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下了課, 陶心跟着楚揚從教學樓走到了系辦又返回教學樓,整整走了一個來回。
她平時開車開慣了的人,冷不丁走這麽多路确實有點累了。
剛想坐下歇一歇, 楚揚又說要走。
她疲憊地問道:“去哪啊?”
楚揚:“去趟圖書館取點資料, 然後再回來。”
陶心:“那我在這等你不行嗎?”
楚揚輕挑眉稍:“那不行, 我這麽好得手, 你不看緊我,萬一我被別人追走了怎麽辦?”
陶心:……
這個男人真記仇,一點也不可愛。
她捂着肚子說:“我肚子疼,走不動了。”
楚揚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借口, 但還是蹲下,溫熱手指輕輕按在她的肚子上說:“那你在這等我吧, 別亂走,別讓我找不到你。”
陶心彎着眼睛一口答應:“我保證不亂走。”
目送着楚揚離開,陶心便在教學樓裏閑逛了起來。
要她不亂走是不可能的, 能在他回來之前回到這不就行了。
陶心順着長長的走廊從東到西,發現走廊的盡頭是個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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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想往回返的, 卻聽見畫室裏傳出了一聲不屑地輕哼。
這倒是引起了陶心的興趣,一般這個語氣開頭,接下來說的大概率是誰的壞話。
她的八卦基因被喚醒, 蹑手蹑腳地接近了畫室。
裏面是兩個女生在講話。
“你當時沒在現場, 沒看見的陸兮瑤的囧樣,太丢人了。”
陶心驚訝,她們讨論的竟然是陸兮瑤。
“我聽說了, 她三番五次地跟楚揚告白都被拒絕了, 臉皮是真厚啊。”
“你不知道吧,上次她過生日時跟準備跟楚揚表白的, 可楚揚趁着點蠟燭時逃走了。”
“我知道!她那次還專門帶着楚揚去見她爸呢。”
“人家都拒絕得那麽明顯了,她怎麽還好意思往他面前湊啊?”
聽到這,陶心被她們一口一句貶損弄得火大。
人家小姑娘勇敢追愛怎麽就厚臉皮了?
況且,上次是陸兮瑤的生日啊,那喜歡的人中途離開了,她肯定很傷心吧。
陶心暗暗嘆了口氣,突然聽見樓梯裏傳來一聲吸鼻子的聲音。
她心裏一驚,慢慢向前走了兩步,探頭看去。
一個熟悉的背影正坐在臺階上傷心抽噎。
陸兮瑤?
她坐在這聽別人議論自己,自虐啊?
她猶豫着要不要去遞張紙巾給她,卻聽見那兩個女生的話更難聽了。
“她還把自己咖啡舉到楚揚嘴邊了?簡直不要臉了!”
陶心深吸了口氣,實在聽不下去這麽惡毒的話了,轉身走到畫室門口,一把推開了隔音不好的門。
她倚靠着門,雙臂環胸,下巴稍稍擡起垂着眼蔑視着她們,明豔的五官寫滿了不好惹。
兩個女生嘲諷的聲音戛然而止,好似有個人還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陶心斜挑着唇看着她們慌張的模樣,目光落在她們的畫上,輕笑道:“你們畫的什麽啊這麽醜?”
兩個女生反駁道:“你是誰啊?真沒禮貌。”
“就是,我們繪畫練習關你什麽事?”
陶心輕慢地冷哼道:“那人家跟誰表白管你們屁事?”
兩個女生恍然明白她聽到了她們剛剛罵陸兮瑤的話,心虛得氣勢弱了下來。
她們的視線忽地落在了她身後,紛紛躲避着目光,放下畫筆,一個拉着另一個離開了畫室。
陶心回頭一看,陸兮瑤正站在她身後,用紅的跟兔子一樣的雙眼瞪着逃走的兩人。
陶心樂了:“喲,小白兔還會瞪人呢?”
陸兮瑤癟着嘴低下頭,神色有些倔強,也不說話也不離開。
陶心慢悠悠走上前,附身低頭從下向上看看她的表情,被她這副別扭的小模樣逗笑了。
她從包裏掏出紙巾,遞給她:“擦擦吧。”
陸兮瑤猶豫了片刻,接過了紙巾,軟軟的聲音透着複雜的情緒:“為什麽替我說話?”
陶心撇撇嘴:“因為我是你陶姨嘛。”
陸兮瑤倏地擡起眼,看着她那張明媚又張揚的臉,發不出火氣來。
陶心也喜歡軟軟嫩嫩的小姑娘,看着陸兮瑤這麽可愛不免摸了摸她的頭說:“你以後別強行裝綠茶了,學得一點也不像,你有你自己的魅力。”
陸兮瑤長睫輕顫,通紅的眼睛微微眨了眨,垂了眸,不再看她。
陶心摸夠了萌妹,收起手,笑呵呵地說:“那行,我走了。”
陶心剛轉身走了兩步,便聽見身後傳來陸兮瑤軟軟地聲音:“你以為他很喜歡你嗎?他有很多事瞞着你的。”
陶心腳步頓了頓,無所謂地擡手揮了揮,繼續向前走。
身後的陸兮瑤張了張嘴,終是沒再說什麽,捏着手裏的紙巾,下了樓。
陶心慢悠悠地朝跟楚揚約好的位置走着,可能因為是放學時間,走廊的燈光都暗了,只有每隔幾米一個感應燈,随着她走過亮起。
突然前方的走廊從盡頭開始,感應燈依次亮起,一個人影在短暫的光裏快步前行。
因為太遠,看不清輪廓,但走路那清隽的氣質讓陶心認出來,是楚揚。
他步伐很快,走廊的燈一盞盞亮起,每亮起一盞他的身影便近一些,仿佛踏着光而來。
陶心所在的感應燈區域到時間自動關閉,周圍暗了下來。
卻又随着他的走近瞬間亮了起來。
楚揚走得太快,胸口起伏,用嘴大口喘息着,神色有絲薄愠。
“你去哪了?不是說好在那等我嗎?”
陶心卻覺得他有些反應過度了,掏出紙巾,輕輕在他額頭上擦拭着汗珠,卻被他反握住手腕,眼神嚴肅地盯着。
陶心語氣放軟:“我沒想到你回來這麽快,以為走開一下沒關系……”
楚揚語氣微沉打斷了她的辯解:“再也別讓我找不到你,可以嗎?”
陶心怔怔地看着他,從他微閃的眸子裏,仿佛看到了洶湧而來的情愫。
炙熱的情愫自眼波蔓延開,散布到起伏的胸口處,似乎要在一呼一吸間宣洩出。
陶心抿了下唇,點點頭。
她跟在他後面下了樓梯,出了教學樓,穿過有噴泉的廣場,到了食堂對面的一家甜品點。
全程都是他走在前面,一句話也不跟她說。
陶心已經了解了他的脾氣,這種情況大概率是生氣了。
甜品店門前等了兩三個人,旁邊的牌子寫面包5分鐘後出爐。
陶心剛想在心理吐槽楚揚心眼小,就明白他是想給自己買面包吃,緩和了情緒。
她歪着頭看着他,他卻仍然不為所動,用手機付完款,睨了她一眼,把不爽寫在臉上。
陶心覺得他這種不像是冷暴力,更像是小朋友在撒嬌。
一旁等着的三個人裏有一個男生才從手機裏擡起頭,看見了楚揚,意外地喊了聲:“楚揚?你不是不愛吃甜食嗎?”
對人楚揚面色波瀾不驚,可陶心看出他瞬間的尴尬了。
她轉了轉眼珠,對那個男生說道:“你認識這位同學嗎?”
那男生反應了幾秒才點頭稱是,落在陶心臉上的目光中閃過驚豔。
男生說:“認識啊,楚揚,我們法律系的學霸,姐姐您是?”
陶心直言不諱:“我覺得他長得特別像我男朋友,所以問問。”
一起等蛋糕的其他兩名同學都倏地擡眼看向陶心。
那詫異的眼神,不知道是佩服陶心的大膽表白,還是在懷疑她的精神狀況。
楚揚的那個男同學感覺到自己是工具人了,但也沒惱,畢竟陶心長在了他的心動點上。
楚揚挺拔着背脊,但能明顯感覺到他雙肩不在緊繃,身形也放松了許多,單手插在褲兜裏,眼睛望着甜品店的玻璃。
陶心發現了他正通過玻璃的倒影看着自己,便故意湊近了男生,指了指楚揚說:“他平時也是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嗎?”
男生被突然靠近的陶心弄得心猿意馬,她身上清新又夾着一絲甜的香氣讓人着迷,話說得都不流利了:“他,嗯,他是嚴肅了些。”
陶心輕笑:“他這麽帥,學習又這麽好,是不是好多女生喜歡他?”
楚揚微擡了下颚,眯起眼。
男生誠懇地說:“确實是。”
陶心:“那他有沒有喜歡的女生啊”
男生一臉誠實模樣,還真的認真回想了一下點頭道:“還真有,高中時……”
一直沉默的楚揚終于回過頭來,濃黑的眉峰微蹙,警告之意明顯。
男生及時咽下口中的話,眼裏有怯意。
陶心卻沒害怕,反而故意追問道:“那我這樣的他會喜歡嗎?”
男生憨憨一笑:“您長得這麽漂亮,換個男人百分之百能喜歡,但是楚揚嘛……”
正好面包好了,楚揚拿到面包轉身,一臉漠然地走向陶心。
與她擦身而過時,放在口袋裏的修長手指驀地伸出,牽起她的手,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消失在大家的視野裏。
男生:……
——
被那只溫熱的手牽着,招搖地走在校園中,陶心回憶起跟初戀在一起時的場景。
那時陶心剛因為爸爸去世而休學,譚明是班長,代表同學來看她。
那天夜裏,他陪她守的靈,以至于她夜裏不那麽害怕。
因為那晚的陪伴,讓陶心沒拒絕譚明的表白。
可在一起後,譚明一直沒公開他們之間的關系。
甚至于有次被同學撞見了,他還故意跟她保持距離,跟同學撒謊,說兩人只是恰巧遇見。
陶心多次跟他表達不滿,譚明都是哄哄就過去了。
那時她辍學天天跟媽媽出攤賺錢還債,譚明則考了一所一本大學。
有次她去他學校找他,卻被他斥責說不該不說一聲就來,并跟同學介紹她是他的妹妹。
那時她才知道,他是嫌棄她高中辍學沒有前途,羞于在衆人面前承認他們的關系。
再後來,跟季文則在一起,他倒是不瞞着身邊的人,但是他瞞了全世界。
眼前的視線由模糊變得清晰,前面這個不顧旁人眼光,牽着她的手走在衆目睽睽下的男人如此高大,把她頭頂的陽光都遮住了。
他們的關系本該陰暗中滋生,卻被他曬在陽光下。
毫不欺瞞遮掩,沒有嫌棄和利用,仿若是最真摯的情感。
手驀然被松開,她才發現到了他的宿舍樓下。
夕陽落下,風刮得有點肆意,他脫下外套裹在她的身上,垂眼看她:“我上去取點衣服就下來,你等我下。”
陶心接過他剛買的面包,溫熱松軟。
目送他進了宿舍樓,陶心壓下心底呼之欲出的悸動,掏出了手機,打開了備忘錄,在“小男模”的那頁裏,默默記下。
<若是在對的時間遇見你,或許我會沉淪。>
或許在她記下的一刻,就已經沉淪了。
只是企圖用這種方式自救。
——
只用了三天時間,顧溫意的身份就被調查清楚了。
很清白的一個人,确實有個重病的母親在住院,需要巨額醫藥費。
陶心自诩不是慈善家,所以她也沒聖母到去幫他把醫藥費付了。
但她跟顧溫意談好了,只要他好好陪高珍珠玩,忍受她的低落情緒和壞脾氣,別讓她自殘自傷,就可以得到應有的報酬。
但只有一點,不準欺騙她的感情,他只能當做朋友去陪伴。
顧溫意一一答應下來,并保證他可以完成。
陶心叫上了他一起去找高珍珠,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他。
路上陶心接到了周楠的電話,說生産工人跟設備部維修工打起來了。
陶心蹙眉問:“怎麽回事?”
周楠喝了口水,壓了壓氣說:“還不是那個趙響挑唆的,去年我就跟你說過他,這人歪心思太多了。”
又是他,趙響到底想幹什麽?唯恐天下不亂的!
陶心:“該處分處分,造成的損失該賠償賠償,我過去就是對他們太仁慈了,想着跟了我這麽多年,一般的小事我都挺寬容的,反倒是助長了他們的氣焰。”
周楠:“行了,你別生氣了,這事我處理完了,按照責任處分罰款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便挂斷了電話,陶心無意中瞟到一旁的顧溫意,見他比剛剛要拘謹了一些。
她緩和了表情,緩聲說道:“我會給用心做事的人應有的獎勵。”
顧溫意颔首,保證道:“我會用心做事的陶總。”
到了高珍珠家,鑒于她最近狀态不穩定,她錄入了指紋。
開了門,屋內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小助理沒在,應該是替她處理公司事務去了。
高珍珠失戀以來便沒去過公司,一直窩在家裏,誰也叫不出去,誰也不見。
現在就只有助理和陶心能出入她的房子了。
衛生間裏突然傳出一陣劇烈的嘔吐聲。
陶心意識到不對,立即跑了過去,看見衛生間門內,高珍珠正抱着馬桶,嘔得很辛苦。
陶心轉頭想去拿水給她,卻見顧溫意已經去拿了。
她滿意地接過他遞過來的水,給高珍珠喝下去,她睜着滿是紅血絲的眼睛,表情呆滞地說:“我好像懷孕了。”
愣怔了三秒,陶心默默去了衣櫃拿出外套給她穿好:“走,我陪你去醫院。”
到了醫院做了一些列的檢查,結果證明她确實懷孕了。
高珍珠捏着報告單,呆呆地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怔怔地望着來來往往來做産檢的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陶心蹲在她面前,平視地看着她問:“你想要這個孩子嗎?”
高珍珠呆滞的眼睛終于眨了下:“我哥一直怕我跟他搶家産,有了這個孩子,我能分到的財産會多一倍,他不會讓我生下來的。”
陶心:“我只問你,想不想要這個孩子。”
高珍珠神色迷茫:“我不知道,我不想留下跟那個人渣的孩子,但是這個孩子能幫我争家産,可我哥不會讓我生下來的……”
陶心摸着她的頭發,知道被感情傷害又有了孩子的雙重打擊讓她受不了。
她溫聲說:“別考慮別的,只考慮你自己的想法,想不想要。”
高珍珠落下一滴淚:“不想要。”
——
高珍珠不想讓人知道她懷孕。
陶心便托關系找到了婦産科專家開的私人診所,為高珍珠安排了手術。
她提前跟楚揚說好了,今天沒時間見面了,可他還是打了三四個電話過來。
陪着高珍珠做完術前的一些列檢查,顧溫意陪着高珍珠聊天,緩解她的緊張情緒。
她才空下來給他回了電話。
接通後,電話那邊的籃球場的排球聲和投籃聲透過聽筒傳到陶心的耳中,短暫地治愈了她此刻的緊繃感。
随後,又輕又低的氣音侵襲耳膜:“想你了。”
心跳仿佛漏了一拍,陶心超級喜歡這種被人牽挂的感覺。
可她也清醒地知道他行為的底層邏輯,立即轉了一千元過去:“跟同學吃點好吃的。”
撩人心弦的氣音消失,清潤的聲音帶着幽怨:“現在對我這麽敷衍了?”
陶心抿了抿唇,又轉了五千過去。
楚揚語氣涼了一度,聲音中帶着薄怒:“陶心,你以為我在跟你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