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part對手

part26 對手

名望、財富、權利構成了一張滔天巨網，将所有人束縛在方寸之地。

兩撥人馬仿佛兩只貪婪的蜘蛛，憑借着蛛網的震顫逐步逼近自己的獵物。

斯內克的手指邊是德諾斯流水般的長發，輕柔又滑膩，他甚至很難在水中抓住那些順滑如同海藻的長發，于是虛虛斂着眼，試圖觀察清楚四周的景象。但他從來沒有在海中潛行這得這般迅速，以致只能通過那些看不清的礁石與色彩斑斓的魚群分辨出自己身處不同的海域。

他揚起頭時，瞧見德諾斯的下颌。

人魚聽信了他的花言巧語，不光折返回來幫助斯內克，現在還要拱手獻出自己的珍寶，以滿足自己伴侶的要求。哪怕兩人在海中潛行會招來古怪的庫裏魯人魚，德諾斯也沒有拒絕他。

斯內克不得不承認，人魚一旦陷入愛情确實瘋狂。

但很快，他察覺到德諾斯的前進軌跡徒然一改。

斯內克原本憋着一口氣被德諾斯抱着潛行，偶爾會和人魚接吻換取氧氣，但現在德諾斯從水底橫行突然轉為向上游，最後躍出水面，兩人濕漉漉地浮在水面上。斯內克大口呼吸着空氣，面上淌着水，正想詢問怎麽了，卻發現周圍的海面大霧籠罩——德諾斯帶領他潛游了許久，仍然沒有逃離庫裏魯人魚的勢力範圍。

德諾斯面色陰沉：“他來了。”

他，指的庫裏魯。

事實證明，斯內克的确不是庫裏魯這種生物的對手。

船長只能配合詢問：“我需要做什麽？”

德諾斯手臂上的魚鳍張開，他捁緊了斯內克的腰：“不要離開我。”

斯內克欲言又止，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又鑽入水中。

海底的景象讓他感到驚悚。淺海區域原本該透着明澈的日光，但這一次，海平面之下顯得陰暗又潮濕，水中彌漫着神秘的光暈，波濤逐漸陰緩下來，時間仿佛靜止了。利維坦栖息在海底，海床上顯露出烏黑的泥沙淤泥。這頭巨大的海妖身側環繞着無數小型章魚與海魚，裸露的脊背上倒插着腐朽的兵戈劍器，就這麽潛藏在深淵中。

斯內克已經分不清這是庫裏魯制造的幻覺，還是真實的黑海景象，緊張和不安啃噬着他的內心，蹂躏着他神經。

兩人前方的海域視線更加昏暗，浮游生物在黑暗中散發着點點銀光，時而又沖出一兩條畸形的怪魚。德諾斯都完美避讓開，但或許是因為斯內克在他懷中，德諾斯沒有主動攻擊那些生物。

斯內克拍了拍德諾斯緊繃的手臂，對方垂下頭，他立即湊過去捉到人魚的唇，等德諾斯張開口，船長便貪婪地汲取着對方口中的氧氣，他環抱着德諾斯的肩背，伸手摸了摸人魚的側臉。

德諾斯蹭了一下他的手指，當做安撫他，随後游到海底洞穴附近，撥開垂在洞穴口的海藻。

洞穴有部分地方露出海面，斯內克靠着崖壁做短暫休息，順帶計算兩人在海中潛游耗費的時間。

“如果沒估計錯誤，我倆在水下游了兩個多小時。”

德諾斯撩起濕發，有些悶悶不樂：“嗯。斯內克，我想從海底神殿去不老泉。”

遠離深海的古怪景象，斯內克也不再那麽恐懼不安，只是漫不經心地回答他：“在海裏，不是你說了算嗎。”

德諾斯沒說話，猛地一甩尾巴，手掌拂上了斯內克的腰。斯內克一怔，以為人魚真能随時随地發.情，忍不住想諷刺他，沒想到德諾斯将他一把抵在崖壁上，捂住斯內克的口舌将他往水下按，巨大的魚尾如同蟒蛇纏繞住斯內克的四肢。他用身軀罩住斯內克，金色的長發從兩肩滑落，如同沙礫瀑布覆蓋在斯內克的身上。

德諾斯身上的魚鳍全部張開，但又繃緊不動，在剎那間，仿佛海上将要起大風，絞緊的風帆也躍躍欲試，亟待裝滿狂風乘風而起。

他沒有說話。

斯內克也察覺到了不對，就沉在水中，距離水面不過一拳的距離，他睜着眼，隔着水波觀察德諾斯。

洞穴內太寂靜了。

有崖壁上的滴水落進海面。

嘀嗒、嘀嗒。

一道瘦削又扭曲的陰影投影到了洞穴崖壁上，那道影子的下半部分被水波倒映得支離破碎，晃眼一看時，仿佛有成千上百只黑紅的眼睛在波濤中起伏。

嘀嗒。

洞穴內的光線消逝，四周頓時伸手不見五指，斯內克下意識捏緊了德諾斯的手腕，這時，他察覺到胸前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他摸上去，從襯衣中掏出那條黃色海藍寶石項鏈。

寶石在黑暗中散發着瑩潤的光芒，就連德諾斯也注意到了，投來了疑惑的視線。

嘀嗒。

海水似乎沸騰起來，斯內克察覺到黑暗中有什麽在往自己身邊靠近，但德諾斯将他抱得更緊，胸腔貼着胸腔，那枚寶石也貼在了德諾斯光澤的鱗片上。

斯內克看見，德諾斯背後的黑暗中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黑紅瞳孔，隐隐約約、飄忽不定，或是倒懸，又或是轉動着殷紅的瞳仁。

他正想示意德諾斯，人魚卻在一瞬間發出了尖銳爆鳴，如同海浪向外擴散而出。

與此同時，斯內克在水中聽見一首歌謠，好似神邸的搖籃曲。

黑紅的瞳孔極快退散，洞穴內又恢複了剛才的溫度，海潮聲又湧了上來，詭異的嘀嗒聲消逝了。

德諾斯将他水中抱起來，氣勢洶洶卻又充滿柔情地吻到他的唇角。

庫裏魯人魚的手段層出不窮，雖然直到現在都沒對斯內克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卻讓船長的神經飽受折磨，他甚至覺得庫裏魯比德諾斯還要“難纏”。

斯內克意味深長道：“寶貝，你真好滿足。”

德諾斯斜睨了他一眼，說的話卻牛頭不對馬嘴：“庫裏魯有一船遺骸。當人魚漫長的情期來臨，他會從中挑選出最完整的那個頭骨，當做伴侶。他想要你，無論生死。”

斯內克盯着他，嘴唇一卷：“你想恐吓我？”

德諾斯：“與其做一具沒感覺的遺骸，不如做快活自由的船長。斯內克，你該活在海上，而不是深海中。”

“我還不需要海妖來教我這麽淺顯的道理，”斯內克看見德諾斯認真的神情，頓了一下，笑起來，“不過，你說得對。”

倒計時：21小時。

斯內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準備下潛之前，船長在潔癖發作與追求爽感之間來回搖擺，最後下定了決心：“德諾斯，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能在萊茵找到一片幹淨的海域，我或許你能和你在海裏試試。”

德諾斯伸出手，手掌沿着他的後頸一路下滑，虛掠過脊背骨，如同海浪拂過山脊，最後落到他的腰上。他看起來似乎被斯內克馴服了，無表情的臉上浮出了鱗片，有些乖順地側過臉，眼中卻閃爍着危險的光芒。

他說。

“遵命，我的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