氏心一緊,埋怨道:“都是一家人,大嫂說兩句話的事,不難吧?”
徐姒聽到這兒,也激動起來,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袁家舅母若是真的聽了方氏的話,讓表哥娶她為妻……
她臉唰地紅了,忙親熱道:“大伯母,你就幫幫姒兒嘛。我真的很喜歡表哥。”
方氏臉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瞥向自己這個侄女:“你袁家表哥果真與你,私定終身?”
徐姒被她看得心中一緊,倒是袁氏扯過她腰間的玉佩:“是的是的,信物都在這兒呢!”
徐姒猛地奪回玉佩,攥緊了,忐忑不安地道:“……對,大伯母不信麽?”
“那就奇怪了。”方氏面露驚訝,“袁夫人這幾次過來,還帶了她兒子的名帖,說未曾婚配,品性良好,有意求娶我女幼瑤。”
“如此說來,是袁夫人在拿我尋開心?”
她目光落在徐姒臉上,便見她面帶心虛,後退了兩步。
“要娶徐幼瑤!?”袁氏尖着嗓子不可思議道,“怎麽能這樣呢,分明和我姒兒說好了的!”
“姒兒你說!到底怎麽回事!”
徐姒攥着玉佩,猛地瞪向徐幼瑤:“一定是你!你勾引楚銜哥哥還不夠!還要勾引我表哥!
你不要臉!”
她大吼一頓,推開袁氏掩面跑了出去,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袁氏自然信女兒,顫抖着手指向方氏:“大嫂,我敬你是大嫂,這事可就太不厚道了。”
“挖自家人的牆角,哪有這樣的!呸!”
說罷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拉着丈夫氣沖沖地走了。
方氏冷笑一聲,她可不信徐姒的說詞。
袁運與徐沛元交好,這幾日袁夫人也時常上門,便是如今許多人猜測瑤兒興許要入宮,袁夫人也不曾放棄這門婚事。
不過倒也一直有些奇怪,袁家此次對娶瑤兒過門為何如此執着,以袁家的門第,兒媳婦當是很好挑的,何必在這風口浪尖跳出來。
煩心事紛紛擾擾,總沒個清淨的日子。
她扭頭看了眼女兒,惱道:“你別是站着睡着了吧?”
徐幼瑤站在後方,一直入神地想着方才那如意團到底該放幾分糖幾分蜜,恍恍惚惚回過神來。
“咦,他們走了?”
方氏:“……”
她嘆了口氣,問:“可認識袁家嫡子袁成風?”
徐幼瑤老實地搖搖頭。
那就更奇怪了,二人也不認識,旁的家族都聞蕭俞而退,唯袁家執意娶幼瑤,圖什麽?
圖她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