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一聲令下, 顧醛親自點了兩個宮人去追。

蕭俞将懷裏的人打橫抱起,細聲安撫。

徐幼瑤哭泣聲細細弱弱, 好似要背過氣去,直到感覺自己落入一個溫暖的熟悉懷抱,才擡起濕透的眼睫看去。

陛下的臉黑沉沉的, 倒頗有些傳言中兇神惡煞的模樣。

徐幼瑤卻不覺得害怕, 一顆心轟然落地, 縮在他懷裏哭得更慘了。

她方才進去坐下,便忽然有三個人從另一側的門進來, 悄無聲息便放倒了鋤月, 捂住她的嘴。

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偏又掙脫不得, 只能眼睜睜被拖出了船艙。

那人還是當初意欲輕薄她的楚銜。

那一刻的絕望, 幾乎無法用語言描述。

世上怎會有這樣陰魂不散的人渣, 難道非要毀了她才甘心?

徐幼瑤怕得要命, 哽咽着埋首在蕭俞胸前。

“沒事了, 是孤不好,不該放你一個人。”

蕭俞喉嚨發緊, 發現她出事時的那陣子恐懼尤在心口盤桓不去。

後怕得指尖輕顫。

畫舫靠岸,他抱着人下去,回身冷冷吩咐:“封船,沒有孤的旨意,不準任何人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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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銜那三個人,分明是沉船上逃難來的, 其中周家脫不了幹系。

馬車上,蕭俞神色冷凝,徐幼瑤堪堪冷靜了許多,依賴地抱着他手臂,靠在懷裏。

眼皮耷拉着,無精打采,眼角尤帶着淚痕,眼圈通紅,好似被吓壞了的貓兒。

回了宅子,摘星吓得臉都白了,看着陛下臉色,也不敢追問,只上前去意欲替徐幼瑤沐浴更衣。

“出去。”

蕭俞眼角眉梢結着一層寒意,拒絕了所有宮人的靠近。

摘星手一抖,忐忑退下。

徐幼瑤累極了,卻又不敢閉上眼睛,生怕一放松,那人渣便會從哪裏突然冒出來。

蕭俞擡手解開她的衣帶,想抱她去洗澡。

她卻猛地一顫,渾渾噩噩的精神倏地清醒了,下意識揮手打過去。

蕭俞手背一痛,卻是反手捏住她的手輕輕揉了揉。

“疼嗎。”

“瑤瑤,是孤,不怕。”

徐幼瑤嗚咽了一聲,漸漸放松了,任他解開自己的腰帶,褪去衣裳,然後放進溫暖的水裏。

蕭俞仔仔細細檢查

了一遍,确定沒有哪裏磕到碰到,這才放下心來。

将凝玉似的人兒擦幹,換上舒适幹淨的寝衣,重新送進被窩。

徐幼瑤早睡着了。

經熱氣的蒸騰,那蒼白的小臉才恢複了些紅潤。睫羽安靜地搭着,如蝶翼般脆弱美麗。

蕭俞頓了頓,去梳妝臺翻出幾瓶子乳霜,回憶着她常用的,挑了些在指尖,輕柔均勻地塗滿她整個面頰。

這小嬌氣包,若是明日醒來發覺自己睡前沒有塗霜,怕是要鬧他了。

唇邊勾起淡淡的笑,也只是那麽一瞬間,很快便恢複了那副陰沉冰冷的模樣。

他推了門出去,讓摘星在床前寸步不離守着。

顧醛調了護衛來,将整座宅子緊緊圍住。

“人呢。”

“暫時扣押在臣家裏,陛下可要看看?”顧醛知他心情不佳,說話便盡可能精簡。

蕭俞冷冷一笑:“先閹了,命留着。”

顧醛吩咐人去了,邊跟在他身後,低聲道:“經查實,那殺人的壯漢乃是荊州押解進京的一殺人魔,以殺人為樂,此前在荊州已有五人冤死刀下。”

“刑部判決七日後淩遲,卻不想于昨夜逃了出來。又混進周家畫舫,暴起傷人。”

“周家人不知情?”

顧醛思索一下:“應是不知道的。”

“那船上大都是周家女眷,下人也不多,更無絲毫防備。若是提前知道,斷不會讓那殺人魔上船。”

“更像是巧合。”

蕭俞扯出一抹沒有溫度的笑,眼底漫出一點戾氣:“殺人魔的事周家不知情。”

“但楚銜裝作周府下人,渾水摸魚的事,孤不信周家一點都不知道。”

周家也是有人在後宮裏的,雖周沅君自己并無争寵的心,但當初周家非要送個女兒進宮,意圖已很明顯了。

此前周沅君與安如郁皆不得寵,陛下又無選秀打算,兩家倒還坐得住。

如今徐幼瑤獨得恩寵,有些人的眼睛,便免不得要紅得滴血了。

眼下楚銜寧死也要毀了瑤妃,正中周家下懷,可不就是送上門來的刀。

因而對楚銜渾水摸魚上船的事,自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否則又如何會這麽順利。

顧醛理清了原由,但看蕭俞的神色,心裏顯然有數,便只靜靜跟着。

他雖跟了陛下許多年,但有時候,也摸不透他的心思。

瑤妃固然重要,但周家卻是生母慈敏太後的娘家,與蕭俞同宗同源。

顧醛不知他會如何決斷。

夜漸漸深了,蕭俞望了眼屋子,怕徐幼瑤睡得不安穩,半夜醒了要找他,便折了回去。

寧王府的地牢,陰暗幽閉。

楚銜躺在幹草鋪就的地面上,散亂的頭發上滿是血污泥土。

慘白的面孔上,右眼的地方只剩一個駭人的血窟窿,血水凝固在面頰上,猙獰可怕。

就差那麽一點點,他就成功了。

楚銜癡癡地想着,突然憤怒地捶了一下地面,很快又狀若癫狂地笑起來。

哈哈哈那女人恐怕這輩子都要留下陰影吧。

他就是要徐幼瑤永遠忘不了他,一想到她聽見自己的名字,就會害怕得全身發抖,楚銜心裏抑制不住地激動。

寧王府的護衛走進來時,他還自以為冷酷地勾了勾唇,仿佛絲毫不把生死放在心上。

他在等皇帝過來質問他,在他面前無能狂怒。

想到平日裏高高在上的人,被自己氣得跳腳,楚銜就覺得,好像死也值了。

他爬起來,坐直了,默默等着蕭俞的到來。

但是只有兩個護衛,他等了半天,直到自己被拖出地牢,也沒看見那個男人。

楚銜忍不住掙紮了一下:“蕭俞呢,他不是很寵愛徐幼瑤……”

護衛一巴掌甩在他臉上,眼睛的傷口裂開,火辣辣地疼起來,血水又往外冒。

“陛下名諱,豈容你直呼。”

楚銜咬了咬牙,一直被拖到一間暗屋,裏頭什麽也沒有,只是黑暗。

“呵。”

他任由兩個護衛把自己拖進去。

最後沒能欣賞到蕭俞氣急敗壞的樣子,倒是有些可惜。

他閉上眼,想着不過一死,冷冷道:“動手吧,我做這樣的事,便沒想過繼續茍活。”

“死?那不是便宜你了。”

忽然褲子被褪下,□□一陣涼意,楚銜猛地瞪大眼睛,忍不住慌了:“你們做什麽!”

“要殺我便快些!”

“陛下說了,命留着。”

另一個護衛笑了,抄起剪子的手穩穩當當:“世子放心,卑職從前也為太監淨過身,定不會傷了你性命。”

這話猶如

最惡毒的魔咒,鑽進楚銜的腦子裏,渾身震顫起來,突然拼了命地掙紮、嘶吼。

“讓我死!讓我死!”

他不想像太監一樣活着。

“世子不配合,苦的不還是您自己麽。”

“不,不要,我知道錯了。我、我向徐……瑤妃娘娘賠罪,我不想做太監……”

護衛絲毫不為所動,手起刀落。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整個地牢,楚銜眼皮一翻,徹底昏死過去。

清晨,一縷陽光溫柔地灑進屋內,耳邊隐約傳來悅耳的鳥鳴聲。

徐幼瑤緩慢睜開眼,只覺頭疼欲裂,好似經了一場噩夢般,渾身提不起勁。

“醒了?”

蕭俞俯身,攏起她耳邊的頭發,聲音溫柔的好似她是一只方出生的奶貓兒。

她愣了好一會兒神,直至被他抱起來,昨夜的經歷才如潮水般湧入腦海。

察覺懷中的人兒渾身顫了一下,蕭俞一頓,撫着她瘦弱的脊背:“沒事了,都過去了。”

顫抖的指尖攥住男人衣襟,徐幼瑤委委屈屈地嗚咽一聲,将小臉埋在他肩窩蹭了蹭。

蕭俞任她蹭着,邊讓宮人端了熱乎的青玉粥上來,哄着喂了半碗。

肚子裏暖暖的,熨帖了整個身子,緊繃的心弦才慢慢放松。

她垂着眸子窩在他懷裏,不肯挪窩。

“是楚……”

“孤知道。”

蕭俞淡淡道:“放心,那渣滓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

“他……死了?”

“死是最容易的事。”蕭俞抓着她的手親了親,“孤會叫他後悔活在這世上。”

“誰都不能動孤的瑤瑤。”

徐幼瑤不在乎楚銜是什麽下場,再慘也是他活該,只要他不再會出現就好。

“對了。”她想起當時撲過來救她的周書麗,似是被那些人狠踢了一腳,“周書麗她沒事吧?”

蕭俞眸光深了深:“皮外傷,許要修養幾日,你不必擔心她。”

這事周家脫不了幹系,但看周書麗的行徑,好似是不知道的。

當時若不是她鬧出動靜,其他人也沒那麽快發現不對。

“那艘沉了的船,是周家的船。”

徐幼瑤睜着眼睛,歪頭靠在他懷裏,吶吶道:“那真是太巧了。”

蕭俞心裏嘆了口氣,這

小傻子果然是想不到深處去的。

但這事,須得問她的意思。

便委婉地解釋了一遍。

果然,這小傻子的神色漸漸懵了。

“什麽,是周家……周家為什麽要幫楚銜?”

蕭俞揉了揉眉心,心道自己怎麽寵了個傻子。

偏還有些人吃了飯沒事幹,整日眼紅嫉妒這傻子。

明顯瞧見他面上的無奈,徐幼瑤鼓了鼓臉頰,惱怒控訴:“你嫌我笨了。”

“沒有。”

徐幼瑤瞪了他一眼,又嬌又憨。

蕭俞:“孤就喜歡笨的,真的。”

徐幼瑤狐疑地看他一眼,勉強信了,就是覺得哪裏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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