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姒門
第21章 姒門
“此人并非凡夫俗子。”祁九辭收了劍,他狀似不經意地瞥了楚晏清一眼。
對傀儡之術運用自如,近乎裝神弄鬼。又能喬裝數年于鬼城潛伏。術法之高深,心性之堅忍,可見一斑。
楚晏清沉吟片刻,卻對上了祁九辭有些有些複雜的眼神。
“?”第一次見祁九辭這副神色,楚晏清頓時提了興致,他微微湊近祁九辭:“天不怕地不怕的羅剎仙尊,竟也有這副面孔。”
祁九辭猝然撞上他清可見底的眸子,有些不自然地移開眼。
“此人應當是個短袖,專好年輕俊美的男子。”
“沒想到,你竟也會探尋旁人的取向。”楚晏清更感興趣了,他對祁九辭眨了眨眼,一臉不可思議。
“......”祁九辭被他磨得沒了脾氣,只得道:“巫疆之人善制毒,我們在鬼城所見之毒與其脫不了幹系。”
楚晏清“唔”了一聲,示意他繼續。
“大巫尤其好少年,常以他們為藥體下蠱,猶衷情蠱,此人先前僞裝成夫子潛伏在月章身邊,便是伺機而動。”
楚晏清眸光暗了暗,他望向一眼看不到邊的濃稠夜色,喃喃:“原來如此。”
“所以,傀儡之術不僅牽扯到了天界菩提和人界,甚至還有巫疆摻和了進來?”
祁九辭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暫且不知二者是何幹系,但巫疆一旦參與進來,便不再是我想的那麽簡單了。”
“巫蠱之術向來為禍人間,鳳鳴千年前便于巫疆落下千道封印,便是我也難以破除。如今大巫帶着傀儡之術重現于世,這便說明,仙界有人與巫疆早有勾結。”
乍一聽到鳳鳴的名號,楚晏清怔了一瞬。鬼城魇陣仍歷歷在目,鳳鳴于深夜中與仍為羅剎的祁九辭糾纏時向他投來的那一眼讓他再難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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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有人聲漸近,楚晏清回過神來,卻見阿若和硯書已然尋了過來。長鳴都尉打着頭陣,健步如飛,一邊“咯咯”叫着一邊便要往楚晏清懷裏撲。楚晏清毫無防備,眼見着就要被撲個正着,一只骨節勻稱十指修長的手扼住了長鳴都尉的命門,将它提了起來。
長鳴都尉一邊嘶吼,一邊奮力地撲扇着翅膀,想從那人手中逃脫,誰料那手竟紋絲不動,将它牢牢提在半空中。
硯書趕至近前來,他看着祁九辭手中的愛雞,敢怒不敢言,只能憤憤地轉頭将怒氣發洩在楚晏清身上。
“公子獨自一人走了,就留我和阿若姐姐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可讓我們好找!”
楚晏清憋着笑,他看着才及他肩頸的硯書,覺着小屁孩氣鼓鼓的樣子還挺可愛,是故輕輕摸了摸他的頭,将他本就淩亂的頭發揉成了雞窩:“這不是找着了?”
說着,祁九辭配合地将長鳴都尉放在了剛做好的雞窩上。
長鳴都尉贊同地“咯咯”兩聲,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優哉游哉地在硯書頭上定居了。
硯書憤然,他剛想發飙,卻瞥見祁九辭目光沉沉地掃了他一眼,便頓時噤了聲,只能鼓着臉負氣走到了楚晏清身後。
“有意思。”楚晏清笑意盈盈,他看向祁九辭:“我說怎麽總感覺小硯書頭上該放些什麽東西,原來是長鳴都尉。”
長鳴都尉聞言,昂首挺胸地環視四方,像是夜裏巡邏的單騎。
祁九辭面色無波,眼底卻藏了不易察覺的笑意。
翌日清晨,楚晏清一行人在山腳下歇了腳,正逢姒門開山之時,人群絡繹不絕地往崎岖山道上湧。
硯書頭上頂着長鳴都尉,引來不少行人側目。
“能不能把它放下來啊?”硯書頂着衆人異樣的目光,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楚晏清卻搖頭:“此處人多,萬一它不小心跑丢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他強忍着笑意:“為了長鳴都尉着想,你也當頂着它。”
長鳴都尉認可地“咯咯”兩聲,這是它為數不多的和楚晏清沆瀣一氣的時候。
硯書黑着臉,卻也無可奈何,只得硬着頭皮往前走。
“今日人怎會這樣多?”楚晏清蹙眉,他看着周身圍得水洩不通的人群。微微蹙了眉。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阿若開了口,她道:“今日是本門招收弟子的日子。”
楚晏清了然點頭,每逢門派納新之時便會彙集五湖四海的有識之士,人多倒也尋常。
像是近鄉情怯,阿若越靠近山門越是踟蹰,她手心滲了層薄薄的汗,恍惚之間,她又想起了幼年時悠然自得的時光。
那個時候,她和師姐還沒有鬧僵。
“阿若?”楚晏清的聲音将她從愣神中喚醒了些許,她一擡眸,正對上高大巍峨的姒門山門。
山門高百尺,正中是行雲流水的“姒門”二字。
阿若有些晃神,只一瞬,便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人清麗的眸子。
“阿若?”那人有些訝異地出聲喚她。
阿若看着眼前人風華未變的容顏,有些艱澀地開口:“師......師姐?”
此人正是姒門現任掌門——傾姒。
傾姒含笑,眼波流轉,自成風情:“沒想到你會來。”
她說着,轉向了身後的楚晏清一幹人,詢問道:“這幾位是?”
“阿若姐姐的友人。”硯書答道。
祁九辭擡頭看向山頂終年不散的雲霧,并未答話。
傾姒卻好像對這位沉默寡言的來訪之客有些興趣,她帶着探究的目光,游移于祁九辭身側:“這位高人,不知是何方神聖。”
“姓祁名九辭,他不善與人語,由小生代勞。”楚晏清挪了幾步,擋住了傾姒探究的視線。
傾姒這才收回目光,她親熱笑道:“來者是客,諸位請進。”
楚晏清跟着弟子進了山門,他餘光瞥見阿若神色不虞,小聲問她:“怎麽了?”
阿若有些猶疑,欲言又止:“師姐她......”
這時傾姒忽地轉頭,笑看着他們:“不知幾位前來所為何事?”
“不知掌門可知,傀儡之術?”楚晏清問。
傾姒聞言,笑意不變,從容答道:“本門從未聽說過有這等詭異術法,不知公子從何聽來。”
祁九辭淡淡瞥了這邊一眼,便默不作聲地轉過去了。
楚晏清不動聲色道:“沿途聽聞罷了,不足為奇。”
幾人繼續向山上走,硯書頂着長鳴都尉實在有些不堪重負,他哀嚎一聲,停了下來:“頂不動了!”
他這麽一停,長鳴都尉重心不穩,猛地撲扇着翅膀向前撞去。
它東倒西歪地撞開了一群弟子,直沖向為首的傾姒。
傾姒躲閃不及,猛地抽出腰間佩劍,直直向前刺去。
“長鳴都尉——”硯書瞪大了瞳孔,失聲驚呼道。
長鳴都尉想要轉身飛走,卻來不及了,巨大的慣性逼着它義無反顧地沖向直指它的劍尖。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寒光閃過,生生打落了傾姒手中的劍。
長鳴都尉被人提着脖子扔了回去,阿若抱劍立于一旁,目光有些冷。
她撿起掉落的劍,打量了許久,忽地出聲:“師姐何時換了劍?”
“太久了,我也記不太清了。”傾姒有些含糊,她眸光飄忽不定:“許是,許是之前那把劍不太好使了吧。”
阿若點了點頭,将劍扔還給了她。
傾姒匆匆看了她一眼,接了劍,便轉過身去,不再理會他們。
硯書抱着長鳴都尉,難兄難弟似的抱頭痛哭:“長鳴都尉,還好你沒事,你要是有什麽事,我該怎麽辦啊。”
長鳴都尉亦悲傷地“咯咯”兩聲表示附和。
阿若看着傾姒緩緩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們被安置在了山間小院裏,青山綠水環繞,茂林修竹,松濤陣陣,好不清幽。
傾姒将他們帶到住處之後只囑咐他們不要亂跑之後,便帶着弟子離開了。
臨走前,她看向阿若:“阿若,許久不見,待我閑暇時再邀你一聚。”
阿若颔首,卻并未答話。
傾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轉身掩門離去。
待傾姒走後,楚晏清于小窗看着院裏散盡的弟子,低聲道:“奇也怪哉。”
阿若卻道:“師姐......不,不應該稱她為師姐,這個人,不是我師姐!”
她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像是壓抑了極大的情緒,将要呼之欲出,連嘴唇都在顫抖。
楚晏清看向一路上不發一言的祁九辭,只見他倚在門邊,閉目養神。
“我們神通廣大的羅剎大人如何看呢?”
被點了名的祁九辭微微睜眼,他目色沉沉,像是寒冬深不見底的潭水:“整個門派裏,沒有一個活人。”
楚晏清微睜大眼,他預料到姒門或許有不少人已是傀儡,卻未曾料到整個門派都成了傀儡孤魂。
阿若有些失聲:“我師姐她......”
祁九辭看着她,緩緩點了點頭。
她又想起了方才傾姒躲閃的眼神和換過的劍,心下哀恸萬分。
她早該想到的,師姐怎麽會背棄與她的諾言?
“已失魂魄之人并非必死,你師姐生魂猶在,只是太過微弱,近乎于無。”祁九辭聲音平靜,卻又燃了阿若一絲生機。
阿若欣喜若狂:“應當去哪裏找她丢的兩魂?”
祁九辭若有所思地望向門外:“有傀儡的地方都會有鎖靈陣,只需找到這處陣眼便可。”
下一瞬,他眸中寒光畢現,暗藏殺機。
“誰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