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經過一個下午, 調查結束。
已經基本認定赤羽集團沒有任何違規現象,并予以複工。
還有後續的工作陶心表示會積極配合。
陶心要請局長和環保局的同事吃飯感謝,被拒絕了。
臨走時, 局長低聲單獨跟陶心說了句話。
“楚揚這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 他對你确實不一般, 他可從來沒求過我, 也從來沒求過他父親。”
陶心怔住,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
這跟楚揚的父親有什麽關系?楚揚跟局長是世交的關系?
難道局長家庭條件也一般?還是楚揚是什麽家道中落的大少爺?
又琢磨了一下,恍然抓住了重點,局長的意思, 楚揚為了她去求了他。
可楚揚也反複強調過了,還讓她不要自作多情呢。
在她的思索中, 局長一衆人離開了,陶心才發覺腳跟有痛感,低頭稍稍擡起鞋跟, 發現腳跟被磨破了。
今天站着和走路的時間太長了。
她順勢坐在了車裏,雙手扶着方向盤, 臉趴在上面,閉眼休息着。
今天真累,比三年前的任何一天都累。
“你以為你很了解我嗎……陶總有點自知之明吧。”
不知道為什麽, 放松下來, 腦海裏就盤旋這這句話。
心裏像被千金石墩困住,又沉又堵。
——
第二天一早,陶心覺得渾身疼痛, 乏力, 還不似以往那般畏冷,甚至覺得渾身燥熱。
她踢開被子, 涼意讓她清醒了一點,意識到自己好像是在發燒。
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手也很熱,根本摸不出來。
她撐着身子起來,在藥箱裏找到體溫計夾在腋下,喝了口水,卻越發覺得頭疼。
重新躺回床上,還沒等給田一元打電話,電話便響了起來。
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陶心遲疑了一下接通了。
楚揚的聲音不冷不淡地傳來:“今天遲到了。”
陶心看了看時間,已經八點多了。
也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生病了,強撐着力氣說:“今天我要去調查一下投訴我的人是誰。”
楚揚:“我幫你查不是更快?”
陶心垂着眼,把體溫計拿出來看了眼,37.8度,低燒。
“不用了,我自己查就好了,不麻煩楚總了。”
說完她覺得自己語氣有點生硬,補充了句:“多謝楚總好意。”
頓了頓,楚揚聲音沉了一些:“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着急融資了?”
感受到威脅,陶心心裏升起了無名火,昨天他刺耳的話一遍遍往她腦子裏鑽,她感覺身體又難受了一些。
陶心:“楚總,我今天真的有事,我們改天再約吧。”
楚揚:“你知道多少人約我約不到嗎?”
陶心誠懇地說:“知道楚總忙,正好您把寶貴的時間留給他們,我這邊可以等。”
楚揚:“你就不怕我不投了?”
陶心深吸了口氣,閉上眼,将有點眩暈的頭靠在枕頭上,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其實,她已經察覺到自己不想說實話的原因了。
她不想暴露自己生病的誘因,是因為他昨天冷漠的态度和紮心的話。
這顯得她太重視他,太脆弱,太沒有尊嚴了。
為了隐藏心裏最柔軟最不堪的一面,只能選擇沉默。
不投資也好,她也确實不想在折磨自己了。
半晌,安靜的聽筒裏傳來楚揚輕笑的聲音:“陶心,你覺得我現在是在威脅你,還是在求着你?”
話音剛落,電話被挂斷。
陶心緩緩舒了口氣,将自己埋進被子裏。
——
陶心從一個冗長的夢裏慢慢有了意識。
她睜開眼看着酒店富麗堂皇的天花板,夢中的情景一點點消散,最後只剩下一個跟楚揚擁抱的畫面了。
夢中是三年前,她宣布公司破産後沒有說分手,而且表明自己的心意,自私一點,求他留在自己身邊。
才醒就不記得夢裏的細節了,甚至想不起來他到底同意沒同意。
不過最後一個擁抱的畫面,他應該是同意了吧。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她拿起來手機,瞟了一眼,竟然才九點。
做了這麽長的夢,竟然才過了一個小時。
她接聽了電話,是藍印打來的。
藍印:“陶總,我想對您做個背調,您現在有時間嗎?”
陶心徹底清醒了,她坐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把體溫計又塞到腋下,問道:“什麽背調?”
藍印:“就是……就是您的家庭,背景調查……”
藍印的聲音卻不似以往那麽嚴謹刻板,有點哽咽。
陶心關心地問:“可以是可以,但是你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對,你沒事吧?”
藍印似乎在隐忍着痛苦,聲音被壓擠得像是透不過氣一般:“沒,沒事,我就是肚子突然有點疼,那我們開始吧。”
陶心還想問什麽,突然一聲巨響,吓了陶心一跳。
震驚之餘,陶心大聲問着:“藍印,你還好嗎?你怎麽了?是暈倒了嗎?”
陶心不敢挂電話,扔□□溫計跑出了房間去找田一元,讓她給楚揚打電話。
可剛敲響田一元的房門,田一元從門後探出頭來,她急忙說:“快給楚揚打電話,藍印好像暈倒了。”
話音剛落,藍印的手機裏突然出現了楚揚的聲音。
“我在,沒事。”
清潤的聲音像個定海神針,讓陶心瞬間冷靜下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淡淡地“嗯”了一聲。
手機裏傳來了楚揚報地址的聲音,應該是在撥打120。
聽着他放下了電話,陶心扯着脖子喊道:“楚總,藍印怎麽樣了?”
低低的聲音近在耳邊:“這麽大聲幹什麽。”
陶心一囧,誰知道他叫救護車還不放下藍印的手機啊,以為他聽不見就喊了一聲。
楚揚:“他沒暈,就是肚子疼得說不出話,我扶他到沙發上等救護車。”
陶心徹底放下心來,有楚揚在,她也不用操心了。
電話裏沉默了幾秒,陶心想起藍印說的背調,問道:“對了,藍印剛剛說要對我背調。”
頓了頓,楚揚說:“嗯,盡調裏的其中一項。”
陶心:“着急用嗎?我自己可以提供什麽信息嗎?”
楚揚:“不用,等藍印好了,你配合他調查的就行。”
說完,電話便被匆匆地挂斷了。
陶心不理解,也沒機會追問,她順便讓田一元定了早餐,便回了房間。
她拿起床上的體溫計,顯示36.8度。
退燒了。
陶心去泡了個熱水澡,緩解了剛剛低燒帶來的難受感覺。
上網搜了搜,說是免疫力低下,才會累到低燒。
可她自己心裏也明白,還有心情的原因。
洗漱好,吃了飯,身體舒服多了。
陶心正打算出去走走,接到了中介的電話。
中介:“陶總,您一直想要的那棟樓的四樓現在要對外出租,您有興趣看看嘛?”
陶心想了想,應了一聲,約定了晚上看房子。
去了工地,已經恢複了施工。
叮囑了他們用心配合環保局把剩下的流程走完,便獨自驅車去了老城區。
踩在板油路旁的落葉上,擡頭仰望着樹葉縫隙裏隐隐透出的落日餘晖,陶心深吸了口氣,用嗅覺感受着老城區的氣息。
最美不過黃昏,如果三年前沒破産,她會不會每天這個時間拉着楚揚的手,漫步在這條靜谧又有煙火氣的小路上?
她知道這些假設沒有意義,便慢慢将想法抛諸腦後。
随手拍了一張細碎光暈的圖片,發了朋友圈。
陶心先去了買下的那套房子。
房間只處理了牆面和地板,裝修得很簡約,家具也基本都是實木現貨,除了幾天甲醛了,現在就可以入住了。
站在窗前,望着曾經的窗口,還依稀能看見飄窗上曾經的抱枕。無數個寂寞的夜晚都是坐在那獨自消化情緒的。
現在的主人竟然沒有丢掉嗎?
還是說,房子還空着,根本沒人入住?
但看起來窗明幾淨的,就算沒人入住,也是經常來打掃房子。
其實看見自己曾經的房子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原來的裝修,還很用心地被呵護着,也就足夠了。
突然覺得沒必要執着于買回它了。
畢竟,早已物是人非,回不到從前了。
陶心給中介打了電話,告訴他不用過來了,她不準備租了。
挂了電話,坐在床邊,心血來潮,她準備今天就搬到這裏來住。
得先去買點日用品。
鎖好門出了房間,太陽徹底落了下去,只留下天邊的晚霞給世界增彩。
她真的很喜歡踩落葉的“咔咔”聲,低頭看着落葉在腳下碎開,很解壓。
安靜的街道,能聽見不遠處的腳步聲。
陶心甚至能聽清這是一個成年男人的腳步聲,因為步履健碩,且速度不快不慢的,想必來人跟自己一樣,在閑庭信步的走着。
小路相逢,不擡頭對視是種禮貌。
她稍稍擡眼,看清了迎面而來的一雙漆黑色的皮鞋,色澤光亮一塵不染。
本來散漫的目光驟然全部聚焦在那雙鞋上,莫名的熟悉感讓她不顧尴尬,一路向上看去。
楚揚?
她怔怔地看着楚揚,腳步驟停,“咔嚓”踩碎了一片落葉。
——
抱着兩大袋子日用品回到房子的陶心,思緒卻一直停留在見到楚揚的那刻。
她為自己的躲閃而憤慨,怎麽就不能淡然地面對他呢。
想到楚揚當時冷漠地說,他就是喜歡她以前房子的裝修風格,就買下來了,又叫她別多想。
她看起來就很喜歡自作多情是吧?
陶心一邊亂七八糟地想着,一邊把買來的四件套鋪上了。
桌子上,單人椅旁都擺了氛圍感十足的臺燈,地上鋪了地毯,隔板上放上裝飾品。
房間頓時溫馨了起來。
忙活得有點熱了,她去開窗,恰好看見對面的窗戶亮了。
楚揚正拿着一個透明水杯,側身站在窗邊。
這種感覺真糟糕,看着自己曾經的男人住在自己曾經的房子裏,而她,卻成了與之無關的看客。
曾經的男人稍稍轉過身,正與她的視線對上。
她一秒掩飾掉眼裏的落寞和幽怨,故作陽光和坦然。
可楚揚的視線卻像是路過,并沒有在她的臉上過多停留,甚至都沒有跟她點頭示意的意思。
陶心耷拉下雙眼,門驀然被敲響。
她走到門口看了看門鏡,竟然是付科。
楚揚的視線又瞥向了對面的窗戶。
陶心不見了。
須臾,一個男人抱着一束花走近了窗前,将盛開的玫瑰插進窗臺上的空花瓶裏。
楚揚眯起眼,捏緊了手中的玻璃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