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後悔

後悔

入夜的山村寧靜下來, 屋外天寒地凍、冷風卷雨，屋內能聽到有人小聲打電話。盡管刻意壓低了嗓音, 但還是能從語氣聽出憤怒的情緒。

“誰讓你們砸腦袋的？出了人命你負責嗎？”

電話那頭回：“我又不是第一次幹這個，下手有數，就那一下子死不了人。”

這邊靜默幾秒，問：“東西處理了嗎？”

“放心吧，石頭我帶回去，洗幹淨扔到小區花壇裏了。你們那裏又下了雨，保管什麽證據都沖沒了。再說, 唐蘇不也說是自己的問題嗎？你別瞎擔心了。”

“我這是瞎擔心嗎？萬一你出了纰漏，我的事業可就毀了！”

“毀不了，你看我下午在直播間給你帶的那波節奏, 不錯吧？”

沈連枝聽了這句話, 态度稍微緩和了點：“你把好弄幹淨點, 別讓人瞧出是我這邊的。”

“我專業做這個的, 不用你交代。對了，能不能給你表弟弄一個這個綜藝的飛行嘉賓名額？我看這節目熱度挺高的, 到時候你們也搭一個姐弟組合, 保管能打過那對……”

一聽對面談到表弟, 沈連枝就煩，徑直打斷他：“嘉賓名額如果是我能決定的，你覺得我現在還會為了排名着急嗎？行了, 不說了，這件事就這樣，下次別自作主張, 挂了。”

冷姝聽沈連枝挂斷電話，忙問：“處理幹淨了嗎？”

沈連枝看着斜打在窗上的雨絲：“應該沒問題, 黃新建說得對，下了雨，什麽都能沖幹淨。”

嚴墨那邊拒絕了合作，關勝勝盡管拖着一直沒給答複，但從她對謝言昭的态度就知道她選擇了哪一邊。

沈連枝無法增加自己的紅薯數量，那就只能減少唐蘇的。

她只是跟自己的團隊說，讓他們想辦法把唐蘇的手弄傷。他去喜事上幹活，可以找人潑點熱菜油什麽的。誰知道那個沒輕重的，直接把人給砸暈了。

Advertisement

還好只是腦震蕩，不然她得吓死。

“那他跟你說你表弟，是什麽事？”冷姝問。

“還能有什麽事，黃以寧現在沒資源，想上我這個綜藝。我要是說話這麽管用，還用找他辦事？”

幫沈連枝做事的是她的舅舅，黃以寧是沈連枝的表弟，現在也進了娛樂圈做藝人，沒什麽名氣，只能在一些影視劇中客串小角色。

“不過他說的是沒錯啊，你看唐蘇跟謝言昭熱度這麽高，你也可以找人跟自己搭一個姐弟組。只要人設有意思，大家都會買單。”冷姝道。

冷姝深谙在娛樂圈，人設大于一切。只要人設立得好，就會吸粉無數。

“那兩人熱度高是因為姐弟的關系嗎？那是單純因為謝言昭身上能挖的話題太多了。”沈連枝煩躁地翻了個白眼：“我看見黃以寧就煩，還讓我跟他捆綁，你不如殺了我吧。”

關勝勝不喜歡沈連枝，即便知道跟她假扮好友對自己口碑有利，她也不願意。換到沈連枝身上，她其實也一樣。

“多少會帶來一點熱度。”冷姝分析：“現在圈內還不知道你有一個表弟，咱們也可以找人拍視頻，說你們是情侶，回頭來個反轉。你看，這話題不就有了？”

沈連枝自嘲般笑了聲：“你這是把我們當初對付謝言昭和唐蘇的手段拿來自己用上了。”

“利益面前，沒必要忌諱這些。”冷姝勸說。

“可唐蘇的黑料是假的，黃以寧的黑歷史是實打實的……”沈連枝張開手，比了個手勢，“比新華字典都厚！我跟他賣姐弟人設，萬一他哪天翻車，我不就被連累了。”

冷姝想了下，覺得确實有風險，就沒再提這事。她轉了個話題，試圖讓氛圍輕松一點：“唐蘇現在受了傷，後面的比賽已經沒辦法進行了，你這次穩拿第一。”

沈連枝陷入沉思，片刻後說：“不一定，觀衆投票我得比夏承昱高出一截才行。不過今晚黃新建把節奏帶起來了，明天我們可以借題發揮一下。”

黃新建最知道怎麽引起群憤，都是打工人，只要從打工人的角度出發批判，勢必會引起網友共鳴。那她也從打工人“下手”就可以了。

*

第二天雨依舊沒有停，一大早，節目組給所有嘉賓發了通知，今天繼續休息。

謝言昭是第一個起來的，她頭一天睡太久了，早晨聽着床頭的卷簾門被風吹得哐啷響，左右睡不着，就起來了。

大門一開，潮濕的雨水裹在風裏吹進來，謝言昭舒展胳膊伸了個懶腰——無奈渾身筋骨酸痛，她伸到一半又把胳膊放下了。

謝言昭的房間沒窗戶，空氣緊悶，她在門口吹了風，感覺腦子清爽不少。

她在客廳的樓梯間找到了一個小馬紮，将小馬紮搬到屋外走廊下，吹着冷風，靜靜思考這兩天的事情。

謝言昭剛理了個頭緒，視線裏的雨簾忽然被遮擋住——一把黑色的大號雨傘撐在了她面前。

随即頭頂傳來聲音：“你這樣吹風，容易感冒的。”

謝言昭轉頭，視線往上，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夏藏風。

“不要你管。”謝言昭道。

“那如果我說，會面癱呢？”

夏藏風話音落地，謝言昭臉上肉眼可見地出現了驚恐之色。下一刻，她就搬着她的小馬紮回到了客廳內。

直播間的網友也是剛起床，剛點進來就看到了這一幕。

【古人誠不欺我，早起的鳥兒有糖吃。】

【這話是這麽說的？】

【你別管！】

【夏承昱是知道怎麽勸人的。】

【話說，他們這兩天互動好頻繁。】

【是啊，昨天我還看到夏藏風給謝言昭穿衣服呢。】

【什麽什麽？我錯過了什麽？】

【那會兒早上五點多，直播間沒幾個人。視頻片段在我們超話群，感興趣的可以去看看。】

【個人超話嗎？還是《花路》超話？】

【怎麽可能是個人超話，會被唯粉撕碎的！！也不是綜藝超話，是我們的CP超話啦，名字就叫“昱昭”，嘿嘿~】

好奇的網友去CP超話看了一眼，發現裏面的粉絲竟然已經有十幾萬了，昨天的互動量有五十多萬，熱度直逼正在熱播的古裝玄幻劇主角CP。

超話裏有不少他們的互動片段，以及超級多的二創作品。要不是謝言昭的素材太少了，他們絕對能剪出花兒來。

超話大主持名字叫做“蜂蜜罐”，基本上互動片段都是她剪輯出來的。

網友本來只是想瞄一眼，所謂的“幫穿衣服”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發生的，是不是CP粉想嗑糖想瘋了，“歪曲事實”，結果發現還真就是字面意思。

網友看完視頻，都偷偷地點了個關注。

*

謝言昭進屋不久，準備早餐的工作人員來了。裏面有個姓劉的師傅，他在餐廳當過廚師，跟電視臺合作了幾次，因此這次有崗位，秦漪就安排了他。

他站在廚房門口，隔着院子和雨簾瞧見了謝言昭，熱情地跟她打招呼：“謝老師，早上好啊。”

謝言昭不習慣職場模式的問候，但還是點了下頭，回：“早上好。”

劉師傅見到她旁邊的夏藏風，同樣熱情地跟他打招呼：“夏老師，你昨晚睡得怎麽樣？”

“還行。”夏藏風道。

“我想也是。”劉師傅想矜持一下，到底沒忍住，對他們說：“我也睡得好，不怕你們笑話，那麽多牛，我做夢都笑出聲了。”

【啊？他在說什麽？我咋聽不懂。】

【他是不是認錯人了？平常都沒見他跟嘉賓說過話。】

【尤其對方還是話最少的夏承昱跟謝言昭，這老師傅是不是沒睡醒，在說夢話啊？】

網友對劉師傅的這段對話摸不着頭腦，但下午就明白了。

*

下午四五點的樣子，雨勢漸收，天氣預報說，明天是個好天氣。

秦漪過來給嘉賓發通知，讓他們做好明天上工的準備。

沈連枝在廚房忙碌，卷着袖子、套着圍裙，頭發用一根筷子绾起來，可不是随便绾的，每一根頭發絲彎曲的弧度和松緊程度都是精心設計的。

她看到秦漪的身影，出來叫住他：“導演，你忙嗎？”

秦漪反問：“沈老師有事？”

“有的，你去客廳坐一下。”

秦漪一頭霧水，但他本來就是要進屋的。

進了客廳，一看裏面擺了好幾張桌子，幾名工作人員坐在那裏。都不知道即将發生什麽，面面相觑。

不一會兒，兩鍋鮮香撲鼻的老母雞湯端上了桌。

沈連枝親自給他們分肉盛湯，笑容恬靜：“昨天多虧了幾位老師，不然不知道小蘇跟言昭會遇到怎樣的危險。《花路》可少不了各位老師的辛苦付出，所以我給你們炖了雞湯，補一補身體。”

【我們枝枝人超好！能想到工作人員的不容易。】

【那姐弟倆心安理得地接受一切，連句感謝都沒有，還得我們枝枝替他們做人。】

【可不嘛，這兩只老母雞是沈連枝花光了所有紅薯換來的，真的很感人了。】

【而且熬了一下午呢！！】

無人在意的在意的角落裏，陸成思的粉絲弱弱問了句：

【她的紅薯一大半是我們小陸分給她的，她是不是應該喊我們小陸下來喝碗湯啊……】

沈連枝給秦漪分了一只雞腿，說：“導演，你來回跑了兩趟，格外辛苦，要加雞腿。”

秦漪看着擺到面前的碗，忽然不記得自己是來幹嘛的，他怔愣擡頭，目光放空。

沈連枝以為他在看鍋：“另一只是給夏老師的，他昨天也很辛苦。”

“那另外一只雞的雞腿呢？”坐在飯桌邊的劉師傅問。

沈連枝柔柔一笑：“是給小蘇跟言昭的，小蘇受了傷，言昭一個女孩子，前天夜裏在山裏跑了那麽久，估計累到不行，得讓他們也補一補。”

【居然還想到了唐蘇跟謝言昭，我服了，沈連枝也太好了吧！】

【那兩人還在房裏睡覺呢，別叫他們，枝枝你自己留着吃吧！】

【就是，四個雞腿都分出去了，你自己吃啥？辛苦忙了大半天，不得犒勞一下自己？】

陸成思的粉絲锲而不舍：

【可以給我們小陸一只雞腿嗎？】

沈連枝的跟拍攝像師聽到她的話，痛心疾首：“沈老師，你給他們喝什麽雞湯啊，該給我們喝才是。”

“為什麽？”沈連枝聽不懂。

桌上的劉師傅“噗嗤”笑了出來，他再也忍不住了，對沈連枝的攝像師說：“怎麽樣？後悔沒留在村裏吧？”

“後悔！腸子都悔青了，不然我也能跟你們一起上山了。”

大部分跟拍攝像師都住在鎮子上的酒店裏，只有一個負責拍攝集體畫面的攝影師留了下來。

按秦漪的意思，最好再留一個人，但是沒人願意。

*

昨天一早，謝瑜起床後，習慣性地點開直播，然後就得知了唐蘇和謝言昭的事。

所幸那會兒兩個人都已經找到了，确認安全。她知道這多虧了大家的幫助，連夜将人找到。夫妻倆一合計，讓秦漪幫忙，把上山的人拉到了一個群。他們問大家要了家庭住址，給每個人送了十頭牛，家裏沒地方養牛的，可以折現。

跟組拍綜藝這種工作，熬夜加班是常有的事，但是加班費可沒有這麽豐厚，所以說腸子都悔青了。

【怪不得早上劉師傅笑得那麽開心，那是十頭牛啊！】

【好家夥，确實不應該給他們喝雞湯，應該撫慰一下其他沒去的人“受傷”的心靈，包括我！】

【加一晚上班，能拿二三十萬，我得讓我們老板來看看人家怎麽做事的。】

【之前說他們不知道感恩的，話說早了吧。謝言昭把錢當紙花的，動不動就撒錢出去的人，你們竟然會覺得她會毫無作為。】

【下次再提前審判試試？別人不說就當什麽都沒做是吧？】

劉師傅繼續說：“要說人家生意做得大呢，出手大方，辦事效率也快，牛昨天就送出來了，貨車走高速，算下時間，村子裏的這批，今晚就能到。”

前天夜裏，去山裏找謝言昭的時候，秦漪叫上了村長，讓他幫忙再找幾個人。村長找不到人，就叫了自己住在同村的兒子跟表侄。

他們三個人連同炮仗村辦喜事的主家，也都在那個群裏。問要牛還是要現金，他們都選了牛。

基本上打工人都選的現金，劉師傅要的是優質肉牛，林樹茂他們要的是奶牛。

林樹茂想的是，他們可以把這三十頭奶牛貢獻出來，給村裏上學的娃娃喝牛奶，給他們補充營養。

沈連枝熬了兩鍋雞湯，得了牛或錢的工作人員沒好意思喝，被其他沒去的人喝了。

這個時候，沈連枝終于想起了陸成思，給他盛了一碗湯，雞腿被吃了，她就夾了兩只雞翅，親自送到閣樓上，把他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麽好。

陸成思的粉絲終于欣慰了：

【我們小陸不僅喝到湯，還吃到肉了，太好了！】

*

晚上七八點，貨車開到山腳下，通知村子裏的人來領牛。

村長将牛的事情跟村裏人說了，有孩子的家庭都歡天喜地地下山幫忙。一人牽一頭，很快就牽了上來。林樹茂一數，多了一頭，是肉牛。另外，貨車上還有五個冰櫃。

林樹茂讓秦漪幫忙給謝瑜打電話，詢問是不是送錯了。

謝瑜回說：“沒送錯，牛奶在産奶季，奶量很足，一般是喝不掉的。送你們的冰櫃可以用來存奶，另外那頭肉牛，可以賣了做電費。”

【太周到了，我丈母娘怎麽這麽周到！】

【可是一頭肉牛抵不了多少電費吧？】

【別不懂亂說哦！我家也養牛，這是進口培育的優質品種，看這體型是挑的兩歲齡，這個時候體重和肉質都達到了最好的狀态，能有一噸以上，價格賣兩萬不止。這冰櫃不耗電，就算是五臺一起開，也夠抵個小十年呢。】

【那十年後呢？】

【服了……你就不興人家脫貧致富嗎？你當陳靜好來這裏玩的嗎？】

【十年後連個冰櫃的電費都交不起的話，陳靜好怕是會懷疑人生。】

将牛跟冰櫃運上山的時候，部分工作人員也過去幫了忙，關勝勝沒見過這種場景，好奇地站在村口張望。

她看着看着嘆了口氣：“唉，要是我前天晚上也跟着去就好了。”

歐陽岚一聽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潑冷水道：“你把牛領回去了，拴哪兒？再說了，你連擠個牛奶都不敢，要牛幹什麽？”

“我就想想不能啊？”關勝勝撇了撇嘴，覺得她這個人很無趣。

夏藏風也去幫忙運冰櫃了，回來看到幾個嘉賓站在門口看熱鬧，裏面沒有謝言昭。

今天吃晚飯也沒見着她人，夏藏風有些擔心，問關勝勝：“你知道謝言昭在哪裏嗎？”

“就在房間啊，哦，昭昭今天肚子疼，估計這會兒睡了。”

“肚子疼？”夏藏風心裏咯噔一下，“她身體不舒服？”

“不是，就是女生的那個，那個……”關勝勝揉了兩下肚子示意他。

“例假。”歐陽岚直接幫她說道。

“這直播呢！”關勝勝跺腳。

“這有什麽不能說的！”歐陽岚不理解，現在不是提倡拒絕月經羞恥嗎？

“這是昭昭的隐私，萬一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呢！”關勝勝道。

【好了，現在全國人民都知道謝言昭今天來姨媽了。】

【沒事沒事，我今天也姨媽，現在大家都知道了。】

歐陽岚聽到關勝勝的理由，反問：“那你告訴夏老師？”

“夏老師他又不是外人。”關勝勝道。

【什麽什麽？不是外人？難道是自己人？關勝勝是知道什麽內幕嗎？】

【啊？他倆真的在談嗎？】

【我們的CP要變成真的了？】

【不是！你們等會兒等會兒！看看夏承昱的表情，連他都很驚訝，顯然不是你們理解的那個意思啊！！】

【謠言就是這麽傳開的……】

關勝勝口不擇言，歐陽岚知道她這句話肯定會引起誤會，提醒她：“你別亂說話啊！”

關勝勝解釋：“我的意思是，夏老師前天功勞最大，昨天早上又帶着昭昭去醫院看望唐蘇，這個情分在這兒，跟直播間的網友他不一樣啊！”

【跟我們一樣，那我們的CP就完了。】

【關勝勝真叫人失望！】

“行了，別胡咧咧了，趕緊回去睡覺，明天要幹活的！”歐陽岚拉她回樓上睡覺。

一聽明天要幹活，關勝勝立刻像霜打的茄子，整個人蔫了吧唧，喪失了生氣。

*

牛被安置好，村子裏逐漸安靜下來。

夜深人靜，大部分人已經熄燈睡覺。夏藏風想着要不要去隔壁看一下情況，吳瀚看出他的心思，用手機打了一行字提醒他：你少管她的事，再管下去，你下一期可不一定能來了。

夏藏風看着那行字，想了想，用手機回了一句：沒事，這會兒沒有監控，他們不知道。

然後他就出房間了。

看着他離開的身影，吳瀚嘆口氣：他是老板，管不了。

夏藏風先去廚房轉了一圈，打個幌子，再來到謝言昭的房間門口。

正要敲門，又想，人家或許睡了，別給人敲醒了。可下一刻，他聽到房間裏傳出她的聲音。

在喊“唐蘇”，很短促，語速很快，像是有什麽着急的事。聲音不小，能讓客廳的人聽得一清二楚，但是樓上就不一定了。

夏藏風敲門，接着又聽到裏面傳來一句：“唐蘇，你快點……”

聲音戛然而止，對比剛才的音量，這道聲音極輕，像是浮在羽毛上，而且尾音發顫，不是她正常說話的樣子。

他直接擰了門進去，一眼就看到床上淩亂的被子，而被子裏的人蜷縮成一團，原本緞子似的長發此刻也亂蓬蓬地鋪在臉上，整腦袋垂到胸口。

夏藏風立即沖上去，焦急道：“怎麽了？”

“肚子疼。”謝言昭以為是唐蘇，直接抓住了他伸過來的手，指甲掐進了他的肉裏，“給我拿顆藥，還有……幫我灌個熱水袋。”

她說話字不成句，但夏藏風聽懂了，馬上去給她找止疼藥、倒熱水。

她依然是側卧着，只是半擡了頭，一只手捂肚子，一手從他掌心接過藥，再接過他遞來的水把止疼藥吃下去。

藥效生效要半小時左右，謝言昭依舊蜷縮着，兩只手緊緊按在腹部，似乎這樣好受一些。

“熱水袋，水涼了……”謝言昭含糊不清地提醒他。

謝言昭白天其實已經吃了藥，也灌了熱水袋，甚至唐蘇還幫她沖了一碗紅糖姜茶，但到了晚上她又開始疼起來。

熱水袋的水涼了，需要重新灌，她沒力氣下床，想試試這麽喊，他能不能聽到，沒想到他來得這麽快。

夏藏風不知道她這會兒意識不清，把人給認錯了。聽他說給熱水袋換水，猜到是在被子裏。遲疑了幾秒，小心翼翼地将手從被沿探進去，裏面的溫度很涼，甚至沒有他掌心的溫度高。

怪不得她這麽疼，本來身體就不舒服，還睡這麽冷的被窩。

好在暖水袋已經被謝言昭推到了外側，夏藏風稍微摸了幾下就摸到了。

他灌了熱水回來，幫她塞進被子裏。看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換姿勢，一會兒半坐起來，一會兒跪坐着，一看就被折磨得很煎熬。

終于在差不多半小時後，謝言昭沒再折騰自己了。好像武俠小說裏練功的人，忽然就被打通了經脈。

這個時候，她終于有力氣去整理自己的頭發。視線恢複清晰，她睜眼一瞧，不期然對上一雙黑沉的布滿擔心的眸子。

她覺得自己可能疼迷糊了，閉上眼睛緩了片刻。

再睜眼一瞧……真的不是唐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