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入夜,宮門緊閉,亮起千盞燈。

允德捏緊袖裏的東西,步履匆匆進了蕲春殿。

正殿的位置空着,蕭俞竟是沒在處理政務,他頓了頓,轉進東偏殿,見陛下斜倚在榻上逗貓。

那是一只奶橘色的胖貓,溫馴親人,被蕭俞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下巴,可恥地露出陶醉之色。

蕭俞一手撐着桌子,一手逗貓,瞧它呼嚕呼嚕地眯起圓眼睛,忽然自胸腔中發出一陣悶笑。

難怪他覺得那小姑娘吃東西時眯眼的神情格外眼熟,原來鼻祖在這裏。

他一下一下地撩着橘貓,肉眼可見的惬意愉悅。

允德緊繃的神态松了松,摸出一紙密信:“陛下,您讓查的袁家近日來往行蹤,查清楚了。”

蕭俞漫不經心地掀了掀眼皮,接過來粗略地掃了一遍,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管的真寬。”

“要不要把孤皇後的鳳印也交給他們?”

陛下性子一向如此,骨子裏藏着逆反心,從不願順從他人的指手畫腳。

允德深知此時不該說話,只默默低着頭。

蕭俞燒了密信,将昏昏欲睡的貓兒抱到膝上,餘光瞥見桌角一碟百花糕和一盅綠豆涼粉。

“又是太後送來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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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俞蹙眉,微微有些煩躁。

君氏該知道,他早不是當初那個愛吃甜食的明朗少年了,何必一次次送來。

他捏着橘貓爪子抻了抻,懶散道:“往後那邊送來的甜食,都送到徐府去吧。”

允德自不會傻到問是哪個徐府,老實地應了聲,又道:“糕點這些倒是無妨,若是酥山之類的,怕是還沒送到就化了。”

蕭俞眸光微動,忽而輕笑一聲,漆黑眼瞳帶出幾分邪肆不羁。

“那孤就把她捉進宮來。”

他低頭撓了撓貓兒下巴:“讓她與你作伴,想來還挺有意思。”

允德聞言,心底已掀起滔天巨浪。

陛下都這麽說了,那便誰都攔不住了。

方氏與袁夫人相談甚歡,回頭和徐幼瑤說起時,話裏話外都是誇贊的意思。

無論是站在徐家角度、她的角度、亦或是徐幼瑤角度,方氏都認為這是一

門十分不錯的婚事。

見她面帶喜色,徐幼瑤猶豫再三,沒将秋千架旁的事告訴她。

一是不想讓方氏心中起疙瘩,二是仔細想想,袁成風到底沒有做太過分的事。

只是一想起來,仍會有些排斥。

因而方氏問起她對袁成風的印象,徐幼瑤還是誠實地搖了搖頭。

“母親,我不喜歡他。”

“小小丫頭,懂什麽喜歡不喜歡的。”方氏點點她的額頭,嘴上不饒人,心裏卻聽進去了。

要是瑤兒實在不喜歡袁成風,她也不舍得委屈了自己的嬌嬌。

所以即使袁家那邊再熱切,方氏也冷靜下來想了想,沒有給出具體答複。

很快,便到了徐沛元回京的日子。

一別近三月,徐幼瑤見到父親,便紅着眼圈撲了過去,連一貫強勢的方氏都偷偷抹起眼淚。

徐沛元生得極俊美,身姿修長,分明年近四十,瞧起來卻并不遜色于京中那些公子哥,反倒多了些博學多識的沉澱感。

他自己坐一輛馬車,後邊竟還跟着一輛。

方氏注意到,臉色霎時便不好了。

都說江南女子溫柔多情,莫不是把爛桃花帶回來了吧?

她瞪着丈夫,若不是顧忌女兒在場,便要罵人了。

這會兒也只是虎着臉,沉沉問:“後邊車裏是誰啊?也不叫出來見見。”

徐沛元摸着女兒的頭,笑容溫和儒雅:“自然是給瑤兒帶的禮物。”

方氏睜大了眼:“一車都是?”

“怎麽了?”他無辜道,“若不是趕着回家,還有更多。”

“給我女兒的東西,自然是越多越好。”

“盡會敗家。”方氏冷冷□□一句,臉色卻是暖的,邊叫人去卸東西,一股腦送到徐幼瑤院子裏去了。

徐幼瑤圍着父親說了好些話,從京中趣事到自己新做出了什麽糕點,偏偏略過楚侯府的事沒說。

此事已了結,她便不想再讓父親煩心,卻不知徐沛元早知道了。

他看着女兒,眼底盡是寵溺與疼惜。

直到夜裏,才和方氏坐下來說上正事。

方氏自是将楚家的龌龊事原原本本說了,二人合起夥來将楚家痛罵一頓。

別看徐沛元斯斯文文讀書人,罵起人來卻是一套一套,從不重複,還偏能戳着對方死穴

想來蕭俞這麽排擠徐相,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回京的路上,他一路都在想,陛下為何要出手護徐幼瑤,思來想去,和京中衆人的猜想也差不多。

可若要女兒入宮,他也是不肯的。

那樣吃人不吐骨頭的龍潭虎穴,一旦蕭俞的新鮮勁過了,他無法想象瑤兒會經受什麽。

方氏道:“我倒是有個想法,左右宮裏旨意還沒下,若是在此之前将瑤兒婚事定了,便是君王也不好奪人所愛吧。”

徐沛元卻溫聲道:“不好說,咱們陛下行事,神鬼莫測。”

他頓了頓:“但也不失為一個法子。重要的是,有這樣的好婚事?可不能為了躲陛下,讓女兒将就。”

方氏就将袁家的意思說了。

“袁家願意,不怕陛下遷怒?”他有些訝異。

他與袁運同行回京,路上閑聊時,倒也各自提起過兒女婚事,卻沒有說得太明顯。

徐沛元沉沉道:“若袁家果真有這樣的誠心,倒也不算委屈瑤兒。”

袁運此人品性不錯,與他算是十分合得來,結為親家未嘗不是一樁美事。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卻都不約而同地有些說不出來的怪異感。

袁運一路風塵仆仆,和徐沛元在城門口才分道揚镳,喜氣洋洋地回了家。

袁夫人早已備下熱水,伺候丈夫洗了澡,又擺出一桌豐盛的晚宴,熱熱鬧鬧地為他接風洗塵。

袁成風表現得格外老實勤奮,竟令袁運有些士別三日刮目相待之感,只覺十分欣慰。

他就這一個兒子,若能有些出息,便心滿意足了。

袁運夾了一筷子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總看我做什麽,有事便說。”

袁成風便望向袁夫人,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袁夫人立即放下筷子,拉住丈夫衣袖,笑道:“咱們成風啊,心有所屬啦!天天眼巴巴地盼着你回來,給他做主呢!”

“母親!”袁成風頓了頓,目光卻是堅定地盯着父親。

袁運少見兒子這樣堅定的眼神,揚了揚眉,訝異問:“哪家姑娘?還要我親自去。”

袁夫人立即道:“就是徐相府的姑娘,長得漂亮讨喜,成風鐵了心非她不娶呢!”

“哈哈哈。”袁運當即大笑,“那徐相正好與我

甚是投機,他養出來的女兒,想來不會差。小子,好眼光!”

袁成風心中一喜,追問道:“那兒子可否上門提親?兒子實在等不及了。”

袁運離京三月,自然不知近日發生的事。只道兒子突然春心萌動,倒也不反對。

畢竟能同徐家結親,他心裏挺願意的。

一旁侍立的管事忍不住,想上前提醒伯爺徐家女輕易娶不得。袁夫人似有所感,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陰沉沉的,充滿了警告意味。

管事便怯了,退回去,忐忑地低下頭。

聽袁成風再三表明對徐幼瑤心意,又道徐家女兒貌美,石榴裙下拜倒者衆多,再不快些,就要被他人搶先了!

袁運當即一拍大腿。

“行,為父明日就帶你上門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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