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天氣越發熱,過了午後,便不怎麽想動彈。

徐幼瑤平生沒什麽興趣愛好,午睡醒來,就抓了宮女陪自己打葉子牌。

她牌術極好,便是面對那些打牌多年的嬸嬸伯母們也能略高一籌,常被拉去玩。

方氏常說,她腦子只打牌的時候靈光,也不知怎麽回事,大抵這便是天賦使然吧。

鋤月和摘星熟知自家小姐牌術,自然是不願意陪的。其他宮人便補了位置,一開始還小心翼翼,生怕贏過了娘娘,惹她不高興——任誰輸多了都不高興。

可多打了幾輪,幾個宮人便有些撐不住,漸漸震驚了。

莫不是今日運氣不好?

鋤月和摘星在一旁偷笑,也不提醒。

正抓着牌,外邊忽然傳來一道尖細的嗓音:“陛下駕到——”

幾人匆忙下桌,也來不及收拾,到門口迎接。

蕭俞來的路上還在想,到底是怎麽個不高興法,連糕點都不去吃了。

結果走進殿中一看,正中擺一張四方的桌子,桌上散落着花花綠綠的葉子牌。

因是在屋裏避暑,徐幼瑤穿得清涼随意,一條寬松百花裙,肩袖處布料輕薄,似是軟紗,隐約可見內裏雪白的肌膚。

打牌地方被宮人貼心地墊了毯子,可容她赤腳走來走去。

平身之後,蕭俞便發現她急着接駕,竟也光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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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只嫩白小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圓潤可愛的腳趾還微微泛着紅。被他一看,不好意思地縮了縮。

雖說是炎熱夏天,但過了寒氣到底不好。

蕭俞冷着臉,把人拎進了寝殿,在藤椅上放下。

他捏起兩張葉子牌:“好玩嗎?”

徐幼瑤遲疑了一下,老實巴交地點頭:“好玩。”

“好玩到東西都不吃了?”他又問,好像很在意這個問題似的,非要問個清楚,“蕲春殿不好玩嗎?”

徐幼瑤沉默了。

蕲春殿哪能好玩呢,除了吃東西,便連話都不敢大聲講。

僅有的求生欲令她道:“蕲春殿也很有意思。”

蕭俞看着她真摯的神情,哼了一聲,在對面位置坐下:“孤陪你玩兩把?”

徐幼瑤高興地整理牌:“陛下玩過嗎?”

“沒。”

她愣了下,有些為難。

蕭俞見她這神情,冷道:“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小時候宮裏妃嫔也愛玩這個,我跟在母後身邊見過。”

這是陛下第一次說起小時候的事,尤其說起母後時,眼神分明有些沉,怎麽看都不是那種溫馨幸福的樣子。

徐幼瑤覺得,他說的應當是自己生母。

陛下生母周氏,去得早,直至蕭俞登基才被追封為慈敏太後,在這之前,最高不過是個嫔位。

據說生前并不受寵,在宮裏唯一的盼頭大概就是這個兒子。

但她并不敢多問,只理好牌叫了兩個宮人一起。

蕭俞玩得并不專心,不知是不是方才的話挑起了以前的事,神思飄遠了。

因而第一把輸掉的時候,他倒不意外,只是稍稍專注了些。

結果一連輸了好幾把,終于開始意識到哪裏不對了。

他看向連贏的某人,又看了看左右手兩個宮人,總懷疑她倆是不是在給自己娘娘讓牌。

于是換了兩個人,蕭俞認認真真地打了一把,仍是輸了。

徐幼瑤小心地從他手邊抓走兩個籌碼,放到自己這邊,還甜甜地笑了一下,別提多開心了。

蕭俞眯了眯眼,瞧着她手邊堆成小山似的籌碼,明顯疑惑了。

再看她那幼稚的抓牌手法——兩只小手捧着牌,真叫人疑心要掉了,一點都不老練。

帶着疑惑又打了兩把,仍是輸。

嬷嬷在一旁看着陛下臉明顯黑了,頭都大了,偏娘娘還一無所知,越戰越勇,一副勢要贏哭陛下的架勢。

她掩着唇,咳嗽一聲,在這寂靜的屋內顯得清晰無比。

徐幼瑤出了張牌,睜着眼睛扭頭看她一眼,又轉了回去,繼續贏蕭俞。

嬷嬷額上滑下幾根黑線,看着陛下越輸越多,怕他翻臉走人。

娘娘,陛下不要面子的嗎?

“咳咳咳。”她連咳了好幾聲。

徐幼瑤又回了頭:“嬷嬷不舒服嗎?”

嬷嬷:“……”她放棄了。

蕭俞也終于意識到面前這小姑娘如有神助的牌術,面無表情地放下葉子牌:“孤要回去處理政務了。”

徐幼瑤還有些失望,送他到殿門口。

蕭俞看了眼她的腳,咬牙切齒道:“穿鞋,跟孤

一起去。”

看着外邊灼眼的日頭,她內心不大情願,但還是去穿了雙鞋。

蕭俞又盯着她過分清涼的衣裳,臉黑了黑:“衣服也換了。”

到了蕲春殿,他果然是要處理政務的。宮人過來道:“陛下,方才陳太傅來了一次,見您不在,便回去了。”

徐幼瑤還記得陳太傅,便是上次那個彈劾陛下邊吃東西邊批折子、有傷風化的老臣。

但上次那個酥山,其實是她吃的,不小心落在了折子上,害陛下背了鍋。

她有點心虛,徑直去了偏殿和橘貓玩。

直到太陽落山,禦膳房的人才進來點菜。

近幾日蕲春殿總要多雙筷子,差不多已習慣了,但禦膳房那宮人,總有些不敢看他。

蕭俞默了默,冷聲道:“太後又讓你準備什麽了?”

“沒……沒什麽,就是一些滋補的菜。”

蕭俞想起上次的苁蓉羊骨湯,便咬牙切齒道:“你敢端上來試試。”

那人便灰溜溜地退下了,心想這差事真不好辦,這下又不知道太後那邊如何交代。

太後想抱孫子,從周貴妃入宮便暗戳戳地等,結果連房都沒圓上。

安美人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去。

好不容易他自己主動帶回來一個小美人,太後以為這次有戲,誰知到現在也沒圓上。

太後的心思蕭俞不是不懂,他看了眼偏殿裏的徐幼瑤,眼底情緒晦暗不明。

聽見要吃飯,徐幼瑤便自覺出來了,乖乖等着。

禦廚的手藝無可挑剔,但耐不住她挑食,有幾道菜裏出現了不喜歡的,便全程精準避開,一下不沾。

蕭俞看出來了,皺了皺眉:“徐幼瑤,你挑食。”

夾菜的手一頓,她縮回手認真道:“每個人不都會挑食嗎?”

“孤不挑。”

徐幼瑤只能讪讪地吃了口飯,想跳過這個話題,卻見他往自己碗裏送了好幾個她不愛吃的菜,什麽芹菜啦蘿蔔啦,堆了一小堆。

“看起來不怎麽好吃。”

“不準挑食。”

她只得艱難地吃了幾口,委屈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徐幼瑤覺得自己滿身都是芹菜蘿蔔味兒,偏蕭俞還捏了捏她的臉頰,絲毫不知錯。

她掙脫出來,氣惱地小聲道:“我要回去了。”

她不會再來蕲春殿了!芹菜一點也不好吃。

蕭俞看着她離開,也沒阻止,只是想起什麽對允德道:“明日讓徐沛元夫婦兩個進宮。”

批折子時老聽見她在偏殿裏跟胖橘念叨自己想家,耳朵遲早要起繭子。

蕭俞認為自己這是被煩夠了。

允德卻有些驚訝,後妃見父母,那都是有制度的,除了過年和大節,其餘的,便都是恩賜。

瑤妃娘娘這恩賜來得也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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