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範朝耳聰目明, 同時與文素素有了動作,朝着身後的護衛一揮手,靠近文素素身邊, 壓低聲音急急道:“文娘子別動,讓我們去。”

文素素的手朝下壓,示意他稍安勿躁。

這群人看似散漫, 比不過護衛的進退有度,但他們身上有股血腥悍氣。

擂臺上比武,他們興許打不過護衛, 但論殺人搏命,護衛就輸了。

人越來越近,文素素迅速下了決斷, “貴子快,回去大喊有匪徒。”

何三貴立刻不要命地往回跑, 文素素的第二道命令已經下了:“瘦猴子去撒藥!”

“範管事, 分成兩隊, 前後夾擊!”

瘦猴子竄了出去,手朝迎面走來的幾人揚起,“看,毒藥!”

範朝将護衛分為了兩隊, 沖上前揮刀就砍。

武黑子與武二黑本來走在最前, 聽到何三貴的腳步聲, 武黑子機警地将武二黑一拉,朝後退了一步,“有埋伏!”

聲音剛落, 他看到一只瘦猴子從林子裏蕩出來,枯瘦的爪子朝他們一灑, 一股子腥臭怪味散開。

有人沒回過神,落在眼睛裏火辣辣地刺疼,嗷嗷怪叫起來:“老子眼睛瞎了!”

武二黑認出了瘦猴子,尖聲道:“就是他,大哥,是他,這個猢狲打了老子!”

瘦猴子還在一陣亂撒,不知他用了什麽藥,叫喊的人越來越多,護衛的刀砍下,隊伍開始混亂。

前後都響起了打殺慘叫,村子那邊,敲鑼地聲音響徹雲霄:“土匪來搶殺了,土匪來搶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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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黑子心驚膽戰,今晚磕到了硬骨頭,要是他們悄無聲息摸到村子裏收拾了文氏,群龍無首,村裏的百姓吓破了膽,還不得乖乖聽話。

現在他們做好準備,埋伏在此算計他們,武黑子前後一看,已經損失了好幾個幫派兄弟。

護衛的刀朝面門砍來,武黑子擡刀格擋,側身拼命撞過去,護衛被他撞得連連後退,他眼睛淬着火,吼道:“撤!”

村民扛着鋤頭扁擔沖了過來,匪徒們聽到武黑子的喊聲,立刻撒腿就要跑。

前後道都被攔住,有人慌不擇路,沖進了一側的蘆葦從中,掉進了水潭裏。還有人朝林子裏跑,林子裏昏暗,他們也顧不得,深一腳淺一腳只顧着往前沖。

武黑子血紅着眼,不要命沖開範朝,喉嚨中發出尖銳的呼哨,幾個跳躍進了林子。武二黑接到大哥的暗號,緊随其後跟着跑了。

範朝神色猛然大變,怒吼道:“追!不要讓他跑了!”

文素素在林中,要是雙方遇上......

範朝不敢再想下去,奮力追了上前,餘下的護衛顧不上逃跑的其他人,一并跟着朝林子裏跑。

瘦猴子灑了藥粉就躲在草叢邊,準備趁機下黑手,眼見武氏兄弟跑了,他比範朝反應還快,轉身連滾帶爬綴在身後一陣亂喊:“看毒!”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武二黑氣得停下腳步,揮刀朝他砍,大罵道:“老子要将你碎屍萬段,不報仇,誓不為人!”

武二黑身板快抵兩個瘦猴子,他哪敢硬拼,拔腿就逃,雖然打不過武二黑,跑得卻比他快。

範朝領着護衛沖了過來,武二黑見狀,又慌忙轉身逃走。

這時,武黑子已經跑進了林子,不見了蹤影。

武二黑心裏頓時惶惶,平時兄弟兩人無論做大小事,都焦不離孟。武黑子比他腦子聰明,身手狠勁都比他厲害,沒了武黑子護着,武二黑大亂,嘶聲喊道:“大哥,大哥!”

武黑子沒有如往常那樣回應他,他趴倒在地,身子抽搐着,手指抓住身邊的泥土,泥土松軟潮濕,散發着濃濃的血腥氣。

武二黑跑進了林子,裏面昏天暗地,他更加害怕,跟無頭蒼蠅一般,深一腳淺一腳跑着。

突然,武二黑腳下被什麽東西拌住,一下摔了個狗吃屎,手上的刀甩了出去。

武二黑手忙腳亂要起身,起到一半,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裏。

是大哥,大哥!

武二黑就是瞎了眼,哪怕快被血腥味掩蓋,他也辨別得出,倒在地上的是武黑子!

“大哥,大哥!”武二黑六神無主,拼命去拉武黑子,手上一片黏膩。他吓得聲音都顫抖了,拼盡全力要把武黑子拖起來。

範朝循着聲音,與護衛包抄了過來。村民舉着火把,照亮了半邊天,大喊着:“別讓匪徒跑了,抓住他們!”

火把朝林子移過來,範朝帶着護衛,舉刀将武二黑團團圍住,惱怒地道:“一群蟊賊,狗膽包天,我看你們在找死!”

武黑子躺在血裏不知生死,武二黑知道他們兄弟今晚栽了大跟頭,渾身無力跌坐在了地上,他剛擡起頭,突然定在了那裏。

在他前面,那個他認為比戲臺上的皇後娘娘還要美貌的寡婦文氏,平靜地靠在一顆松樹上,淡淡地下令:“都捆了,回去好生審。他們不是蟊賊,是要造反的反賊。”

武二黑被護衛抓住手臂往後扭,喀嚓兩聲,痛得他慘聲大叫,嘴裏含糊着喊冤:“我們不是反賊,我們兄弟都是好人!”

文素素恍若未聞,朝林子外走去。範朝偷偷瞄了她一眼,不敢多問,前去查看武黑子,他後背被血濕透,腰上一道深深的傷口,只餘微弱的氣息。

範朝想到交給文素素的匕首,她手上隐隐閃現的血跡,悄然咽了口口水。

真真是女羅煞!

藺先生溫先生并許裏正一起,見到文素素走出來,幾人慌忙迎上前。

溫先生關心問道:“文娘子可還好?”

文素素道:“我沒事。許裏正,你讓村裏的人都回去,抓到的反賊交給護衛,沒抓到的,交給官府追捕。”

反賊?

許裏正沒聽出個所以然,藺先生溫先生兩人互看一眼,暗自交換了個眼神。

溫先生馬上道:“反賊要殺王爺,七少爺,這件事,一定要馬上禀報聖上。”

文素素嗯了聲,她先前想到了,殺雞儆猴還不夠,一定要敲到對方不敢再動手。

這次她安然無恙逃脫了,再來一次,保不齊再有這般幸運。

文素素曲了曲膝,客氣地道:“至于與衙門如何交接,報官還是寫折子,我都不懂,這裏就有勞兩位先生了。我身子不大好,要回去睡一會。”

手上身上沾了血,髒臭熏天。揮下的那一刀,用盡了力氣,加之這些天的忙碌,文素素着實快撐不住了。

兩人哪敢受她的禮,連忙避開了。

文素素對亦步亦趨跟着她的瘦猴子道:“你去幫着兩位先生搭把手,要是他們嘴硬不招,你t有讓他們吐真言的毒,給他們嘗嘗。”

瘦猴子笑容滿面道:“老大放心回去歇着吧,小的藥粉還剩下一些,保管撬開他們的嘴。”

文素素唔了聲,“七少爺回來後,我去請七少爺把藥錢補給你。你是為了大齊,這錢無論如何都不該少了你的。”

瘦猴子挺得胸脯的骨頭都快斷了,驕傲激動得鼠須亂抖。

他瘦猴子是下九流,向來被人看不起,現在他青雲直上,成了大齊的功臣!

文素素離開了,許裏正忙着招呼村裏的人回去,“走走走,別在這裏礙事,耽誤了兩位先生辦差!”

“這是朝廷大事,你們別亂打聽!”

“明早還要繼續缫絲,別耽誤了功夫!”

村民小聲議論着,三三兩兩回去了。範朝與護衛忙着收拾傷患屍首,與捆好的武二黑他們一起,帶到了村裏五人住的一處破屋放置。

溫先生負手靠近瘦猴子,咳了聲,道:“猴兄,聽說你先前還灑了毒藥,多靠你那毒藥,讓反賊有人中毒,反賊先亂了,範管事他們才能這麽快鎮住了反賊。猴兄這次立了大功啊!”

瘦猴子被溫先生一聲猴兄,叫得嘴都快裂到了腦後。

溫先生是什麽人,他是七少爺身邊的謀士,謀士在戲文裏,都是運籌帷幄的智者,是不記名的宰相!

“不敢當不敢當,範先生叫我瘦猴子就是。我這毒藥,是我多年潛心研究,琢磨出的一點門道,不敢當,不敢當!”

瘦猴子嘿嘿笑,雙眼左右亂飄了下,既謙虛,又臉不紅氣不喘。

他的秘方只告訴了老大,裏面主要的兩味藥是斑蝥與石灰。

其餘的藥粉,是他為了迷惑人,胡亂添加了一氣,他自己都不記得究竟添了哪些藥。

溫先生呵呵笑,道:“既然是猴兄的秘方,我就不便多問了。時辰不早,還請猴兄幫忙,早些讓反賊招供。”

瘦猴子道好說好說,“老大吩咐下來的差使,我一定得不辱使命,替她辦得妥妥帖帖。”

溫先生聽到他稱文素素為老大,嘴角不由得抽了下。藺先生也朝他看了眼,默不作聲朝破屋子走去。

範朝帶着兩個護衛守在門口,走上前對範先生藺先生道:“那黑臉漢子死了。”

兩人先前沒看到武黑子逃進樹林的情形,溫先生問道:“黑臉漢子是主謀?”

範朝低聲道:“應當是。”他飛快将先前的危險說了,聽得兩人神色皆複雜至極。

瘦猴子拉長耳朵聽着,在一旁抱着雙臂,抖着腳看天上快要西下的月亮。

真是大驚小怪,他的老大守在樹林裏,又不是他們,能讓那個反賊之首跑掉了?

擒賊先擒王,他們估計沒讀過兵書。

藺先生餘光瞄到瘦猴子的動作,心神微動,道:“猴兄難道不擔心?文娘子是個弱女子,遇到反賊,要是落入他們之手,會有性命之憂。”

瘦猴子早将先前自己的擔心忘得一幹二淨,道:“老大是身子弱,但她聰明絕頂,反賊比老大壯又有何用,領兵打仗的将軍,靠的是腦子指揮千軍,又不是要與小兵比上戰場殺敵!何況老大先做好了安排,她留在了樹林裏,親自守住這一關,讓反賊插翅難飛!”

範朝先前在,瘦猴子見到反賊跑進樹林,他吓得連滾帶爬的模樣。這時見他跟說書先生一樣,說得滔滔不絕,不禁別開了頭。

唉,實在沒眼看!

溫先生藺先生呵呵,“走,先去審一審,別耽誤了正事。”

破宅子裏,三具屍首,一個重傷的漢子扔在了西屋,武二黑與兩個受了皮肉傷的漢子被捆住手腳,扔在堂屋的地上。

幾人走進去,武二黑看到瘦猴子,立刻目眦欲裂,眼裏淬滿着狠毒,只恨不得将他吃掉。

藺先生與溫先生跟在殷知晦身邊,見過他在刑部當差辦案,學到了不少的問案本事。

他們沒理會武二黑,先問了另外三人。

“你們姓甚名誰,且報上名來。”

幾人都是陝州幫的苦力,打架兇狠,武黑子很看重他們,今晚請他們吃了一場酒,将他們叫了來。

如今他們被抓住,卻沒将他們送進官府,而是直接審問。先前已死了好些兄弟,他們再笨,也看出與別的幫派搶地盤不同,這次他們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估計就直接沒了命。

幾人老老實實答了,“他是武二黑,是陝州幫老大武黑子的親兄弟。我們都在碼頭上做苦力。”

藺先生聽到碼頭,徑直問道:“你們這些天領了哪些活計?”

“這個就不知道了。活計來了,老大就叫我們前去幹活。我們也不管是誰的活,老大有規矩,不許多打聽。”

藺先生連着問了幾次,看情形,他們的确不清楚。能說出來的幾家,不過碼頭上的幫派,接到的活計,大多都來自這幾家,并不稀奇。

武二黑是武黑子的兄弟,武黑子已經死了,只有他知道了。

藺先生再問武二黑,他理都不理,只恨恨問道:“我大哥呢?他是不是死了?”

藺先生與溫先生都沒做聲,瘦猴子竄上前,一巴掌打了下去,“你個反賊,這個時候還敢嚣張!”

武二黑被打得頭一偏,他朝瘦猴子淬了口,盯着藺先生與溫先生道:“我大哥是不是死了?那個臭婊子殺了我大哥,除非你們将那個臭婊子殺了,屍首讓老子看過,不然,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瘦猴子一蹦三丈高,一腳踢到武二黑胸口,将他踢翻在地,撲上去掄起胳膊,一通亂捶。

“老子打碎你的狗牙,我呸,你算什麽東西,敢罵老子的老大!”

藺先生與溫先生兩人對視一眼,再看瘦猴子跟跳大神一樣,又無奈又想笑。

溫先生正要勸,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擡眼看去,殷知晦風塵仆仆走了進來。

兩人忙見禮,殷知晦神色沉沉擺了擺手,道:“我已去過了村子,許裏正同我說了大致情形。審得如何了?”

瘦猴子聽到殷知晦的聲音,方不情不願收回手,朝他擡手見禮,道:“七少爺,這個狗賊是陝州幫的二當家,他說要拿老大的命,換他大哥,陝州幫大當家武黑子的命。他武黑子算得什麽東西,小的實在氣不過,先替老大打碎他的狗牙。”

藺先生本想要攔,瘦猴子嘴皮子利索,他插不進去嘴。

殷知晦審案時,最忌諱屈打成招。瘦猴子一通毫不掩飾的打罵威脅,恐招來殷知晦的不悅。

“唔。”殷知晦唔了聲,眼神冷得似冰,道:“既然不招,就殺了吧。将反賊屍首送進京,禀報聖上。”

藺先生吃了一驚,朝溫先生看去,他也似乎震驚住了。

殷知晦說不出的生氣,杜将軍吃壞了肚子,拉得腿都發軟,他與齊重淵都守着,待他好轉了些,忙趕到了村子。

誰知,還是來遲了一步。

要不是文素素想到了,提前有所準備,他無論如何都料不到,他們竟然如此膽大妄為。

先是文素素,接下來,就該輪到他與齊重淵了!

藺先生想到文素素先前的話,他悄然捅了下溫先生,忙道:“七少爺,我同老溫有些事要與你禀報。”

殷知晦冷冷看了眼武二黑,轉身朝外走去。溫先生藺先生緊随其後,來到僻靜的榕樹下,溫先生忙道:“文娘子身子不好,先回去歇息了,将瘦猴子派給我們,讓他幫着審案。”

回村時,許梨花何三貴守在文素素門口,說是她已經睡了。

文素素這些天的辛苦勞累,所有人都看在眼裏。她小小産過,身子本就不好,既勞力又勞心。

得知她無恙,殷知晦懸在半空的心總算落回肚子裏,叮囑了好生伺候,不許任何人前去打擾,便來找了他們。

殷知晦眼神溫和下來,道:“我回村看過了文娘子,她身子弱,小事你們都多擔着些,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再去與她請教。”

是請教,不是商議。兩人心情很是複雜,不過今晚親眼目睹了文素素的本事,都沒有多糾結,一起應了。

藺先生道:“文娘子說他們是反賊。要造反。”

溫先生補充道:“其他幾人招供了他們的來歷,他們是在碼頭搶苦活幹的陝州幫。平時幫派間為了搶地盤經常打架,一向兇狠慣了。今晚他們被武黑子叫了來,說是要收拾他們生計的牛頭村百姓。将百姓毒打一頓,殺了文娘子,以後就沒人再敢出頭自己缫絲。他們現在本來該忙着扛蠶繭,遇到收蠶繭的管事壓了價錢,從中撈了好處,心情好了,還會賞他們幾個大錢。現在牛頭村自己缫絲的消息傳出去,好些養蠶的百姓都在觀望,舍不得将蠶繭賣出來,t他們這些天少了活幹,正在氣頭上。又吃了酒,氣一上頭就來了。”

殷知晦沉吟了下,道:“文娘子說得沒錯,他們就是反賊。他們之間打打殺殺,無法無天,早就該清理了。要是這次讓他們得逞,毀掉的豈是養蠶人的生計,毀掉的是整個江南道,甚至大齊!文娘子讓瘦猴子幫着審,你們讓他去,他的手段雖.....瘦猴子比你我,更了解他們。王爺明日就要舉行宴會,兩位先生多辛苦一二,到那時,将武二黑推出去!”

兩人應是,殷知晦再交待了幾句,便離開前去了許裏正家。

待殷知晦離開,藺先生沉默片刻,道:“七少爺主意正,我以為得費力勸一勸。”

溫先生笑眯眯道:“文娘子的意見,不是我們自作主張,呵呵。”

藺先生幹笑一聲,沒有接話。兩人一道轉身回去,瘦猴子咧着嘴,笑道:“兩位先生,他招了。”

兩人震驚不已,溫先生聞到屋裏難以形容的氣味,艱難地道:“他如何說?”

要是換作他們,甚至是殷知晦,武黑子死了,武二黑已經破罐子破摔,估計要費上一翻功夫,才能撬開他的嘴。

瘦猴子将武二黑招供的話悉數說了,“姜行首堂弟的主意,唉,這些蠢貨,真是蠢得透不過氣!他們要是将那個姜混賬的話,去告訴姜行首,既不會死,又得了活幹。說到底,還是陝州幫的大當家太蠢,要是換了我的老大,早就做了碼頭的幫派老大,哪輪得什麽陝州幫,吉州幫出頭!”

兩人不約而同忽略了瘦猴子的自我吹噓,溫先生瞄了眼面如死灰的武二黑,對範朝道道:“你看着,我們去回禀七少爺。”

月亮已西沉,三人舉着火把回去,此時天地間安寧靜谧,只有腳步聲與蟲鳴唧唧。

藺先生實在忍不住,停下腳步,與走在最後的瘦猴子道:“猴兄如何讓他招供的?”

瘦猴子不當一回事地道:“我以前給青樓的姐兒們治病,唉,這些幫派的混賬,連畜生都不如,從不拿姐兒們當人看。他們一起,那個,走水陸兩道,還是一起,兩位先生應當懂,我就不多解釋了。”

藺先生斜撇了眼瘦猴子,溫先生呵呵,沒承認也沒反駁。

“這些畜生,大多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靠着打打殺殺拼出了頭,得了幾個錢,就張狂得很,可始終是下九流,入不了貴人的眼。青樓姐兒比他們身份還要低,還不得死命糟踐。他們經常比試誰厲害,誰贏了,在幫派就也別有臉。”

瘦猴子淬了口,“他們将那根東西,看得比命都貴。我同武二黑說,不但要切下武黑子的那根禍根,還要把他的切了,一并剁碎了拿去漚肥。武二黑就招了。”

火把哔啵燃燒,溫先生被瘦猴子聲音中的悲怆沖得沉默不語。藺先生看向瘦猴子,欲言又止,終是化作一聲嘆息。

殷知晦還未歇息,正坐在院子的杏樹下思索事情,兩人前去細細回禀了,他聽罷沉默了半晌,道:“将武黑子他們幾人的屍首,送到姜行首家去,看好武二黑。”

兩人應了,溫先生道:“今晚村民吓得不輕,在下擔心天亮之後,他們可還會繼續前來缫絲織布。”

殷知晦朝文素素的屋子看了眼,淡淡地道:“文娘子睡得很安穩。”

對啊,文素素能安穩入睡,沒着手安排,這事,就能順當做下去!

除了文素素之外,所有人都幾乎整晚忙碌,直到天明。

太陽從天邊躍起,明亮奪目。院子裏又開始熱鬧起來。等着缫絲,紡線,織布的婦人娘子,雖說夜裏遭了驚吓,依然天蒙蒙亮時就開始起床準備。

無論上面如何厮殺,争鬥,甚至是皇帝換了人做。

對所有的百姓來說,吃飯穿衣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第一重要之事。

文素素睡了一覺,洗簌後走出屋,打量着忙着缫絲紡線的婦人娘子們,對迎上前的殷知晦颔首招呼:“七少爺來了。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殷知晦關切打量着文素素的臉色,肌膚略顯蒼白,精神卻極好,如夏日的草木般生機勃勃,情不自禁微微笑起來。

又是晴好的天氣,如前兩日一樣,方便他們缫絲曬絲,連老天都助他們。

江南道的海稅,定當很快就能如同這天一樣,日朗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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