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窗外生着一叢翠竹, 微風吹過, 室內便隐隐能聞到一絲竹香,意境極雅。

君知意無論出門與否, 定是盛裝打扮, 這會兒梳着盤雲髻,穿着織錦裙, 額間再貼一枚金色花钿, 更襯得氣質高貴。

正側對窗, 手中捧一本書卷看得入神。

“知意。”

君母悄聲進門,到她邊上坐下了。

君知意皺了皺眉,放下書:“母親,說了莫要在我讀書時打攪。”

君母讪讪道:“你回京這些日子, 也沒與母親好好說說話。”

“你要與我說什麽?”她垂下眼,仍是翻着書頁。

書頁嘩啦嘩啦地發出動靜, 君母一時有些尴尬, 不免有些難過。

知意有遠大的抱負, 她這個做母親的也理解。

但也總免不了羨慕旁人家的母女, 能待在一處,說些體己的私話。

有時忍不住同君父抱怨, 還要被他也斥責兩句, 說她瞎添亂。

君母動了動嘴唇,想說哪怕不能入宮為後,以君家門楣不愁找不到好人家,何苦這樣逼自己。

但她嘆了口氣, 開口就變成了:“……你父親讓我來問問,太後那邊是怎麽說的?”

君知意目光微閃:“一切順利,讓父親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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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是個聰明人,想來已明白她的意思。

同是君家女,相信姑姑會幫她的。

君知意合上書,側目問:“母親,女兒有一事疑惑。”

君母眼前一亮:“你且說說看。”

“那日游湖意外,那個從天牢逃脫的殺人魔…真是意外混進周家畫舫的?”

原來是問這個。

君母眼裏的光暗了:“那你不如去問問你父親。”

君知意心裏有了數,臉色卻有些不大好看,扭頭望向窗外。

“父親此舉,莫不是擔心我無法勝過瑤妃?”

“不是不是,你父親哪是這個意思。”君母忙解釋道,“他不過想順手幫你個忙。”

“我不需要。”她冷道,“還請轉告父親,後位我志在必得,不需要這些旁門左道。”

君母只得悻悻應聲,沉默了一會兒,又不想這麽快走,沒話找話道:“……你這,看的什麽書?”

君知意翻過來封面,赫然寫着《論衡》。

君母識字,四書五經

也讀過一些,這卻是沒見過,一時連話都接不下去。

倒是君知意解釋道:“父親說,前段日子去蕲春殿議事,偶然一瞥,記下了陛下書架上的一些書,特意尋來讓我看看。”

“若要知君意,怎能不讀君書。”

說着,便又翻開《論衡》。

君母沉默,嘆了口氣離開了。

蕲春殿偏殿。

徐幼瑤合上手裏的話本,尤沉浸在書中那一段蕩氣回腸、纏綿悱恻的愛情裏,擡手抹了抹眼角的淚珠兒。

感動得眼圈紅紅,趕快吃了顆從宮外帶進來的蜜餞,心裏才好受一些。

她抱着看完的話本走到正殿。

蕭俞從奏折堆裏擡頭,見她眼圈通紅,滿面動容,不由一驚。

正要開口詢問,卻瞥見她懷裏那本《将軍家的小嬌妻》,頓時閉嘴,繼續冷靜地批折子。

徐幼瑤吸了吸鼻子,來到滿滿當當的書架上,将自己手裏的話本塞了上去。

一眼望去,陛下僅剩兩本正經書還倔強地縮在角落裏,剩下的都是花花綠綠的話本。

她眨了眨眼,有些心虛地撇開頭。

門外允德進來,先是悄悄瞥了瑤妃娘娘一眼,這才到蕭俞跟前:“陛下……”

“?”

“月夕殿送來一個食盒。”

蕭俞困惑擡頭:“宮裏還有這個地方?”

“咳。”允德尴尬道,“是安美人的住處。”

蕭俞淡淡道:“孤記得除了太後那邊,蕲春殿一向不收後宮的東西。”

那您吃瑤妃的糕點不是吃得很歡麽,也難怪其他人都動了心思。

允德诽腹,卻也瞬間懂了蕭俞意思,到殿外回絕了這個食盒。

“允總管,這是美人學了好幾日的糕點呢,陛下真的不瞧瞧?”

允德畢竟是蕭俞身邊得力的宮人,平日裏待人接物自不必處處卑躬屈膝。

對瑤妃,那也是循着陛下的意思來的。

可安美人又不一樣了。

他客氣卻疏離地道:“陛下心思,咱們做奴才的又怎麽清楚。”

“只一句,蕲春殿不收妃嫔的東西,還請安美人莫要費這個心了。”

“那瑤妃娘娘怎……”

“放肆!瑤妃娘娘也是你能議論的?”

那宮女臉一白,忙接過沉重的食盒,行了禮慌忙離開。

不遠處,

君知意看着這一幕,淡淡問:“那是安如郁宮裏的吧?”

“是的,小姐。”

“廢物。”除了能遞些消息出來,不堪大用。

丫鬟憤憤不平道:“瑤妃竟已嚣張至此!這是想獨占聖寵,所以将別人都趕出來。”

“呸!好不要臉!”

君知意沒作聲。

周沅君已是将死之人,宮裏只剩安如郁和瑤妃,她動了些出頭的心思,倒也是人之常情。

就是沒用了些。

丫鬟随手攔下那吓破膽的宮女:“你家美人做了什麽吃的,不合陛下口味?”

宮女認得君知意,頓時低眉順眼,如實道:“是…幾樣糕點,美人親自做的。”

若是知道她沒送出去,心思白費,怕是要遷怒。

君知意眉尖微蹙:“陛下不喜甜膩膩的東西,你們美人怎麽犯這種蠢?”

“從前是不吃……可瑤妃娘娘送去的榛子糕,陛下都吃了。”

安如郁這才試探着想,陛下口味興許是變了。

君知意望向蕲春殿的方向,目光深深。

一個人維持了二十多年的口味,會這麽容易改變麽。

“走吧,去長寧殿。”

允德轟走了月夕殿的宮女,這才轉身回到正殿。

一進去,就瞧見瑤妃娘娘又在琢磨糕點,簡直比禦膳房那夥人還要有幹勁。

再一瞧,陛下果然滿臉菜色,欲言又止。

蕭俞也不是不想告訴她,自己并不喜吃甜食。

但每次一對上那雙飽含期待熱情的眸子,冷靜拒絕的話便說不出口。

待她轉去偏殿和胖橘玩,允德就趕緊自覺上前,将糕點打包打包,着人送到長寧殿去了。

徐幼瑤出來時看見空空如也的碟子,還有些發愣:“陛下,晚膳将近,不要一次吃這麽多呀。”

“無妨。”蕭俞冷靜道,“孤胃口好。”

徐幼瑤彎彎眼,倒是很開心他能喜歡。

這事兒他一個人是兜不住的,因而早就同太後說好了。

君太後還有些羨慕小兩口這種甜甜蜜蜜的日子,打趣了兩句,也幫着守口如瓶。

只不巧的是,今兒送糕點來時,還有外人在場。

君知意瞥向那蕲春殿送來的食盒,微微一笑:“我記得姑母說過,陛下不喜甜食。”

“如今竟主動送了甜食來合姑母

的口味,可見是極用心的。”

君太後沉着點頭:“皇帝願意孝敬哀家,哀家也高興。”

“姑母與陛下雖非親生,勝似親生。”她含笑道,“您說的話,陛下興許能聽上三分呢。”

君太後卻是冷了臉,絲毫不容她試探:“皇帝信我,那是哀家的福氣,福氣豈有揮霍無度的道理。”

“你若有鳳凰之志,哀家便祝你心想事成。”

“其餘的,便不要再提了。”

“姑母。”君知意眉眼微凝,放軟了口氣,“都是一家人,您難道要站在瑤妃那邊?”

“皇帝寵誰是皇帝的事,又不是哀家的後宮,何來偏頗一說。”

君知意臉色變有些不好看了。

先帝的後宮那樣腥風血雨,君太後能穩住後位多年,自然不是省油的燈。

幾句話下來,盡是和稀泥的态度。

看着自己這個侄女,君太後到底是嘆了口氣,提點道:“哀家當年入宮,比你還要傲氣幾分。”

“後來也是摔打多了,才愣是把自己活成了先帝需要的賢後模樣。”

“你呢,你可經得起摔打?”

果然,君知意皺了皺眉:“知意以為,凡事只要拿捏到命脈,任誰也動不了我。”

君太後眼底露出些許失望。

先帝需要一位賢後,才有了她。

可蕭俞顯然并不需要,否則瑤妃又如何會受寵。

她搖搖頭:“罷了,你回去吧,哀家乏了。”

君知意有些不甘心,但又拉不下面子,只得起身告辭。

太後這裏會碰壁,這是她沒料到的。

本還想通過長寧殿,逐步滲透到蕲春殿去,這是最好不過的。

如今看來,只好讓父親在朝堂加把火,讓她早日入宮了。

“小姐,回府嗎?”

君知意腳步頓住,忽而道:“天色尚早,想起來許久不曾見過安美人了,不如順道去拜訪一番。”

丫鬟愣了一下。

小姐何時與那個不得寵的美人這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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