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徐幼瑤是被一陣淅淅瀝瀝的雨聲吵醒的。

外頭天陰着, 下着雨, 雨勢不大,竟有些像春雨。

一覺睡得渾身舒坦, 她睜開眼, 整個人神清氣爽。

一問才知,已經快巳時了。

“……我睡了這麽久?”

徐幼瑤呆了呆, 想着定是那甜酒釀的緣故, 害她極犯困。

今天下午便該回宮了, 可惜今日下雨,并方便出門。

她撐着腮,望着窗外雨幕,有些遺憾地吃着糕點。

另有一件奇怪的事, 陛下心情又不好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人最近總是臭着臉, 好似她又犯蠢了似的。

明明沒有嘛, 昨天睡得那樣早。

摘星上街轉了一圈, 買了她要吃的肉餅回來。

她放下傘, 拍了拍衣擺上的雨珠,興沖沖道:“娘娘, 娘娘你猜奴婢聽到什麽了?”

徐幼瑤被勾起好奇心:“說說看。”

“您那位堂妹, 徐姒小姐,娘娘記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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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湊近了,臉上挂着興奮的八卦光芒,低聲道:“她竟和楚人渣偷情!”

“還被徐姒的丈夫抓奸在床了!!”

“!”徐幼瑤震驚得糕點都啪嗒一聲掉到了桌上, 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蕭俞在不遠處看書,聞言微微揚眉,卻不見意外之色。

“還有還有。”摘星好似憋了一肚子的八卦,沖着徐幼瑤一陣擠眉弄眼,“楚玥!她被……”

說着趕快附到她耳邊,飛快地低聲說了一句。

徐幼瑤:“0.0!”

“這……你都是從哪裏聽來的?”

“滿大街都在傳,沒誰不知道了。”摘星一想到楚玥落了這樣的下場,就覺老天開眼,真真是痛快極了。

徐幼瑤咬了口糕點,困惑道:“我就多睡了幾個時辰,怎麽好像睡了幾天幾夜似的。”

摘星便忍不住往蕭俞的方向看了一眼。

昨夜她在場,想來楚玥的事情,是在陛下計劃之內的。

就是不知道,徐姒的事……和他有沒有關系了。

徐幼瑤還毫不自知地看着雨發呆、吃東西,殊不知陛下已然無聲無息地幫她擋住了外頭的惡意。

這樣好算計,若是能一直向着她家小姐,自然是最好不過。

徐幼瑤看夠了雨,自告奮勇去替

蕭俞磨墨。

想來又是磨一會兒,便要喊累。

且允德公公磨墨,總是小心謹慎地縮在桌邊邊的位置,生怕影響了陛下。

她就不一樣了,總是無意識地去擠蕭俞,擠了別人還不自知。

換作允德公公,這會兒怕是早被罵的狗血淋頭。

但這會兒蕭俞卻好似習慣了,默默地挪開,給某個憨憨的磨墨工騰了個位置出來。

楚侯府。

今日連着出了兩件醜事,都與楚侯府有關,連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要停下腳步,指指點點兩句才離開。

府門緊閉,屋裏一片愁雲慘淡。

楚銜坐在一旁,臉色難看得像是在染缸裏泡了一遍。

“我和她沒有關系!”

徐姒面色瞬間就白了,淚水嘩嘩流着,哭得梨花帶雨:“你……你先前不是這麽說的。”

“既要了我的人,如何又不承認。”

楚銜猛地一拂桌上茶具,噼裏啪啦碎了一地。

茶水飛濺出來,吓得她連連後退。

徐姒傻了。

昨夜她帶着十個男人在破廟裏等徐幼瑤,倒是等來一個黑衣人,扛着個蒙臉昏迷的女人過來了。

她便以為是徐幼瑤,高高興興地将人丢進了破廟。

直聽到裏面有了那事激烈的動靜,才放下心來,正要離開。

卻被那突然竄出來的黑衣人一掌劈暈了。

再睜眼,就出現在了楚銜的床上。

更巧的是,朱滿忽然帶着楚侯夫婦闖了進來。

這下更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徐姒便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哭哭啼啼認下這事。

朱滿不過一個七品小官,她早就忍不了了。

而楚家雖沒落,楚銜雖瞎了一只眼,可他确确實實是侯府嫡子啊!

若能改嫁楚家,日後生下楚家嫡孫,可是能世襲爵位的!

徐姒興奮得渾身發抖,心裏竟感謝起那黑衣人來。

這樣的機會,簡直千載難逢。

想到這兒,她忙偷偷掐了把大腿,抽泣柔弱道:“銜哥哥,你為何翻臉不認人。”

楚侯夫婦哄着女兒睡着了,才從裏間出來,幾近心力憔悴。

怎麽兒子剛出事,女兒又……

再一擡眼,發覺那個叫徐姒的女人還在鬧,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口口聲聲說她與銜兒有一腿,可銜

兒分明……

楚侯猛地一拍桌子:“閉嘴!我銜兒怎可能與你有染,他都已經……”

楚侯夫人忙捂住他嘴,吓得心都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

銜兒不能人道的事,斷不能說出去的。

楚侯也反應過來,真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徐姒見他們一家人忽然沒話說了,便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

她昏睡太久,實則不記得昨夜有沒有發生什麽,但看他們這般反應,顯然是默認了!

便倏地挺直腰板,壯着膽子靠近楚銜,楚楚可憐道:“銜哥哥,便讓姒兒伺候你吧。”

伺候?呵!

楚銜氣得胸膛起起伏伏。

如今就是個美人兒脫光了躺在他身邊,他也無可奈何,又怎麽可能上這個嫁過人的二手貨。

冷冷笑道:“你夫君還在一旁看着呢,這樣好嗎。”

徐姒咬了咬唇,回頭看向一直僵着站在門口的朱滿。

他個頭算高,只是偏瘦了些,整個人好似木頭般,杵在那兒一動不動。

一個大男人,眼睛都紅了。

他也算不上多麽喜歡徐姒,只是自己的媳婦,該給的都給了,該擔的責任都擔了。

他确實沒什麽大出息,但貧民出身,踏踏實實,能有如今的成就,并不覺得自己低人一頭。

可眼下,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卻當着他的面,對另一個男人好哥哥地叫着。

朱滿好似站在冬日的寒風裏,凍成了一尊雕塑。

徐姒看着他的眼神帶着嫌惡,上前來,卻是換了副凄慘的面容,如泣如訴:“朱滿,我嫁你本就不快樂。”

“我與銜哥哥兩情相悅,你放了我吧。”

說着低聲哭泣起來,好像朱滿是那個棒打鴛鴦的惡人。

她做足了功夫,以為朱滿會死纏爛打,誰知他沒有。

朱滿僵硬地扯了扯唇,掃過這一室的烏煙瘴氣:“如此,便一刀兩斷吧。”

“和離書,我會找人送來。”

話音未落,已決絕轉身。

徐姒一愣,看着他毫不留戀走開的身影,心裏竟有些莫名的情緒。

但很快便被一陣興奮沖散,期期艾艾地看向楚家人。

望着她那低眉羞澀、嬌柔作态的模樣,楚銜陰冷一笑:“你既這麽想嫁我,我豈有不娶之理。”

徐姒猛地

擡頭,頓時喜笑顏開,抱着他的胳膊一陣撒嬌:“銜哥哥,你真好。”

她馬上就是世子妃了!

她的孩子将是未來的忠肅侯!

楚侯夫人氣得咬牙,雖說他兒身殘,但到底是侯府世子,竟被逼着娶一個沒皮沒臉的二手貨!

徐姒高興得渾身發抖。

卻并未注意到,楚家人陰冷狠厲的眼神。

裏間,楚玥被一陣女人笑聲吵醒了,煩躁地吼道:“誰在外面吵,給我拖出去打死……”

她聲音沙啞得可怕,本是憤怒的喊聲,卻因虛弱無力變得如蚊子叫般微弱。

府醫說,被十個男人□□,她能留下一條命,都是個奇跡。

楚玥仰面躺在床上,眼淚順着眼角幾乎要流幹了。

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丫鬟小聲将外間的事說了。

楚玥氣急攻心,一陣咳嗽:“徐、姒!?”

她竟有臉賴上她兄長??

昨夜、昨夜若是她能阻止那黑衣人,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主意也是她出的,憑什麽憑什麽!!

憑什麽她現在反而是得利的那個?

楚玥直将唇咬破了,恨意錐心刺骨。

“呵呵,想做世子妃?”

“好啊,但有我在一日,她徐姒便別想好過。”

聽着這陰冷瘆人的笑聲,丫鬟縮了縮脖子,心裏嘆了口氣。

這準世子妃,怕是嫁過來,才是噩夢的開始。

楚家與徐姒又會發生什麽,徐幼瑤一點不知道,只想下午趁着雨停了,趕緊上街買些東西,好回宮慢慢吃。

蕭俞作陪,并負責掏錢。

又路過那家甜酒釀,還沒說什麽,便被他冷着臉拎走了。

“好嘛好嘛,我不吃。”

徐幼瑤知道自己沾酒就犯困,老老實實去買了別的。

主要是些耐放的糕點和幹果蜜餞。

經過一家藥鋪門口,卻遇見個面熟的人,好似是徐姒那個丈夫。

想起上午摘星說的事,徐幼瑤決定不要去揭人家的傷疤,只裝作沒看見走開。

誰知他卻主動上前來了,看着蕭俞行了一禮:“多謝陛下。”

徐幼瑤訝異回身:“你們幾時認識的?”

朱滿苦澀地扯了扯唇角。

七品官,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若不是這事,又如何能說上話。

但也

虧他提醒,才能撞破這一樁醜事。

朱滿倒也有幾分聰明,知曉陛下定不單單是熱心幫他,恐怕另有所圖。

做一回棋子,也沒什麽。

蕭俞懶懶道:“算是昨日認識的吧。”

随意扯開話題:“家裏有人病了?”

徐幼瑤側目,果見朱滿手裏提着一包藥。

朱滿垂眸:“家母……聽聞一些不好的事,病倒了。”

蕭俞默了默,忽然擡頭看天:“你瞧,上午還下着雨,這會兒便放晴了。”

“沒有過不去的坎,早抽身,對你也好。”

朱滿聽進心裏去,早在送去和離書的時候,其實便已釋然了。

徐姒本就不是那個能陪他踏踏實實走下去的人,早些分道揚镳,沒什麽不好。

只是方式略殘酷了些,權當長個記性。

“微臣明白。”

蕭俞看他眼神,便知他明白得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竟是個聰明人。

看破不說破,便更是聰明。

這樣懂分寸的人,倒是值得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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