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金掌櫃回到錦繡布莊, 太陽已經西下。

後院一片寂靜,原本他住在這裏,徐七娘子來之後, 他便搬了出去。

金掌櫃喜歡養鳥,以前廊檐下挂着鳥籠,畫眉叽叽喳喳, 總是熱鬧得很。

徐七娘子喜靜,除此之外,金t掌櫃不甚清楚她的喜好。他在徐氏做事多年, 起初只是不起眼的夥計,被秦王妃看重,做了鋪子的管事。

随着錦繡布莊做大, 遍布大齊,他到了茂苑的錦繡布莊做掌櫃。

茂苑縣的錦繡布莊, 在江南道平平無奇, 應當是整個江南道的錦繡布莊, 皆平平無奇,買賣遠比不上其他地方。

金掌櫃表面恭敬,心底着實憋着滿腔的不甘不平。徐七娘子在娘家不顯山露水,後宅婦人而已, 一間小打小鬧的繡坊賺了錢, 就取代了他這個跟了徐氏多年的老人。

秦王妃的本事, 金掌櫃不敢置喙,畢竟她是秦王妃。至于徐七娘子,金掌櫃到底城府深, 就先忍辱負重,待她折戟在江南道, 秦王妃也能知曉,并非是他能力不足,是江南道這塊骨頭太難啃!

萬嬷嬷出來将金掌櫃迎了進屋,道:“娘子在算賬,金掌櫃要是不急,且坐着吃茶稍等。”

金掌櫃道:“勞煩嬷嬷去回禀一聲,事關織娘的事情,我得趕緊同娘子回話。”

萬嬷嬷一聽忙道:“娘子早先吩咐了,織娘的事情要即可回話,金掌櫃請進。”

金掌櫃走進熟悉的書房,屋裏的冰鑒吐着涼意,徐七娘子正坐在他慣常坐的紅木圈椅裏,一手翻着賬冊,一手飛快撥動着算盤珠子,再提筆記錄。

那張紅木圈椅,是金掌櫃特意買了木料,請木匠特意做成,心底又酸水直冒。

徐七娘子擡起頭來,對拱手見禮的金掌櫃道:“金掌櫃請坐,無需多禮。織娘的事情如何了,你且說就是,我這邊算賬,你無需管我。”

萬嬷嬷送了茶水進來,退到門口去守着了。金掌櫃不自在地坐在圈椅裏,心道既然你讓我說,那我就不客氣了,端要瞧着你真有那般大的本事,能一心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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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掌櫃抿了一口茶,茶太香,他很快放下了茶盞,從進了大雜院說起。

徐七娘子雙手不停忙碌,繼續算着賬,算盤珠子聲音,莫名惹得金掌櫃煩躁不已。

他自認為賬目清楚,且錦繡布莊的賬房,是秦王妃欽點的幾年老賬房,徐七娘子卻要親自算!

金掌櫃不由自主端起茶盞,再吃了口茶。茶香氣在唇齒間萦繞,茉莉薔薇還是桂花,金掌櫃分辨不清,認為香得過了頭,失去了茶本身的雅致。

再次放下茶盞,手難免重了些,茶蓋與茶盞碰撞,清脆的聲音蓋過了算盤珠子的響動,徐七娘子頭都沒擡,巍然不動。

金掌櫃吸了口氣,道:“大雜院裏人比上次去少,我便問了一句......”

徐七娘子終于擡起頭,朝金掌櫃看了過來,她神情肅然,令金掌櫃莫名地感到了一陣慌張,“院子裏的人回答說,織坊複了工,織娘們大多都回了作坊......”

“何時通知了複工?”徐七娘子打斷了金掌櫃的話,問道。

金掌櫃話語一滞,他當時真沒關注這個,含糊着道:“應當不是昨夜,就是今早一大早。”

徐七娘子聲音更冷了幾分,厲聲道:“簽了多少人?”

金掌櫃趕忙道:“幾間大雜院加起來,一共簽了二十三戶人家。”

徐七娘子飛快問道:“織娘二十三人,其餘家人一共幾何?”

屋裏涼爽,金掌櫃的腦門上卻冒出了汗。香茶在嘴裏,變成了無盡的苦澀。

二十三戶人家,二十三個織娘,他們的家人連老帶少,足足有一百零七人。每人五兩身契銀,加上織娘的工錢,購入織機的支出。

這筆買賣,大虧特虧!

金掌櫃支支吾吾,臉色發白,徐七娘子沒繼續追問,深吸了口氣,眼神一片冰冷,向來溫和的聲音,變成了如冰雪般寒浸浸。

“金掌櫃,你是徐氏的老人,王妃一向善待老人,我也尊着你,想你做了這麽多年的掌櫃,你前去大雜院之時,就未多提醒。”

金掌櫃坐立難安起來,雙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想要辯解幾句,卻不知從何開口。

徐七娘子道:“你在得知織坊複工時,就該差人來跟我回話。你卻拖到了現在!”

金掌櫃吶吶道:“不過大半日辰光而已,我想着先将留下的織娘過了契,夜長夢多,以防他們又變了挂。”

徐七娘子緊緊盯着他,道:“如果我是徐氏兒郎,金掌櫃便會以為,我只是徐氏不成器的子孫。我是婦人。因為我姓徐,金掌櫃對我的輕視,就多了一層,不成器上,加了無知婦人。”

金掌櫃冷汗淋漓,他沒曾想到徐七娘子這般直接,直感到口幹舌燥,吶吶解釋:“我沒有,我沒......”

徐七娘子靠在椅背裏,她只是在陳述,并非疑問。

“你看到我在算賬,以為我懷疑你賬目不清楚。金掌櫃,王妃曾言,哪怕折一兩銀子,也是折本。哪怕賺十個大錢,也是賺錢。不計投入,不計本錢,只要賺錢!”

徐七娘子突然拔高了聲音,俯身過來,将賬目朝金掌櫃面前一扔,“王妃不缺銀子,王妃的銀子,不怕花出去,卻怕折本!”

賬目攤在金掌櫃面前,他下意識看去,眼珠不由得逐漸瞪大。

賬目上的數額,直令他腦子嗡嗡,心跳飛快。

秦王妃如此大的手筆,意在整個江南道的紡織行當。

徐氏由秦王妃當家做主之後,她曾立過一條家規:忌撈偏門。

當年秦王妃父親徐志徵當家時,挪用過紡織作坊的銀子去放印子錢,倒并非為了中飽私囊,是因着織坊虧損厲害,銀子挪不開。

印子錢得利高,徐志徵便試圖賺些銀子回來填補虧空。可憐徐志徵才疏學淺,又剛愎自用,身邊不懷好意之人奉承着他,最後連本帶利都折了進去。

秦王妃所言的撈偏門,便是指印子錢這種買賣。絹帛在大齊能當做錢使,與金子,糧食同等重要。

紡織才是徐氏綿延百年,千年的根本。

如今,他們卻在茂苑縣就摔了個大跟頭!

金掌櫃抹了把汗,不安地道:“七娘子,接下來該如何辦?”

徐七娘子沉默片刻,喚了萬嬷嬷進屋,吩咐道:“你去請文娘子來。”

萬嬷嬷領命走了出去,徐七娘子繼續吩咐金掌櫃:“你領着人,去村裏面尋織娘,收絲線。織娘照樣按照現在的價錢,絲線的價錢,提高兩成。”

金掌櫃犯了錯,不敢多問,連忙起身告辭,帶着賬房夥計出了城。

文素素同郭老三坐在廊檐下,聽他說着織娘的事情。

“照着娘子的吩咐,先了錦繡布莊一步,姓金的後一腳去,撲了個空。”

郭老三高興得嘿嘿笑,見文素素伸手去提壺倒茶,趕緊道:“我來我來,娘子辛苦了。”

文素素見郭老三肥碩的身子快将案幾蓋住,不由得瞥開眼,随了他去。

“紡線收了多少?”

郭老三将文素素的茶盞斟得八分滿,嘿嘿笑道:“麻線多,絲線少。麻線的價錢給得高了些,他們自己留着織布,還不如賣掉去買粗布,家中有麻的,都拿出來賣了。別的不敢說,在茂苑縣咱們人手足,以前常到村裏去收蠶繭,輕車熟路,全茂苑縣哪個村種桑麻多,都了若指掌。我照着娘子的吩咐,讓他們輪流歇息,連夜趕往臨近的縣購入麻線。娘子放心。”

文素素嗯了聲,“你回去吧,準備明日推舉行首。”

郭老三說是,他對行首念念不忘,想到明日就激動不已。

文素素掃了他一眼,淡淡道:“無論成敗,你都不要太過在意。成,以後你身上的責任會更大。敗,肯定有你的不足之處,正好借此能看清自己,看清他人。”

郭老三已經是布行的行老,又在她的安排下,領着其他織坊東家一起做了這麽多事。要是他還做不了行首,只能是強中還有強中手。

文素素會毫不猶豫另擇強者合作。看在熟悉的份上,她便多說了幾句。

郭老三愣住,當年姜行首自從做了行首之後,半年就生生老了好幾歲。姜管事以前也不算太蠢,人也算聽話。行裏的瑣事纏身,對姜管事就疏忽了些,結果姜管事闖了大禍,姜氏一族由此煙消雲散。

福兮禍所依,天底下的好事,哪能盡讓人全部占了去。

半晌後,郭老三呼出口氣,心裏的那團旺火,逐漸低了,變涼。

郭老三擡手,恭恭敬敬一禮:“娘子的話,如醍醐灌頂,在下感激不盡。”

文素素見他擠成菊花樣的臉,漸漸舒展,颔首回禮,未再多言。

郭老三t猶豫了下,問道:“瘦猴子他們可是被娘子派了出去?”

文素素點頭,“大雜院被你們搶占了先機,還有村裏的織娘。我讓瘦猴子她們去了,先提點幾句。”

郭老三神色緊張起來,道:“那可是秦王府......”

文素素道:“還是那句話,聽天命之前,先盡人事。你別多想,去吧。”

她并不怕徐七娘子會有後手,這一步并不複雜,她想得到,徐七娘子肯定也想得到。

只是這一步,是個大坑。徐七娘子跳不跳這個坑,端看她自己。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文素素已盡到提點之義,要是他們不聽,她就管不着了。

郭老三見文素素始終處變不驚,跟着也輕松下來,告辭離開。

文素素繼續練字,她如今的小楷頗有進步。書法在大齊很重要,她便見縫插針練習。

天黑後,文素素收起了筆墨,正準備出門去買些吃食,萬嬷嬷來請:“娘子可得空,七娘子請娘子走一趟。”

比起初次見面,萬嬷嬷的态度起了微妙的變化,從最初稱徐七娘子為“太太”,換成了按照徐氏的稱呼。她身上那股傲氣,都掩在了笑容裏。

文素素客氣地道好,收拾了一下,前去了錦繡布莊。

宅子廊檐下挂着燈籠,月色昏昏,美人蕉綠得如碧玉,太平缸的金魚,甩着尾巴歡快游來游去。

徐七娘子立在廊檐下,笑盈盈朝文素素伸手,欠身颔首,“快別多禮。”

文素素四下打量,道:“娘子這裏的景致真是美。”

徐七娘子笑道:“我也覺着不錯,前來時,金掌櫃給我尋了宅子,我見既方便,又寬敞安靜,便選了暫時住在這裏。只還未搭天棚,院子裏蟲蟻多,我們還是進屋去說話。”

兩人進屋,廳堂裏涼爽宜人,淡香萦繞。萬嬷嬷領着仆婦送了水帕子胰子香脂進屋,恭請徐七娘子與文素素前去洗漱。

文素素在仙客來見過香胰子與香脂,徐七娘子所用的皆屬于上乘,興許是秦王妃賞賜。擦幹淨手,仆婦用銀匙挖了指甲蓋大小的一塊,抹在了文素素的手上。

文素素抹開,擡手聞了又聞,贊道:“真是好聞。”

徐七娘子笑道:“我還有好幾罐,皆是王妃所賞,娘子喜歡的話,等下帶一罐回去用。”

文素素忙婉拒道:“先前得七娘子送了香茶,再得七娘子的香脂,以後我都不敢随意誇贊了。”

徐七娘子沒多勸,笑着攜她一并在案桌前坐了,“娘子應當還沒用飯,我們先用飯之後再說其他。”

萬嬷嬷領着仆婦廚娘,提着食盒進屋,在案桌上擺上了精致的菜蔬。

徐七娘子道:“離家在外,最惦記的便是自小慣吃的飯菜。廚娘從淮南道随着我一道而來,河豚是她拿手的好菜,廚娘已經先試過,文娘子放心,嘗嘗看可喜歡。”

文素素道好,待徐七娘子動筷子之後,方夾了一小塊河豚肉嘗了。河豚肉本就鮮美,廚娘的手藝很是不錯,一道燒河豚做得鮮甜可口,她由衷贊道:“真是美味。”

徐七娘子頓了下,抿嘴笑了起來,道:“我差點又要說,将廚娘送給娘子了。以娘子的本事,哪會缺這些,反倒是我處處顯擺了。”

文素素忙道不敢不敢,“多得七娘子同為女人,方高看我一眼。”

徐七娘子望着文素素,垂下眼睑,微不可查嘆息了聲,猶豫了下,終是說道:“好些有本事的娘子,抱負都得不到施展。娘子可知周王妃?”

文素素搖頭,道:“我知道周王妃出自劍南道薛氏,其餘的一概不知。”

徐七娘子吃了口湯,緩緩地道:“我們就當是說閑話。薛氏本是糧商,與徐氏同樣出身商賈,自小便賢明遠揚,殷貴妃親自替周王選為了正妃。周王妃端莊賢惠,極為能幹。薛氏子弟在周王妃的督促管束下,出了好幾個舉人,還有一個去年的春闱考中了三甲。薛氏一族,如今從富變成了貴,王妃經常誇贊,她不如周王妃這個弟妹。”

薛氏做了王妃之後,族人才華突然橫溢。布商,糧商,只不知福王的王妃,出身如何。

徐七娘子佩服地道:“先皇後薨逝之後,聖上未再立後,殷貴妃如今掌管宮務,将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聖上都誇贊了好幾回。京城好些人都稱,周王妃頗有些殷貴妃的風範,掌管周王府的中饋,側妃姬妾們,莫不服從。”

莫不服從,真是有意思。

秦王妃與周王妃出身都不高,文素素估計,這裏面有聖上防備外戚幹政的緣由。

秦王究竟如何文素素無從得知,殷貴妃若不笨的話,選薛氏為周王妃,應當是苦心孤詣,特意替他選了能幹的正妃。

文素素想到了殷知晦,按照路程,他明日應當到茂苑,不知他可趕得上選行首。

畢竟周王妃身份不同,徐七娘子只略微說了些無傷大雅的閑話,便沒再繼續說下去。

用完飯,兩人坐在一起吃了杯茶,夜裏天氣涼爽,兩人走出屋,在庭院裏散步消食。

走了兩圈,徐七娘子細細介紹了院子裏名貴的花草,狀若無意問道:“先前之事,娘子可曾考慮好了?”

文素素為難地垂下頭,然後再擡頭,似乎鼓起了勇氣,道:“七娘子是爽快人,待人又和善,我就不與七娘子繞彎子了。”

徐七娘子含笑輕點頭,“娘子只管說就是。”

文素素繃緊了臉,強自鎮定道:“七娘子,我想要做茂苑錦繡布莊的東家!”

徐七娘子微微愣了下,道:“娘子的意思,我有些不明白,可能說得清楚些?”

文素素一口氣道:“我想要茂苑的錦繡布莊,這間布莊撥給我,由我獨自管着。七娘子放心,賬目上,我保管清楚,所得的利,悉數歸王妃,我一個大錢都不會貪,只拿東家的月俸。待十年之後,王妃将這間鋪子,完完全全賞賜給我,我有間鋪子傍身,就能安享晚年了。”

徐七娘子垂下了眼眸,輕輕道:“娘子既然能幹,以後哪會只有這麽間鋪子。我多言勸娘子一句,莫要被眼前的利迷花了眼,潑天的富貴還在以後呢。”

文素素将視線看向太平缸中一兩銀子一條的金魚,垂首不做聲。

徐七娘子眼中閃過煩躁,臉上重新浮起笑,喚了萬嬷嬷來,吩咐道:“去将那只牡丹花開的匣子拿來。”

萬嬷嬷進屋抱了精美的紫檀匣子出來,徐七娘子上前打開,裏面擺着金閃閃的金錠子,十兩一錠,共計十錠。

“這些金子,就足夠娘子在茂苑縣過着舒适的日子了。”徐七娘子緊盯着文素素,道。

文素素望着金錠子,好一會才艱難挪開了視線,道:“不敢瞞七娘子,我喜歡錦繡布莊,第一次進來就喜歡上了。”

徐七娘子眼神冷了下來,道:“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強娘子了。我也有些累了,娘子早些回去歇息吧。萬嬷嬷,派車送娘子回去。”

文素素愧疚賠不是,曲了曲膝告辭,“得七娘子看重,究竟是我貪心了,還請七娘子諒解。”

徐七娘子手擡了擡,轉身回屋,萬嬷嬷領着文素素從角門走到後巷,車夫已經等在那裏:“送文娘子回去,路上小心些。”

車夫待文素素上了馬車,揚起鞭子,馬車緩緩前行。

文素素愉快地靠在座椅上,伸了個懶腰,閉目養起了神。

她不怕徐七娘子會翻臉殺了她,要是她死了,這可是上好的把柄。

齊重淵不懂得用,還有殷知晦在。徐七娘子聰明謹慎,哪會将秦王府殺人的罪行,送到周王府手上。

而且,徐七娘子手上有随意支出的錢,卻沒有足夠的權。

文素素不提錢,換作要錦繡布莊的所有權,便是因為要試探,徐七娘子能做到哪一步。

在談話中,徐七娘子經常将秦王妃挂在嘴邊,除了提醒文素素秦王府的權勢,另外的一大部分,估計徐七娘子自己都沒意識道,是她下意識的反應。

除了對秦王妃的尊重之外,還有忌憚,更像是在提醒自己,莫要僭越。

秦王妃很厲害,也不缺上位者的特點,喜歡将權勢牢牢抓在手上。指令含糊不明,讓下面的人去猜測揣摩,也是為了立威,威懾下面的人。

江南道遠離京城,徐七娘子沒得到秦王妃明确的許可,處處要請示秦王妃示下,等于處處被動挨打。

一來一回,等到反應過來,黃花菜都涼了。

手上再多的銀子,也派不上用場。

馬車穩穩到達瘦猴子的宅子前,文素素下車,向車夫客t氣道謝,腳步輕盈進了院子。

今晚,終于能先睡個好覺。

這一場她們三個女人,搶奪江南道布料行當的仗,徐七娘子與秦王妃,輸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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