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近幾日作息不怎麽規律,午後小憩了一會兒。

徐幼瑤在殿前院子裏靜坐了會兒, 茜青色長裙散開在腳邊, 幾乎融進一片綠意中, 乍望去似一副渾然天成的美人圖。

院裏有棵極高大的樹,瞧着有些年頭了。嬷嬷擡頭打量着那根橫着長出來的突兀粗枝, 喃喃道:“改日得将這根枝鋸了, 實在有損美觀。”

摘星捧了一碟荔枝出來, 剝好了送到徐幼瑤嘴邊。

聽到嬷嬷的話,心思一轉,哄着她道:“也不必鋸了, 娘娘, 咱們在那枝上挂個秋千可好,就像從前府裏一樣。”

徐府裏的秋千是徐沛元親自給女兒紮的,若是天氣好, 徐幼瑤總是去玩。

聞言她始終恹恹的神色終于有了些許光亮,張嘴吃了那顆荔枝:“好。”

鋤月收拾妥當走出來:“秋千怕是要等回來再商量了,娘娘今日還要去長寧殿。”

說是太後聽聞瑤妃牌術極好, 因而叫她去玩葉子牌。實則是怕她悶壞了, 找個借口喊她去散散心。

一行人便往長寧殿去。為了熱鬧,太後還特地叫上了宮裏僅有的另兩位後妃,恰好能組一桌葉子牌。

那日徐幼瑤企圖色/誘還被陛下拒絕的事, 私底下早傳遍了。

宮人嘴上不敢多加議論,背地裏說的卻難聽。

安如郁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伸着脖子, 終于等到她出現。

才幾日的功夫,身形便好似消瘦了些,神色略有憔悴,眉眼恹恹,活脫脫一個受了天大打擊的美人兒。

“呀,瑤妃氣色怎麽瞧起來這般差?”她佯裝不知,驚嘆一聲,關切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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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幼瑤身子一僵,垂眸不語,心裏那股子悶悶的疼又泛起來了。

太後忙拉她到自己身邊,輕聲安撫,末了冷冷看安如郁一眼,頭一次說了重話。

“若是不會說話,便滾回去歇着。”

安如郁笑意一滞,咬了咬唇,面上裝得柔婉可憐:“妾身失言了,太後莫要生氣。”

心裏卻氣得要發狂,也不知這種豔俗的狐媚子,憑什麽被太後護着。

太後懶得理她,讓宮人搬來張四方的黃梨木桌,擺上葉子牌,各自落座。

“哀家聽聞你牌術極好,皇帝都輸了。陳太傅

還彈劾他不務正業呢,今日可要讓哀家好好見識一番。”

聽見蕭俞的名頭,徐幼瑤神色依舊沒什麽變化,只是勉強道:“有時運氣好,便贏得多一些。”

“你這是謙虛了。”

說着牌局便開了,安如郁坐在徐幼瑤對面,聽太後誇她,心裏鉚足了勁,仔仔細細地出牌,非要好好出個風頭。

對比之下,徐幼瑤顯得格外心不在焉,幾乎是放空腦子在打牌,毫無章法可言。

太後心裏嘆氣:“沅君,你這一手牌打得可爛,心裏有什麽事暫且放放,好好陪哀家玩一會兒。”

周貴妃突然被點名,愣了一下,餘光瞥見徐幼瑤的模樣才反應過來,便順着接了話,笑笑道:“太後娘娘說的是。”

徐幼瑤懵懵地擡頭,似懂非懂,正欲打起些精神,忽聽宮人揚聲道:“陛下駕到——”

長寧殿中氣氛頓時凝固,蕭俞走了進來,目光首先便落在她身上。

“兒臣見過母後。”

徐幼瑤行過禮,攥緊了手裏的葉子牌,望着空處恍神。

蕭俞是聽說她來了太後這裏,才匆匆趕來,卻不想她仍是忽視自己。

“陛下坐這裏吧。”

周貴妃出聲,起身讓開了位置。

蕭俞點點頭,徑直坐到了徐幼瑤右手邊的位置。

太後雖早知貴妃與皇帝之間毫無男女情愫可言,卻依舊被她主動讓位的行為驚訝了一下。

安如郁便更想不通了,周沅君八成是腦子壞掉了吧。

好不容易有個離陛下這樣近的機會,她可不會讓出來。

徐幼瑤若是這個時候避開,那未免太刻意了,只得沉默着重新落座,抓起葉子牌。

她往日是很愛笑的,便是不笑,那雙眼睛也總是亮晶晶地望着他,好似藏了漫天星河。

然幾局葉子牌下來,蕭俞一下都沒見她笑過。

那張嬌豔的小臉好像褪了顏色的牡丹,神采缺缺,叫人忍不住心疼。

蕭俞自嘲,他竟知道何為心疼的感覺了。

邊走着神邊伸手去抓牌,恰巧與徐幼瑤未來得及收回的手碰了一下,冰冰涼涼、毫無暖意,很難想象這是在酷暑天裏。

他握住徐幼瑤的手:“手怎麽這麽涼?”

蕭俞的手幹燥而溫暖,這一握令她鼻子酸澀,幾乎要失

态。

正巧安美人高高興興地胡了牌,一局就這麽結束了。

徐幼瑤用力抽回手,答非所問:“臣妾去倒杯茶。”

說着匆忙起身離去,蕭俞攥緊空落落的手,心頭微哂。

滿殿的宮人,哪裏需要她親自去倒茶,無非是千方百計避着他。

徐幼瑤拒絕了宮人的幫助,自己提起茶壺倒水,身後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她回頭,看見周貴妃。

周沅君拿着空杯,徐幼瑤便幫她添了一些茶水。

“多謝。”她點點頭,看着徐幼瑤極美的側臉,冷不丁道,“陛下心裏是有你的。”

徐幼瑤猛地怔住,正要發問,卻見她已經走開了,只得自己端着茶水走了回去。

心裏忍不住掀起一些波瀾。

旁人這樣說就算了,周貴妃為何突然說這樣的話,她向來不愛說話。

她順手将喝了小半的涼茶放在右手邊,随即伸手摸牌。

餘光卻瞥見蕭俞極其自然地端起她的茶杯,一飲而盡。

“你……”

徐幼瑤沒攔住,整個人都懵了,面上露出迷糊震驚的神情。

這般嬌憨才有些以前的味道。

蕭俞心裏一陣柔軟,傾身過去:“瑤瑤,孤……”

“姑母。”

驟然響起一道磁性男音,門簾打起,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穿着深青色衣袍,乍一瞧不算太華麗,可細看那做工便知定出自大富大貴之家。

長發束起,戴一頂鑲金玉冠,眉目疏朗,氣質卓然。

“好孩子,你來了。”太後喜道,忙招招手,向徐幼瑤介紹道,“這是君淩,哀家侄兒。”

君淩走進來,才發覺陛下也在,且那張臉沉着,頗有些不虞。

“臣見過陛下。”

“你來做什麽。”

“臣難得回京一趟,自然要來拜見姑母。”

徐幼瑤知道君家,忽而想起什麽,便盯着君淩愣了一會兒。

蕭俞餘光見她盯着那男人看傻了,眸光一沉,不動聲色掐住她的腰:“你看什麽。”

徐幼瑤猛地回神,下意識打掉腰間作亂的手。

蕭俞手背吃了一巴掌,她力氣倒是不大,卻足夠叫人心裏郁悶了。

太後默默注意着這兩人,實則趕在今日叫君淩過來,也不全是巧合。

皇帝這根木

頭,總要刺激刺激的。

“君淩啊,葉子牌可會?”

君淩禮貌一笑:“會些皮毛,往常休沐在家,會陪母親和妹妹玩幾局。”

太後随即感慨道:“這般貼心,日後誰嫁了你,真是好福氣。”

這話倒也并不誇張。

君家乃是京城數一數二的百年世家,經久不衰。君淩既為君家嫡長子,又相貌堂堂、才冠絕倫,上門說親的媒人能排出幾條街。

“來,哀家累了,換你玩兩局。”太後和顏悅色地道,起身讓出了徐幼瑤左手邊的位置。

君淩目光這才落在徐幼瑤身上,禮貌地低頭行禮:“見過瑤妃娘娘。”

蕭俞的臉色已經完全不能看了,冷得像從冰湖撈出來似的。

太後自然不可能真的将他的妃子推給別的男人,但要說沒點膈應他的意思,蕭俞不信。

牌局重新走了起來,徐幼瑤便是再心不在焉,也明顯地感覺出來,兩個男人都在給她讓牌。

她覺得難熬極了,滿腦子都想着趕緊逃走,因而亂出一氣。

結果全讓安如郁贏去了。

她自是得意洋洋,覺得自己出盡了風頭,可仔細一看,那兩男人的注意力分明都在徐幼瑤身上——即便她的牌打得一塌糊塗。

君淩揚了揚眉,玩笑道:“瑤妃娘娘的牌術,和舍妹有得一拼。”

他妹妹只管琴棋書畫,素來不愛葉子牌這些難登大雅之堂的俗氣玩意,因而牌術也極爛。

徐幼瑤渾不在意地笑了笑,他出完了,便自覺伸手去抓牌。

好幾次兩人的手都險險交錯而過,眼看着就要碰到一起。

蕭俞冷眼看着,周身籠罩着極低的氣壓。

君淩似有所感,擡眼望去:“陛下?”

蕭俞出了牌,淡淡道:“孤記得你上次奏報,江右糧倉加建刻不容緩?”

“是,再過兩三月,便是豐收季節,此次糧食總量較往年大幅增加,已有的糧倉不夠。”

“那明日就去吧,建成了再回京複旨。”蕭俞讓了徐幼瑤一張牌,她沒要。

君淩一滞,目光微閃,随即恭敬道:“臣領旨。”

徐幼瑤胡亂贏了牌,撒手起身:“既然陛下與君大人有要事相商,臣妾就先回去了。”

說罷不等其他人反應,便匆匆離去。

淩望着她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蕭俞跟着起身,想叫住她,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不免有些頹喪。

走出長寧殿老遠,徐幼瑤才放松下來,只覺在裏面悶得幾乎喘不過氣。

她來時只帶了鋤月和另一個太監,此時都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後幾步開外。

繞進禦花園,看着那錯落有致的景色,一顆波瀾的心才重新平靜下來,轉頭卻在不遠處的涼亭裏發現一抹熟悉身影。

她上前去,驚訝道:“貴妃娘娘?”

周貴妃總是不聲不響地避于人群之外,因而她什麽時候離開了長寧殿,竟是沒有發覺。

周沅君剪了一籃子顏色鮮豔的花,正一朵朵摘着花瓣,看起來是要搗碎了做染指甲的丹蔻。

她沖着徐幼瑤的方向微微一笑:“瑤妃。”

徐幼瑤想起倒茶水時,她突然說的那句話,便提着裙擺走了上去。

周沅君毫不意外似的:“坐吧。”

徐幼瑤猶豫了一下,騰出手替她摘花瓣。

周沅君見了,也并未阻止:“你若是想問什麽,問就是。”

“方才在長寧殿……那句話,是何意?”

“自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抓了一把花瓣,投進一只白玉小罐裏,拿玉舂一下下搗碎,帶出鮮紅色的花汁。

徐幼瑤垂眸:“貴妃如何會這麽覺得,那夜……你應當聽說了吧?”

周沅君便笑了,是那種溫和又知性的笑。

她平日裏既不怎麽說話,自然也不會像這般露出笑容。

周沅君笑起來極好看,似一朵淺色海棠慢慢綻開,令人舒心。

“若是足夠了解陛下,便會知道,那夜若是你之外的人,早就被他直接丢出蕲春殿了。”

“因是你,他才寧願自己躲到佛堂去。”

徐幼瑤摘着花瓣的動作不知不覺停了,怔愣地看着她,一時不知該做出怎樣的反應。

她恨自己的不争氣,便是這樣幾句話,便忍不住多想。

周沅君倒出一些紅色花汁,繼續投了一把花瓣到玉罐裏。

“你知道,安如郁為何會入宮嗎?”

她突然這麽問了一句,徐幼瑤略略思索道:“安美人的父親乃是戶部尚書,是陛下新政施加恩澤的對象。”

“嗯。安如郁能入宮,全是他父親的關

系。陛下有意架空宰相,直接監管六部尚書,可不就得給些甜頭。”

那個倒黴的被架空宰相,就是徐幼瑤她爹。

她嘆了口氣。

又聽周沅君問:“那你猜猜,我為什麽入宮?”

是啊,周沅君為何要入宮?誰也不知道。

她不争不搶,看着就是在宮裏混日子。分明做周家嫡女,會比做這個空有名頭的貴妃要舒服得多。

周家畢竟是慈敏太後娘家,蕭俞再怎麽怨怼生母,面上也不會太與周家為難。

宮人都站在涼亭外,周沅君低眉往花汁裏兌了些香粉,慢慢攪和均勻。

“這是我與陛下的交易,他救我心上人,我替他擋住周家的糾纏。”

“否則不是我,周家也會想盡辦法送別的女兒進來,他忙于朝政,懶得應付這些。”

徐幼瑤一驚,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的原委,可顯然不适合多問,周沅君肯同她講這些,已是很意外了。

既有心上人,還要在這高牆中荒蕪一生,這種滋味難以想象。

周沅君面色如常,像是已經習慣了:“看吧,陛下從來就不是什麽好人。”

“我與安美人,皆是利益犧牲品。”

唯一的區別,就是她能坦然接受,而安如郁不甘于此罷了。

“瑤妃。”她頓了頓,擡眸看向徐幼瑤,認真道,“唯有你是不一樣的。”

只有她,是被蕭俞主動要進宮來,又留在身邊。

徐幼瑤心頭一震,睜着眼睛半晌說不出話,心裏卻是風起雲湧。

再擡眼,周沅君已經收好所有花,讓宮女抱着走出了涼亭。

徐幼瑤又在涼亭裏獨自坐了許久,心裏一團亂麻,又想起在長寧殿,君淩進來之前,蕭俞好似有話要對自己說。

直到天色漸漸晚了,才走回雲瑞殿,一進門,便見那橫生的枝幹上已經挂好了一只紮實精致的秋千,兩側的長繩上還細心地點綴着許多花朵。

徐幼瑤驚喜道:“這就做好了?”

摘星神色微妙,吞吞吐吐道:“是……是陛下親手紮的。”

徐幼瑤笑容一凝,恢複了原先的神情:“是嗎?”

“陛下從長寧殿過來,娘娘還沒回來,得知雲瑞殿要紮個秋千,便自己上手了。”

就那手法,可見是第一次幹這種活,

卻極為耐心仔細。

“娘娘……可要試試?”摘星小心問道。

“……不用了。”

徐幼瑤打消了念頭,目不斜視地繞過秋千,走進屋裏,心頭卻忍不住又被撩動了一下。

這是什麽意思?

心裏酸澀得如同吃了一大罐的楊梅,他若早些這樣,又怎麽會到這一步。

夜裏,她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借着月光,徐幼瑤鬼使神差地來到院子裏,走到秋千架旁邊。

她伸手撫了撫繩上一朵嫩粉色的花,還帶着微涼的濕意。

秋千上甚至貼心地固定了一塊軟墊,以防硌到上頭坐着的人。

徐幼瑤扶着繩子,慢慢坐上去。

秋千的高度像是為她量身定制,輕輕提腿便能離開地面。

她安靜地蕩了兩下,引得枝幹微微顫動,樹葉似被風吹過一般輕動。

這聲響之中,又有另一部分難以忽視的動靜。

徐幼瑤停下秋千,回頭。

便見蕭俞亦是一身便服,只身一人披着外裳走了過來。

發覺有人,他也微微一愣。

隔着十幾尺的距離,二人于月下良久相對無言,誰也沒有先說話。

直至月亮隐入雲層,月華盡熄,天地間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名的蟲子叫聲忽遠忽近地響起,徐幼瑤略有些怕黑,緊緊攥住秋千繩,忍不住出聲:“……陛下?”

“孤在。”

等月亮再次現身,蕭俞已走到她身邊。

月色下,徐幼瑤穿着單薄裏衣,許是躺在床上胡亂翻來覆去,衣帶松散地虛虛挂着。

興許是夜晚讓她想起那夜的陰影,心裏仍有些抗拒,坐在秋千上低頭看自己翹起的腳尖。

“瑤瑤。”

徐幼瑤心裏掙紮着,沒理,夜風清涼,吹過她單薄的身子,卻也吹皺一汪心湖。

忽覺肩上一暖,是蕭俞脫下外袍,給她披上了。

随即被他溫柔地捧起了臉:“瑤瑤,看着孤。”

徐幼瑤臉小,被他兩只手捧着,好似一只可愛的小動物,眼底還帶着幾分慌亂無措。

“那日的事,是孤不對。孤沒有顧及你的感受,不生氣了?”

徐幼瑤想躲都躲不開,被迫望着他。

他背後便是一片沉寂夜色與浩瀚星河,璀璨又美麗。

她本該被那片星海吸引,可不知

怎麽卻挪不開眼,好似被男人那雙深邃黝黑的鳳眸吸了進去,暈暈乎乎。

“你……你放開我。”

她細細弱弱地說着,好沒有威懾力。

“你原諒孤。”

徐幼瑤惱了,伸手去扒拉他的手,卻因力氣差距,更像是在撓癢胡鬧。

她紅着眼圈去踢他,卻因是坐着,使不出力氣,頓時委屈得要命。

“分明……分明是你先拒絕的,怎麽又來惹我……”

她帶了哭腔,身子輕輕顫着。

蕭俞就想起了那夜,她也是這樣難堪到落淚,心裏一陣疼。

他将整個人抱進懷裏,輕輕哄着,語氣溫沉地幾乎要融進這夜色裏。

“孤知錯了。”

“孤可否有一次後悔的機會?”

這幾日被她刻意躲着,才知是如此難熬。那夜他那般冷淡應對,她又該怎樣的傷心欲絕。

徐幼瑤抵在他胸前掉眼淚,卻任他抱着自己,良久,才哽咽道:“就一次……”

蕭俞如得了恩赦的罪人,再次擡起她的臉,細致地抹去臉頰上的淚水,含笑道:“嬌氣。”

“可誰叫孤偏就喜歡嬌氣包。”

話音落,傾身吻上她的雙唇。

徐幼瑤淚水猛地頓住,震驚地睜大了雙眼,半晌沒反應過來,任他含着自己唇瓣吻了個遍。

蕭俞微微擡起身子,拇指摩挲着那嬌豔而瑩潤的紅唇,眸色漸深。

“瑤瑤。”

她還沒回過神,便覺身子一輕,竟是被他直接打橫抱了起來。

這邊動靜不小,雲瑞殿的宮人早就驚醒了,只是頗有眼力見地沒有過來。

此刻,鋤月與摘星各提了一只紅彤彤的宮燈,守在殿門兩側。

紅光在夜裏顯得暧昧又旖旎,徐幼瑤想起初入宮新婚夜時,殿裏燃的紅燭也是這般顏色。

但那夜她并未等到自己夫君。

“陛下。”她甕聲甕氣地喊了一聲。

“嗯?”

徐幼瑤沒再說話,只是埋首他胸前,心裏漸漸湧出一陣柔軟情愫。

她發覺自己被抱進寝殿,放到了自己那張花梨木羅漢床上,淺紅色輕月紗床幔被放下,将二人身影通通遮住。

徐幼瑤意識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緊張得腳趾都蜷縮起來。

“陛下……”

她仰面躺在床上,烏發披散,水墨一般落

在淺色被單上,視線內皆是男人高大的身影。

先是一個吻輕輕落在額頭,她便瑟縮了一下,之後是眼睛、鼻尖、臉頰,最後來到那嬌嫩紅唇,貼着反複碾磨。

氣溫升騰,徐幼瑤被吻得七葷八素,幾乎喘不過氣,趁着空當張開嘴,卻被他一舉攻占。

随即便是單方面的攻城略地。

徐幼瑤昏昏沉沉,渾身都沾上蕭俞的氣息,顫抖着身子,發起熱來。

“唔……”

“不要……”

“不要什麽。”蕭俞啞着聲音,尋準地方吻上去,輕輕舔舐。

衣帶早被解開,露出整片雪白肌膚,襯着如墨般的長發,兩相對比之下更突出刺激人心的魅惑力量。

旁人形容徐家嫡女,總說她嬌豔如牡丹、國色天香。

可蕭俞怎麽看,這分明是一朵致命的罂粟花,美豔尤物,嘗一口便叫人上瘾。

蕭俞重新吻上她的唇,帶着幾分安撫意味,聽她忍不住溢出紅唇的輕喘,越發過分。

徐幼瑤感覺自己似是被放在火上炙烤,額上滲出一層薄汗,一種奇異的空虛感從四肢百骸傳來。

她難耐地磨蹭着男人勁腰,貓兒似的在他胸口輕撓。

蕭俞稍稍擡起身子,聲音沙啞得不像話,眼神沉得像翻騰海水,裏頭壓抑着紛雜而起的欲念,蓄勢待發。

“瑤瑤,孤不許你後悔。”

徐幼瑤腦子都是糊的,只知自己難受得緊,偏只有靠近他才能稍稍舒服一些。

玉藕似的雙臂随即纏上男人脖子,嬌嫩小臉貼着他脖子,難受地低泣:“不後悔……蕭俞……”

蕭俞渾身一震,所有的自制力瞬間潰散。

徐幼瑤一口咬在他肩膀,好半天才緩過勁來,接着便是浮浮沉沉不知年歲。

一陣風從窗口吹進來,撩起淺紅色的輕月紗床幔,卷卷落落,偶爾拂過裏頭交纏的兩道身影,帶起一陣破碎的甜軟嬌/喘聲。

徐幼瑤如同置身一葉小舟,在無邊無際的星海中搖晃飄蕩,時而如星光乍亮,時而如彗星滑落。

神思昏沉,只能如菟絲花般攀附着男人。

窗外風拂過,樹影搖動之間,月兒将明亮的面龐隐入雲層。

待夜靜了下去,淺紅色的床幔重新籠罩住那張羅漢床。

春意暫停,晝雨将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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