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陶心的問題沒得到回答,也沒被否認,她就當他默認了。

他在校慶那天的奇怪行為在這一瞬似乎都有了答案。

她來了興趣,晃蕩着站不穩的身體追問道:“你很缺錢嗎?為什麽做這行?以你的條件應該直接簽公司出道,那樣不是更賺錢嗎?”

問題再次石沉大海,陶心眯起眼,對他避而不答的行為有些不滿。

再看他這副神志不清的模樣更來了火氣:“你這是喝了多少酒?剛陪完上波客人才趕過來?”

陶心終于發現她無論說什麽也無法讓他回答了。

她興致缺缺,也不願意待下去了,準備去沙發拿包離開。

路過他身邊時,只是輕微的剮蹭卻讓他身子一軟,朝着地上跌去。

陶心一驚,伸手扶住了他,卻承受不住他的體重,連帶着她一起跌下去。

背部剛被冷硬地磚碰撞,身前便被火山流漿似的軀體侵襲,陶心悶哼一聲,感受着冰火兩重疼痛的夾擊、

身上滾燙的熱氣已經暈染了她,來不及細想他是否發燒,此時她急需把他從身上推開。

快喘不過氣了。

不過酒精讓她手軟腳軟,根本推不動。

就在她無計可施的當口,她手機響了,鈴聲似乎驚醒了他。

原本無力散攤在身側的雙手似乎有了力氣,手掌撐在地面上,支撐起上半身,然後又縮起雙腿,雙膝跪地,直挺挺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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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心舒了口氣,避無可避地直視着他的雙眼。

細看下,他的眼型只是類桃花眼,但眼尾微微上挑,眼角稍加銳利,不專注時不明顯,如此注視下,才能看出帶着幾分魅惑。

此刻

面對這樣的眼神,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覺得他好像認出了自己,便試圖喚醒他。

“楚揚,你能先起來嗎?”

他額頭的汗珠描摹着鼻梁像乘着滑梯一樣滑到了鼻尖。

鬼使神差地,陶心竟伸出手指,輕點了一下他的鼻尖,将那滴汗珠浸入指尖。

手指似乎被電擊了般,麻麻的動不了了。

她猛然吞咽下口水,心跳的劇烈似乎在暗示着一些難以預料的情緒正在逐漸失控。

電話鈴聲停止,歌曲列表早已全部播放完畢,包房裏瞬間安靜了下來,只能聽見彼此不同頻率的呼吸聲。

理智也因驟然的安靜回歸大腦,陶心又重複了之前的話:“你能先起來嗎?”

他的眼裏看不到光亮,光澤似被黑暗吞噬,幽深又頹廢,卻帶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他此時的嗓音像砂礫掉進樂管中,清朗中透着低啞。

“可我不想放你走。”

這是他第一次回答她的話,看起來有了神志,卻依舊像在夢裏。

陶心思維凝滞,艱難地思考着他這句話的含義。

分神思考的一瞬間,黑影猝然壓下,兩瓣血紅的唇微張,覆在她的唇上。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把陶心喪失的意識拉回,今早的夢境一一浮現在眼前。

她突然心生恐懼,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他,跌撞着起身,撈起手包走出了包廂。

——

冷風吹滅了身上的火,陶心站在街邊定了定,長舒了口氣,将剛剛包廂裏的一幕壓在腦海深處。

她打開手包,拿出手機,剛剛的電話是季文則打來的。

許是見她沒接電話,他發來了一條信息。

【季文則:你,想好了?】

陶心看着這條信息,自嘲地笑了起來。

前一秒她竟然還在期待他是打電話來挽留她的。

陶心懶懶的語氣帶了絲疏離的灑脫回複道:“想好了,分手快樂啊,文則。”

涼風掃下一片落葉,在空中旋了兩圈竟猛地糊在她的嘴上。

唇瓣突然被覆蓋,包廂裏的那個吻帶來的觸覺再次閃現。

她從嘴上拿下葉片,呼吸重了幾分,拿出車鑰匙按了開鎖鍵,不遠處的車燈亮起,卻映出一個瘦高身影。

他步伐虛浮,整個人晃晃悠悠的,随時有跌倒的傾向。

剛思及此,那人便貼着她的車倒了下去。

陶心:……碰瓷是吧?

她快步走過去查看,竟然是楚揚。

他倒在她的前車燈前,兩束煞白的大燈将他照得分外白透,他的外套拉鏈不知是不是在剛剛的撕扯中拉開的,裏面的白T衣領也斜到了一側,露出大片肩骨。

瓷白的臉色讓他平添了份脆弱感,似乎呼吸不暢,他微張着嘴,一下一下用力吸着氣。

胸口起伏,貼在胸前的衣服濕了一塊,單薄的布料顯出胸肌輪廓,

這樣看起來,很容易被人撿屍啊。

長得這麽好看,也不知道保護下自己。

陶心蹲下想将他的衣領拉正,可伸出的手指在空中停滞,攥成了拳,又收了回來。

她重新站起身,用銀色的鞋尖撥了撥他的腳踝,确定了他是真的醉倒在地,動彈不得,便叫了門口的保安,将他扶上了車。

他閉着眼靠在後座的椅背上,像是睡着了。

這樣的他倒是挺恬淡乖巧的,讓人生不出警惕之心。

她站在車外等代駕,想了想,撥通了周楠的電話,可電話剛撥出去,她就趕緊挂斷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麽,但就是萌生出不想讓人發現他的念頭。

他突然間成了她的一個見不得人的隐私,明明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麽。

算了,索性把這個大麻煩丢到酒店去吧。

她故意選了一個位置稍偏的酒店,戴上墨鏡和口罩去前臺辦理了入住手續。

然後讓酒店服務人員幫忙把他扶進酒店,她則全不沾手。

兩個服務員完成任務,陶心給了小費後也打算離開。

門緩緩關閉,床上的人翻了個身直逼床邊,一只胳膊一只腿都耷拉了下來,整個身子朝下傾斜,眼看着就要跌在地上。

在地上睡一夜也沒什麽吧,頂多就是感冒發燒流鼻涕呗。

這樣想着,陶心把門打開了。

一邊走進房間一邊鄙視言不由衷的自己。

她快步走到床邊,費力地把搖搖欲墜的楚揚給拽了上去。

然後好人做到底地把被子給他蓋上了。

她氣喘籲籲準備離開,感慨着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再出什麽狀況她也不管了。

可剛轉身,腰突然被纏住。

她吓了一跳,回頭看去,楚揚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來的,雙臂緊緊環住她的腰。

像麻繩鐵鉗一般掰不開,她無法脫身。

陶心提起一口氣,抵抗內心的悸動的同時還要抵禦他的引誘,不由得低吼道:“別給我耍酒瘋,松手。”

可那雙手卻不聽話地從衣襟處鑽了進去。

觸到肌膚的那一刻,她好像皮膚饑渴症的患者一般,腦中一片混沌,渴望又抗拒。

今早的夢,竟像個預言……

短短數秒,她身上一層薄汗,口幹舌燥地想要一盆冷水澆醒自己。

她有些站不穩,随手一扶卻觸到了他胸前浸濕的那塊。

單薄的布料下能感受到肌理的走勢,又大又緊實,很有手感。

突然一個詞竄入腦中。

“童顏巨肌”。

她像被燙到一樣,彈回了手,用力将他推倒在床上,可反作用力讓她也跌到床上。

像羊入虎口,他整個人貼了過來,雙腿蜷曲,胸膛緊貼着他,下巴搭在她的頸窩裏。

明明是她被鉗住,他卻像個要被遺棄的小孩,只能無助攀附着她,纏繞着她,企圖以這種方式留住她。

喃喃的他好像在嘀咕着什麽。

他的臉頰蹭過耳垂,麻癢的同時聽清了他念叨的內容。

“別走……陶心……”

如果她是鼎鐘,那這四個字就是鐘錘,接連撞擊了她四下,導致思維遲緩,暈頭轉向。

他知道是她。

她竟生出了一種他非她不可錯覺。

仿佛等了她好久,終于重逢,再也不願放手的依戀。

錯覺。

沒準是她聽錯了,又或是他的小調情。

可她确實幹涸太久了,需要雨露。

雖然知道不應該,可抗拒不了。

眼看着要在掙紮中逐漸沉淪,猛然響起的手機提示音讓她徒然驚醒,她發現手機就捏在手裏。

按亮手機,卻是那個昵稱是A的陌生微信發來了一條視頻。

又是視頻,她現在都有點視頻PTSD了。

好奇心驅使她還是點開了視頻,外放聲音是滿格的,瞬間爆發出來的呻|吟聲無疑是火上澆油。

她本想抓住浮木,卻被人投下一顆巨石,拽着她慢慢下沉。

視頻裏是個監控錄像的畫面,光線很暗看不真切,但那一聲聲粗喘聲,跟之前季文則附在她耳邊時很像。

或許把光線調亮點就能看清了。

但不是此刻。

楚揚咬住她的耳垂,視頻裏的喘息跟耳邊的重合。

她深吸了口氣,體內的那一絲火苗迅速膨脹,燎燃漫山遍野。

整個身體放軟,不再掙紮,像灘水,随波逐流,任憑身體沉入海底。

沉底前,她還不忘按了保存鍵。

——

岩城愛思酒店頂樓的套房中,身材高挑的男人面窗而立,夜色下的玻璃映出深邃的眼眸和俊朗輪廓。

身後的床上躺着已經睡着的蘇婳,纖細的手腕纏着紗布,地上還有一把染了血的匕首。

他擡手捏了捏眉心,黑長的睫毛微垂,煩躁的情緒在心裏不斷蔓延。

他沒想到蘇婳會這樣極端,這件事說到底,是被對家陷害了,而礙于身份原因,他又沒辦法報警。

他垂眼落在在手中攥了良久的手機上,按亮了屏幕是跟陶心的微信對話框。

她發來的那條語音他遲遲未聽。

他不敢聽。

可明明昨天他還在擔心,她不肯輕易答應分手。

或許,她在挽留他。

四秒的語音時長,肯定是在說她喝多了,明天再聊。

她最會給彼此找臺階了,她舍不得他。

跨年夜她坐了6個小時飛機趕到後臺,就為了讓他嘗一嘗她親手做的餃子。

就因為他提了一句,好奇北方人過年吃的餃子是什麽味道。

她那麽喜歡他,怎麽會輕易答應跟他分手。

季文則此刻很篤定她發的信息內容,松了口氣,點擊了語音。

慵懶又疏離還帶着絲灑脫的聲音,從聽筒清晰傳來:“想好了,分手快樂啊,文則。”

季文則愣了一瞬,像是沒聽清一般,又點擊了一下語音。

“想好了,分手快樂啊,文則。”

他眨了下眼,喉結動了動,吞咽了下口水,又點擊了一下。

“想好了,分手快樂啊,文則。”

就這樣反複聽了十幾遍,他似乎終于聽清了語音裏的內容,深吸了口氣,覺得渾身麻麻的。

觸覺嗅覺味覺都有些麻木,只有大腦還能運轉。

她同意分手了?

很好啊,他保住了事業,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那他以後是不是就見不到她了?

不能吃她親手包的餃子了。

不能抱她,不能親吻她,不能叫她姐姐了?

心怎麽會那麽痛呢?

她此刻應該也跟他一樣痛吧,想起她那雙嬌柔的眼裏含着淚,他手指找到了知覺,顫抖着撥通了爛熟于心的號碼。

無人接聽。

接連打了十幾遍,都無人接聽。

他轉而撥通了周楠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周楠質問的聲音似穿透耳膜般:“你小子怎麽沒回來啊?今天陶心生日你知不知道?”

季文則抿住薄唇,聲音不高帶着輕顫,啞了一瞬,問道:“她……沒哭吧?”

周楠冷笑:“你說誰哭?陶心?她跟一群男模玩得可高興了。”

季文則淡定表情慢慢割裂,極力掩飾的情緒一點點展露出來。

他讷讷地重複了一遍:“男,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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