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許是今晚承受了太多, 景歲睡得很早,只是眉頭緊鎖,額頭發汗, 神情透着恐慌和絕望,讓人深切感受到此刻的她狀況很不安。

床頭的小燈照亮方寸之地。

朝槿聽着景歲不由自主的呢喃, 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求饒, 可憐極了。

系統嘆了口氣:【從景歲遇到景盛開始, 黑化值一直在上漲,哪怕你中途安慰了她幾次依然無法徹底将黑化值降低, 現在黑化值都漲到了38%了。】

系統愁死了:【你打算什麽時候替景歲解決掉景盛啊?】

剛才不是說過讓景盛提前出獄的原因是想要“斬草除根”嘛?

朝槿玩着景歲的頭發,柔軟的發絲纏繞指尖:“你知道人在什麽時候是最幸福的嗎?”

系統不解:【什麽時候?】

“在最絕望無助的時候。”

系統納悶:【為什麽?】

朝槿眉毛一彎, 笑意不達眼底: “因為只有在這個時候,別人給予的一點溫暖和希望都會成為她這一生所期盼的救贖。”

系統看着朝槿懷裏的景歲, 此刻的她被夢魇所困,痛苦不堪。

系統無奈道:【黑化值又漲了, 此時景歲黑化值為40%。】

朝槿閉上眼, 語氣淡淡的應了一聲“嗯”。

景歲的夢魇是那段陰暗肮髒, 暴戾痛苦的童年。

她來自一個三線城市, 城市的名字很好聽,叫做“霖鄉”。

霖鄉地勢低, 周圍有高山和盆地, 常年多雨, 陰雲連綿, 年平均氣溫在15度左右, 濕度适中, 空氣清新。

景歲的出生是個意外,她的母親蘇雲從小在農村長大, 沒受過什麽教育,後來跟随同村的女孩一起出來打工,結果被騙到了按/摩店工作。

蘇雲沒學歷沒本事,只能靠着長相在按/摩店裏繼續工作,後來遇到了景盛,兩人互相看對了眼,便立刻匆匆結婚。

結婚後,蘇雲也算是過了一段幸福美滿的時光,還懷上了景歲,可惜景盛是個賭徒,平常就愛打打牌,後來玩的籌碼越來越大,最後把工作都弄丢了。

蘇雲工作了這麽久所攢下來的一些錢,想留着給孩子買奶粉,但卻被賭輸的景盛搶走拿去賭,蘇雲氣得直接早産,生下了景歲。

孩子出生後,蘇雲母女倆的日子徹底變的水生火熱,痛苦不堪。

景盛的賭瘾越來越重,玩的籌碼也越來越大,他沒了工作,只能讓蘇雲出去工作掙錢,嫌棄錢來的太慢,他就帶着男人上門來睡蘇雲,從而拿取報酬。

蘇雲一開始并不願意,但景盛拿景歲威脅她,若是她不肯,就把景歲拿出去賣了,反正是個女兒,他也不心疼。

蘇雲不舍景歲,只能答應景盛接客賺錢。

景盛要是贏錢了,還能對蘇雲母女好些,要是輸錢了,便對蘇雲母□□打腳踢,下手狠辣不留情,好幾次都把蘇雲打得快要昏厥過去。

那時候,霖鄉天天下雨,見不到一絲光亮,電閃雷鳴常有,伴随着景盛憤怒猙獰的咒罵和毫不留情的毆打,景歲蜷縮在蘇雲懷裏,顫抖不止,驚恐萬分。

這種痛苦煎熬的日子過了十幾年,後來景盛借了高利貸去賭博,但是他還不上,便把注意打在了景歲身上,想讓景歲出去接客掙錢,蘇雲知道後和景盛大打出手,此時她的身體已經不堪負重,俨然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景歲不想再忍受這樣的日子,無視蘇雲的阻攔,直接報警揭發景盛聚衆賭博,致使景盛被捕入獄,蘇雲得知這件事後,也不知道因為什麽,突然離世。

景歲猜測,蘇雲是因為太累了,太痛苦了,當她得知景盛入獄,她感覺到了輕松,不用再害怕景盛毆打她,折磨她,緊繃了十幾年的精神在此刻松懈,她一身輕松的離開了人世。

景歲用着家裏所剩下的積蓄給蘇雲草草辦了個葬禮,而此刻還沒成年的景歲由蘇雲的母親接着照養,一直照顧景歲考入京城南大後,外婆身體愈發衰弱,離開了人世。

如今在景歲的認知裏,她在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景盛對于她來說,是魔鬼一樣的存在。

魔鬼降世,誰能不怕呢?

臨近聖誕,天氣越發晴朗,就是氣溫越來越陰冷,哪怕頂着烈日,寒風一吹,也能讓人們體驗一把透心涼。

街道兩旁已經挂滿了各種關于聖誕節的裝飾品,彩帶,禮盒,松樹和星光燈,夜幕降臨時,美得宛若夢境。

“你好,我拿一下尾號1331的快遞。”

驿站老板拿出櫃子旁邊的順豐包裹:“這個就是。”

景歲接過:“好的,謝謝。”

驿站老板喊道:“下一個取件碼……”

景歲将包裹拆開,把裏面的東西塞進書包裏,盒子扔到一旁的垃圾箱裏。

她拿出手機,點開微信。

這時剛好有條微信發來,景歲眸色柔和了起來,點開回複了一句。

下一秒,她點開另一個對話框,看着裏面的聊天內容,神色瞬間冷了起來。

景歲:[五百萬準備好了,你來#京郊臨岸#拿。]

那邊回複的很快。

景盛:[好。]

景歲冷笑一聲,擡腳離開了南大。

她先去了一個租車行,開走了一輛大衆速騰,直奔京郊臨岸。

景盛還沒有過來,景歲在車裏調配好藥劑,塞入兜裏。

她走下車,海風冷冽呼嘯,吹的人身形搖晃,眼眶酸澀。

景歲沒有五百萬,她這幾年一邊學習一邊打工也就存了六萬。

六萬塊錢,在京城裏,一文不值。

六萬塊錢,在景盛眼裏,也一文不值。

可這些錢,确是景歲的全部和所有。

若是六萬塊錢可以買斷她和景盛所有的聯系,景歲願意付出所有,但她清楚景盛的貪婪,五百萬只是開始,不是終點。

等到他沒錢了,他依舊會像一條咬人的野狗啃食景歲的血肉。

所以景歲才不敢和朝瑾說起這件事,因為她覺得這些肮髒的事情會污染了朝瑾,她那糟糕透頂的身世讓她自卑,讓她怯懦。

她怕朝瑾嫌惡她,不要她了。

但,只要景盛還活在世上一天,景歲就要時時刻刻警惕周圍,恐懼一切,她會被景盛逼瘋逼死,就連朝瑾也會被她連累,承受着景盛的威脅和折磨。

他怎麽敢啊?

景歲握住兜裏的藥劑,周身散發着駭人的戾氣,看向大海的眼神陰狠和怨毒。

那樣高貴優秀的人能喜歡她已經是上天對她的恩賜,她又怎麽可以恩将仇報,讓這些髒東西去污了她的眼。

垃圾就該被鏟除,被銷毀…

景歲擡眸,海風将她的頭發吹的淩亂,她聽到背後的腳步聲,內心在此刻異常的平靜,甚至有些激動和興奮。

她轉身去,彎起嘴角,漆黑的瞳仁比海水還要冰冷。

“來了。”

景盛看着眼前的景歲,心裏莫名湧起一絲不安:“錢呢?”

景歲神色坦然:“後備箱。”

景盛眼睛一亮,立刻走到車後面,敲了敲車廂,急道:“打開,我看看。”

他擔心景歲騙他,這個賤/人心眼比她媽還多!

景歲走過去,把車鑰匙遞給他。

景盛去拿,卻見景歲帶着手套,扯着車鑰匙不松手:“你幹什麽?”

“你好不容易出獄,不打算和我敘敘舊嗎?”景歲嘴角挑起,聲音被海風吹亂。

景盛眉頭緊鎖:“你想和我敘舊什麽?”

景歲偏頭看向一望無際的大海:“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的游泳就是你教我的。”

景盛想起來了曾經往事,表情短暫的柔和了一下:“是,我教你的游泳。”

“敘舊也結束了,把鑰匙給我。”

景歲松開手,好奇道:“那你現在還會游嗎?”

景盛拿過車鑰匙,按動車鎖,他打開後備箱的門,看見裏面的幾個大袋子,激動的神情都扭曲了,對于景歲的問題也随便應和:“我特麽坐了五年牢,會個屁游泳。”

景歲走到景盛身後,看着他彎下的背脊和後頸,聲音低啞冰冷:“那真是太好了。”

景盛沒聽到景歲的話,此刻的他沉浸于自己即将暴富的喜悅中,他激動的拉開袋子拉鎖。

景歲眼睛一眯,從兜裏拿出注射劑,拔掉蓋帽,擡起手,在景盛憤怒的咒罵聲,用力往下紮去。

袋子裏有錢,但都是冥幣。

這是景歲給景盛特意準備送他上路用的冥幣,她這般孝順,定然舍不得景盛在下面過得窮困潦倒。

景盛沒想景歲會拿冥幣糊弄他,他頓時火冒三丈:“臭婊/子,你特麽敢騙老子,看我唔…”

景盛還未看清楚打他的人,眼前一黑,直接昏倒在後備車廂裏。

景歲震驚的看着抓她手腕的人,嘴唇顫抖:“…朝…朝瑾?!”

朝瑾将她手上的注射劑拿下來,語氣玩味:“你現在的膽子可真大,都想殺人了?”

“過量的□□會致使心髒麻痹,京郊臨岸經常會有冬泳的人,你打算給景盛注射□□,把他扔進大海裏毀屍滅跡嗎?”

系統:【滴,黑化值上漲5%,此時景歲黑化值為45%!】

景歲僵在原地,感覺從腳底到頭頂一陣惡寒:“你怎麽…怎麽會在這裏?”

“景歲,我問你,從始至終,你把我姜朝瑾當成什麽人?”朝瑾反問。

景歲一怔。

朝瑾逼問:“陌生人?校友?朋友?還是女朋友?”

景歲吶吶道:“…女朋友。”

“女朋友?”朝瑾冷笑,“有你這麽當女朋友的嗎?”

“不論你是遇到何種困難,你都瞞着我,自己私下解決,你到底把我立于何地?”

“你說你喜歡我,想和我永遠在一起,那你現在在做什麽?”

朝瑾語氣加重,低吼道:“我問你,你特麽在做什麽?”

景歲嘴唇顫抖,眼睛瞬間發紅,淚珠劃過臉頰,她戰戰兢兢道:“…我…我只是想…”

只是想讓自己幹幹淨淨的去愛你,就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個小要求,她都做不到。

“你只是害怕被我發現你的身世如此凄慘,你的父親如此卑劣不堪,怕你自己連累我,怕我嫌棄你的一切,從而放棄你,不要你了,對嗎?”

景歲聽到了自己的急促聲,如此猛烈,将海風都蓋住。

伴随着激烈的心跳聲,她終是無法忍耐,不可抑制的大哭起來。

她狼狽的坐在地上,哭喊道:“為什麽?我只是想…好好活着,為什麽…不可以?我只想和你…永遠在一起,為什麽…總有人讓我不好過?為什麽?到底為什麽?”

景歲擡頭,注視着朝瑾,空洞的目光似無底的深淵,淚水止不住的流出,聲音嘶啞,破碎不堪。

“朝瑾,我不懂,我是什麽罪該萬死的人嗎?”

“為什麽?為什麽每次我覺得人生好上那麽一點點…”景歲扯着嘴角,笑容苦澀悲慘,手指比劃出一點點的空隙,“…僅接着就會遇見鋪天蓋地的壞事和壞人,他們步步緊逼,他們想要逼死我啊……”

從小到大,景歲所感受的惡意要比她感受的善意多的多,同學、老師、路人…那些人明明跟她不熟,為什麽還可以随意欺辱她?

她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彼此喜歡的愛人,她也留不住…

朝瑾蹲在景歲面前,擡手擦去她臉上的淚珠,将她摟在懷中:“景歲,你可以依靠我的,我就在這裏。”

她抓着景歲的手放在臉上,“你摸摸我,我就在你身邊,有血有肉有體溫,我可以成為你的依靠,為你遮擋一切風雨的籠子。”

“你說過要當我的金絲雀,永遠被我關在籠子,你答應過我的,你要反悔嗎?”

景歲看着朝瑾眼中的憐惜和心疼,滿目瘡痍的她正在被朝瑾一點點修複。

她緊緊抱住朝瑾,泣不成聲,懇求道:“朝瑾,求你…救救我…”

朝瑾揉了揉她的頭發,嗓音溫柔,似是在冷冽的海風下為她修葺一道城牆。

“好,我救你。”

系統:【滴!黑化值降低40%,此時景歲黑化值5%。】

景盛被水澆醒,他清醒過來,剛要咒罵景歲,卻被眼前的幾名黑衣壯漢給吓得心髒一抖。

“你們…你們是誰?”

不會是景歲找來的打手吧?

朝瑾挑眉:“你該認識我的。”

景盛聞聲看過去:“你是…景歲那個特別有錢的朋友?”

朝瑾:“對。”

她招手,男人拿出三個箱子扔到過去,“這裏是五百萬,我替景歲出了。”

景盛驚訝:“你替景歲出五百萬?這些不會還是冥幣吧?”

朝瑾聳肩:“你可以自己檢查一下。”

景盛信不過,打開箱子一看,确實都是人民幣。

他激動不已:“好好好,五百萬我收下了。”

朝瑾指着前面景歲開來的大衆:“五百萬太重了,那輛車你直接開走吧。”

景盛沒想到朝瑾這麽慷慨:“好,沒想到景歲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她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朝瑾淡淡一笑,沒說什麽。

景盛把五百萬裝入車裏,立馬駛離京郊臨岸,

保镖們看了一眼朝瑾,立刻開車離開。

朝瑾坐上瑪莎,見景歲一臉擔憂:“五百萬而已,小錢。”

景歲放心不下:“景盛不會這麽容易滿足的,等他花完了還會來威脅我們的。”

“我的錢不是那麽好拿,”朝瑾拿出副駕駛手套箱裏的刀,“景歲,今天我再教教你如何斬草除根。”

景歲目露不解,下一秒,她驚恐的看着朝瑾一刀刮破手臂,鮮血染透手臂,滴落在車廂裏,鼻尖萦繞着濃烈的血腥味。

“朝瑾!”景歲驚聲尖叫。

朝瑾笑了笑,安撫道:“沒事。”

她拿過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喂,你好,我要報警,有人搶走了我的五百萬,還劃傷了我的手臂…”

景歲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朝瑾利用五百萬,讓景盛背上搶劫、勒索和傷人的罪名,種種罪證加身,景盛這輩子都要在牢裏度過了。

朝瑾挂斷電話,擡手輕撫景歲臉頰,輕聲細語:“學會了沒?”

景歲點頭:“會了。”

她緊張又擔心的看着朝瑾還在流血的手臂:“我們快去醫院包紮吧。”

朝瑾沒動,繼續問:“下次還敢自作主張嗎?”

景歲紅了眼,搖頭:“不敢了。”

“我以後什麽事都聽你的,我們趕緊去醫院吧?”

朝瑾淺笑,眉眼間的溫柔似冰雪消融時晴光:“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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