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此後
此後
莉莉安在光海裏。
在承載着記憶的歷史長河裏，這确實是字面意思。
蘭洛斯，是無畏騎士麽
腦海裏突兀出現這麽一個問題，如果不是的話，她也想不到頂着整個龍族的壓力，把龍島之主丢進魔力潮汐的泉眼裏的理由。
只是下一刻，她看起來找到了問題的源頭。
「作為承載繁衍之力鑰匙的你，很不合格。」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游弋在她的邊上，只有一團光的身體拉長如同一條蛇，又縮短成一拳大小。
看清楚這玩意的一眼。
一團野靈。
“好笑。”莉莉安冷冷嘲諷， “你為什麽不選一頭母豬，這樣的話我相信魔力暴動來得更快。”
觊觎龍的強大，又期盼着龍像普通牲畜一般蒙着眼睛拉磨。
只是她實在奇怪，為什麽萊冬要聽野靈的話
「夠了。」
「你再挑釁也沒有意義。」
“你真的覺得，我會對一個男人毫無防備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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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核呢!」
那團虛幻的能量不安暴躁起來。
果然是晶核。
“你猜啊”莉莉安懶洋洋地在光海裏打了個滾兒， “可沒有第二個愚忠的金發騎士給你利用了。”
「沒有晶核你根本進不來這裏，不，不是這個，晶核呢!」
“不在這裏。”
莉莉安并沒有心安理得地單方面接受亞歷克斯的晶核，即使她清楚，他永遠會無底線的寵溺自己。
他們互換了。
龍類尊崇公正平等，絕不辜負任何真心信任。
“以及，不過僥幸得一顆晶核，就讓你這麽有自信……”
他們可是龍啊，什麽垃圾貨色也能踩到龍的頭上來了
她同樣，也看到了數百年前的歷史，看到了更多……
大陸飛速發展，但所有的繁榮都将盛極必衰，在一個極短的時間裏，魔力開始枯竭。
誰擁有更強大的武器，誰就擁有更廣闊的土地與勢力。
人類，開始嘗試馴龍。
可除了無畏騎士的子嗣，所有的人都被龍排斥，它們不出現，也就無法接觸。
不同的勢力朝臣開始對王室獨享龍的行為出現異議，既然不能成為好用的一把刀，那就鍛了成為鐵。
成為無畏騎士的新國王清楚，真正得到龍族應允的，并不是自己。
他亦心虛。
人類，開始獵龍。
當最後一頭銀龍被淬滿泉水的劍穿透胸膛，脖頸歪倒，噴灑的血液盈滿潮汐泉眼，龍血沖刷殆盡虛假的謊言，銀灰色的眼瞳映出泉眼深處，關于最後一任龍島之主消失的真相。
一具剔透的晶藍色骨架。
慘白色的月光挾着僅存的一枚晶龍龍蛋逃離，卻掉落在魔力潮汐不可觸及的深淵。
莉莉安看到這裏。
她看見被乳白色龍蛋咔噠砸在一塊橢圓形的石頭上，把那石頭砸裂開，露出裏面幽幽的紫色，晶龍龍蛋保護自我本能地侵蝕對方，圓潤的紫色蛋殼上也開始出現相仿的紋路。
噢，怪不得。
自己和他這麽相似，卻又在力量的方向上，古怪的不同。
真正的深淵之主一直都是亞歷克斯，她從還是個蛋的時候，就在吞噬他的力量，還影響了他的發育偏向晶龍……
「你在做什麽!」
“不明白嗎”她沒有晶龍身軀的束縛，有着深淵力量的晶核完美供給吞噬源源不斷的魔力。
莉莉安張開了嘴: “殺了你啊。”
動手剎那，白光爆發，極快被晶核吸收，寄生在泉眼，所有流向外界的魔力都被野靈掐斷控制，垂死掙紮不過徒勞，但它無法抵禦深淵。
「怎麽可能……」
野靈從某種意義上說，是隸屬于深淵的一部分，它所擁有蠶食的能力，是最低級的吞噬。
一切緩緩歸于平靜。
她往光海深處走去，有一具男人身體，在那兒飄飄浮浮。
蘭洛斯。
在這裏……
他不想活着麽
莉莉安撈過他，看着這張憔悴的臉。
以前，她其實分辨不出來人類五官細微的差別，但每一次都能認出蘭洛斯，因為他的眉頭總是輕輕皺着，看見她的時候，會不自覺地舒展開。
太多太多的擔子壓在他的身上。
僅有的幾次放縱，都不過是因為她。
“你做了這麽多，也算不上是徒勞吧。”
……
好不容易從無主的魔力潮汐泉眼裏爬出來的莉莉安發現，溶洞裏除了一具半凝固的巨大龍骨，還蹲了一條氣壓冷到透骨的龍。
已經筋疲力竭的湯米眼尖地看見她尾巴上卷着個人，提着劍就要沖過來。
一個側身躲開，莉莉安嘆氣: “我好不容易撈出來的，你要是殺了，那我白費力氣了。”
亞歷克斯用翅膀輕柔接住她，才不至于軟倒在地: “莉莉。”
“他傷了你!”
“丢掉他。”
幾人喘息着，異口同聲，皆是不滿。
莉莉安爪尖勾着的晶石盈盈閃閃，這裏的魔力密度極其不穩定，一直在往外膨脹。
來到洞外，異變的天色已經恢複平靜。
她将自己所看見的歷史，包括蘭洛斯所為一切是為了人類文明一并告知。
“也許我亂七八糟的過去，某種意義上算是好運”
如果不是落在深淵，她沒有機會出現在幽暗森林。
如果不是遇上羅薩莉，力量孱弱到恰好失去晶核，不會變成人類的幼童被蘭洛斯撿回去。
如果不是她無比矛盾而糾結，不會拖延到被白龍擄走，也不會有後面發生的一切……
一切都是這麽的恰巧。
“把他送回黃金大陸吧。”
丹尼爾點點頭，取出海螺。
莉莉安清楚，她剝離了那團光球，也一并破壞了它造成的過去影響，其中很重要的一條，便是人類不再擁有龍族的應允，自然也無法尋覓到龍島的位置。
她将蘭洛斯抓着自己尾巴的手掰開……
昏迷的人，像是在做一個深很沉的夢，攥着的手十分用力。
莉莉安不想傷了他，最後還是亞歷克斯揚起翅膀，幾縷月光的魔力微不可見，落在男人的臉龐。
“這是什麽”
“散去執念，他與龍的交集，到此為止。”說着，亞歷克斯也為她放松精神， “不，人與龍的交集，将劃上句號。”
即使只是短暫的，未來這個男人也許還會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但現在，他恨不得碾碎這只曾經握劍捅了莉莉的手……
銀龍不太情願分給他的力量，沒想到會用在這裏。
在因力竭而沉睡之前，莉莉安又鄭重其事地說了一遍不許殺人，才放心的暈倒。
-
數日後。
一切似乎回到正軌。
作為龍島上唯一的人類，吃下生命之樹果實的湯米被龍島接納。
他沒有選擇離開，反而是和絲柯莉金布利一起在包容性極強的荒蕪島開起了一間綠龍不死之身噱頭的雜牌藥店。
卡拉十分頭疼。
畢竟荒蕪島此前，還從未有過龍開店的先例，但瑟銀還蠻欣賞的，來看過好幾回，她提心吊膽幾天，最後懸着顆心公事公辦。
丹尼爾據說是模模糊糊想起來丢失的記憶，拍着腦袋說自己得回老家一趟，只是有些迷路，歪七扭八地走了小半個月。
這段時間，絲柯莉時不時能在有水的地方看見冒出幾個眼熟的貝殼，裏面是各種各樣的消息。
“我想起來了，我好像是為了找未婚妻才出來的。”
“她的名字，嘶。”
莉莉安尾巴抽着貝殼玩兒，忽然想起來，絲柯莉似乎也是因為逃婚才來到鴉巢的。
并且，原話大抵意思，她的未婚夫據說是個總喜歡待在岸上的智障蒙面海妖，雖然很欣賞這種性格，但夜蠍和海妖八竿子打不着，不會有好結果的，反正也沒見過幾次，就逃了。
逃婚路線都差不多，撿到是不是也蠻有可能的……
莉莉安忽然覺得自己真相了什麽。
但緣分嘛，這種是強求不來的事情，她原模原樣把貝殼丢回水裏，假裝自己什麽也不知道。
在控制好魔力潮汐後，莉莉安再也沒有想過回去黃金大陸。
有時候她會看向那個方向，偶爾也能從丹尼爾的貝殼裏收到一點兒消息。
塞西莉亞殿下登基為女王，瓦倫家族歷史以來的第一位女王，将所有與龍有關的古籍面向平民，不再封存起來，也取消了王室關于馴龍的課程，似乎對于龍的态度不再有着高傲感。
大陸第一聖騎士長隐退，光明教廷也更名為魔力殿堂，幾大家族的勢力在塞西莉亞鐵腕手段制裁下達成微妙的平衡。
再細枝末節的消息，丹尼爾也沒關注了。
只是專門飄給莉莉安一個貝殼，裏面是一封信，落款是蘭洛斯·瓦倫。
丹尼爾附話說: “我只是碰巧在一個湖邊遇到了正在釣魚的他，你們畢竟是老熟人，我就問有沒有話要帶的，他給了我這個。”
尾尖靈巧地打開。
啪嗒——
一顆粉色的寶石落在草地上。
是那顆，在人類年齡成年前，作為成人的禮物，她說要一直帶在身上的粉色寶石，上面還保留着曾制成戒面的痕跡。
莉莉安沉默了片刻，收了起來。
丹尼爾的貝殼每次都會帶一個小小的，用來給對方回信，但這一次，這枚小貝殼被一并卷在尾巴裏。
她聲音很輕，也不知道是對誰說。
“不了。”
-
又過了幾天，臨近傍晚的黃昏。
正在荒蕪島冷水湖畔的小島靜養的莉莉安把自己的腦袋擱趴在亞歷克斯張開的翅膀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用尾巴逗着湖裏的小魚。
來送完金布利的新藥，湯米靠着劍，有些悠哉撐着下巴地釣魚，也不惱自己的餌魅力還沒有莉莉安的尾巴強。
“湯米湯米。”粉晶龍忽然眼睛亮起來， “要是它們來，你以前可是說過的，正好再表演一下那個給我看，實景表演耶。”
湯米心緒地摸了摸鼻子: “再說吧再說吧，十歲的事情你記得這麽清楚”
“我哪件事記得不清楚，我可是鴉巢老板……”
游弋的魚群好奇地啄吻着桃心的尾巴尖。
湖面上掠過巨大的倒影，驚走所有魚兒。
“不速之客啊。”湯米收起魚竿， “我今天是要空手而歸了。”
冷水湖前落下好幾條龍。
銀龍又一次無視了紅發勇者，就要往前走過來，身後跟着翠玉龍和月光石龍，倒是身軀碩大魁梧的黑龍懶洋洋沉進湖水裏，倚在湖邊看着。
亞歷克斯伸動着脖頸，冷冷呵斥: “做什麽”
“潮汐泉眼不再被侵蝕，相信你們都能感覺到，這片大地的歡欣。”莉莉安輕蹭了一下他修長的脖頸， “不需要所謂的繁衍之力，也能夠讓族群蓬勃壯大。”
終于不用吊死在自己這顆歪脖子樹上咯。
她又趴下來，非常放松地期待着他們的回答。
“那麽，來公平地競争。”
“好，可以。”
銀龍翠玉龍一應一和。
瑟銀有些呆滞: “我就是湊數的。”
只是諾伊斯說要去找亞歷克斯算賬，他就跟上來了，沒想到是這個算賬。
“我沒興趣。”以撒只是來看看她過得怎麽樣，照例斷下一條滾着暗金花紋的觸手， “送給你。”
亞歷克斯有些咬牙切齒: “不許收。”
別以為他不知道這條老東西打的什麽心思，因為那個血契還有過去的兩條觸手，好幾次他先被混沌黑暗入夢，才擋住了往莉莉精神的窺探。
“……”
那好吧，等等。
莉莉安正要開口，卻瞥見插在地上的寶劍，歡快地打了個響鼻，用尾巴尖推了推湯米: “就是那個，那個!”
“好好好……”紅毛勇者拔出自己的劍，嘆了口氣， “咳咳。”
“有什麽沖我來!”
“絕不會讓你們再一次擄走莉”湯米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看向笑地哼哧哼哧打響鼻的粉色晶龍，擦了一把額頭上不存在的汗， “絕不會讓你們再一次擄走莉莉安小姐!”
本來就只有兩條龍在認真挑事，場面一下子變得無比尴尬。
“擄走”諾伊斯翻了個白眼， “擄去哪，整個龍島都是她的。”
自那一日魔力潮汐的泉眼限制被破，粉晶巨龍吞噬不計數量的魔力，才不致使龍島因魔力決堤而崩塌。
這不是壞事，但也不是好事。
需要非常非常長的時間去消化這些力量，但現在的莉莉，龍島已經沒有任何一條龍是她的對手。
穆爾顯然沒有想到要和一個勇者決鬥，但對方已經收起了劍，甚至還和那條漂亮的桃心尾巴拍了一下。
他看向樂不可支的粉晶龍，斟酌着開口: “不知道你是否考慮選擇一位成熟的伴侶。”
亞歷克斯的心情晴轉多雲: “她不需要。”
“嗯嗯，現在不用考慮。”莉莉安往後挪了一下，蜷成一小團，只露出小半個腦袋，淺粉色的眼瞳眯起，完完全全縮在幽幽泛着紫光的翅膀下， “你們都走吧，以後再說啦。”
那一扇有着血色紋路的紫色翅膀擡起，諾伊斯看見了流動着粉色魔力的晶核。
近水樓臺啊。
他暗暗咬下後槽牙，帶着瑟銀離開。
穆爾也不再糾纏，以撒更是困頓睡回黑暗，湯米吹了聲口哨，提醒莉莉安記得喝藥，也離開了。
很快，就只剩下一粉一紫兩條龍。
落日的霞光鋪滿冷水湖，潋滟的水面波光閃爍，格外安靜。
“你想和它們有以後，不想要我和你的現在”
低啞磁性的聲音裏滾着洶湧壓下的愛欲，楞骨支撐的翅膀尖爪用力，亞歷克斯十分克制地沒有覆在晶龍的身軀上，只有尾巴暴露些許情動，輕微地摩挲着冷涼的鱗片。
“不要。”擡頭往上，對上紫色的豎瞳，莉莉安小聲嘟囔: “嗯，不是，我還沒有準備好。”
他點頭: “好。”
又小心地将眯着眼睛打盹的小家夥往翅膀裏又攏了攏。
莉莉安慢慢閉上眼睛。
現在就很好，嗯……
安安穩穩的平靜，就像依偎在深淵裏，密不可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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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的一路陪伴，包容這塊差一點點烤糊的月亮蛋糕，未來也還請多多關照啊
這是祈雪眠山的第一本原創，就如前輩所說，不要想整個大的，差點就端不上來了，寫文一年一百萬字歸來仍是沒進步的萌新糊糊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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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文我們不見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