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陸廷看到他書箱上放着一本作文素材大全。

這種工具書他們人手一本。說實話,高中生的作文哪來的那麽多深度和升華啊,全靠背的素材和好詞好句罷了。

陸廷看着,心裏忽而對嚴墨這人寫的作文升起了好奇。

衆所周知每次寫800字作文就是理科生最脆弱的時刻。因此一個人的作文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他的內心。

他寫的作文會是什麽樣子的呢?

“嚴墨,我能看看你上次的語文卷子嗎?”

“什麽?”

“我想看看作文。”

剛準備拿試卷袋的嚴墨收回手,轉向他,神色第一次這麽認真地解釋道:“除非我死了。”

陸廷:“……”

就猜到會這樣了。

懂的都懂,給別人展示自己的作文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就是有種被熟人見證裝比或者果奔的極度尴尬感。

嚴墨越是這樣他就越好奇了。

其實也不急于一時,挑個嚴墨不在教室的時候也能看。但陸廷這一刻是真想看。

他有意無意地朝地上嚴墨書箱的方向看了一眼。

嚴墨往後坐了坐,身形一擋。陸廷說:“別小氣啊,我給你看我的。”

“不背誦就滾開。”

“……嚴墨,你的墨是好冷漠的漠。”

陸廷牽住嚴墨的手。

“幹什麽?”嚴墨沒好氣。

“……”

無人應答的安靜。

陸廷卻整個卡住了,他好像想不出什麽幹什麽。

當時嚴墨那個的試卷夾就放在腿上,他的手放在試卷夾上,陸廷想要他的卷子,于是想也不想就一下給人牽走了。

牽完手他現在回過神來了。或許是當時陸廷自己也覺察出了什麽,他聽見自己有點傻逼地找理由說:“我手有點冷。”

小夜燈電量快耗盡了,光線不大夠。教室裏朦朦胧胧的黑暗中,兩個少年彼此看對方的臉都不太明晰。嚴墨用有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嚴墨:“手冷就去死。”

陸廷:“不是,我是說我有點怕黑。”

嚴墨:“怕黑就去死。”

陸廷習慣性地笑起來:“對不起嘛。”

好像是因為他平時沒心沒肺慣了的緣故,被他握住手的時候,嚴墨頓時以為他又要搞什麽花樣,下意識扭動幾下試圖掙脫。

沒能掙脫出來。

男生平時之間打交道,跟其他人打鬧的時候比這玩得更瘋的也不是沒有。你背我我背你,你踹我我踹你。

怎麽可能因為牽一個手就心動了。

想到這裏陸廷頓了一頓。盡管光線蒙蒙,他仍然注視着嚴墨輪廓模糊的側臉看。說的也是啊。

黑燈瞎火的教室裏。小臺燈像一盞小號的路燈,放在兩人面前的課桌上,安靜開辟出一方微亮的地帶。此時嚴墨側對着他。

暗昧光線仿佛有形的流水,在少年臉頰的地方描摹出一道修長發亮的弧線。依稀可見皮膚上的細小絨毛。

暗色掩蓋下,陸廷此時的眼睛無意識地盯着那處看。

他是知道那道弧線觸上去的柔軟和彈性的。他親過。

“……”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可以諒解了。可以諒解那一天它不打招呼就奪取了自己的初吻。此時的陸廷想。

就是嘛,怎麽可能因為牽一個手就心動了。

他看着嚴墨的臉。

怎麽可能因為牽一個手就……心動了!?!?誰????

“你還背不背了?”

嚴墨聲音驟然在耳邊炸響。

他不想浪費學習時間。對方愠怒正經的聲音,一下打斷了陸廷一個人此時內心的天翻地覆。

他努力使聲音聽起來鎮定得一如往常:“背啊。我背的。”

兩個人的手還牽在一起。

不知道為什麽,誰也沒有出聲提醒說松開。

陸廷有種直覺,這一刻好像經不起一句輕飄飄的提醒。

簡直做賊一樣的。只有在這個偶然停電的夜晚,兩人才能在陰差陽錯下,偷一個牽手。

心跳聲在黑暗中砰砰亂跳的,擾亂人本就一團亂麻的思緒。

嚴墨以為他忘記了兩人還牽着手,陸廷以為他只想背誦所以不在意。

就跟人坐下來後會自動跷起二郎腿才感覺比較舒服一個原理,先前兩手相握住之後,陸廷自動便不帶任何感情和旖旎地,十指交叉了。像機器零部件互相卡上之後順理成章的齒輪運轉。

單純就只是無所顧忌而已。

兩只手潛意識找了舒服的姿勢。陸廷的手大他一號,嚴墨的十個指頭從他指縫間冒頭,鑽出來一小截。

自然而然發生的。

上學讀書的時候要是在班裏看見兩個男生手拉手也不會有人說什麽的。就是類似這種性質。

主要牽手這種事,一開始發生得太過自然,就少了這種事一開頭那些最麻煩的試試探探,拉拉扯扯,畏畏縮縮。

握住之後陸廷才後之後覺地傻傻愣住在那。

幹燥柔軟的皮膚,暖熱柔和的體溫,修長漂亮的十指。握在手裏的時候,手心相對,陸廷的手可以很好地包覆住他的,攥不滿一只手,卻讓人不覺想要攥得更緊些。再緊些,好像也可以……

兩個少年的手心都捂出了汗。

陸廷實在太慌了。

嚴墨惡人告狀:“你手出汗了!”

陸廷有點傻眼:“啊,我嗎?”

嚴墨(肯定):“你! !”

陸廷(茫然):“哦哦哦……對不起。”

“……”

不管怎麽說兩人的手還是握着。

像是在這個停電的夜裏,連接着兩個少年之間的一座懸橋,把兩個人不遠不近系在一起,中間交相握住的兩只手是之間的繩結。

兩人手上都有寫字留下的一點繭子。能夠觸摸到,在他虎口處和手指上,長時間握筆留下的。

那一處會有些粗糙暴力地摩擦着這邊的皮膚,心髒跟着無助地凹陷下去一塊。

教室裏燈光驟然大亮。

衆人一片嘩然。像是白天到了,整個教室燈火通明,照亮了全班每個人的臉,該照亮的不該照亮的地方都照到了。

不知道誰先松開的手。

在燈亮之後、有誰的視線投向這邊之前,各自沒有留下痕跡地分開了。電來了之後班裏照例喧鬧了幾秒,又恢複了平靜。

被意外中斷的晚自習得以繼續。衆人愁眉苦臉地接着上晚自習。

兩人之間恢複到了之前的狀态。

頭頂風扇已經停止運轉一段時間了,現在才又開始笨重地呼啦啦地重新轉起來。周圍很熱。嚴墨懷疑自己現在臉頰上的熱意一點也不尋常,很熟悉的危險感覺,是他剛才個人的失誤。因而他始終低着頭看書,一副十分高冷不願看人的模樣。

他也沒去看陸廷此刻的表情。

“啊,燈亮了。我回去了。”他聽見身邊陸廷的聲音在說。

餘光裏看見他的身影在自己身旁站了起來。

看不清臉。嚴墨此時的視野裏,只有少年校服的下擺随着他的動作晃了幾晃,彎下腰拎起凳子的手上青筋浮現,是剛才自己還牽着的手。

他握住自己手的時候,嚴墨其實一開始就察覺到了不對。

……他現在是該要一把甩開嗎?一片漆黑中,他腦子裏冒出這樣的問號。

因為這人剛才的态度太過自然,像平時玩鬧的那樣,嚴墨一時沒警備,猶豫之間沒了動作。在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和陸廷牽着手了。

人身處在昏暗光線之中,感官變得敏銳。手上傳來的屬于另一個人的觸感此時真實得恐怖。

——溫熱厚實,骨節分明的手指,大一號的手掌仿佛帶着侵略性,籠罩包覆住他的手。

是真的陸廷。

……不,什麽叫真實得恐怖,這裏就是現實。

陸廷的手很熱,沒風扇之後周圍更熱了。嚴墨忍不住,他皺着眉別過臉。

之前就已經決定好在剩下的日子裏不要再費心思跟這人保持距離。

嚴墨也感到疑惑,現在這樣他是該甩開還是不該甩開?

屬于對方的體溫和觸感還在包圍着他。

或許現在就這樣無視他才是對的,嚴墨心想着,秉承着不跟陸廷糾纏的原則。此刻他應該心如止水地……

他自己騙自己地如此想道。

現在依舊還在相牽的手證明了嚴墨其實不舍得松開。

就算只有一小會兒也好。

在黑暗的掩護下,他心底忍不住貪對這種感覺抱有一點貪戀。

那種細微敏感的觸感仿佛也共享了。嚴墨這邊緊張之下略動了一動指頭,幅度很輕,于是下一秒,那邊的大手緊跟着也傳來同樣透出緊張的輕輕一動。

周圍一片窸窸窣窣的聊天聲還在持續傳進耳朵裏,證明現在還是晚自習上課的時間,胸腔裏心跳飛快,他們坐在教室。課桌下的暗處,是兩個人光明正大相牽住的手。

或許黑暗這層保護色莫名給了人勇氣,但嚴墨還是全程都沒勇氣轉過去看一眼他的側臉。

一直到教室裏燈光大亮,一切回到正軌。

嚴墨熱得出了汗。

像做了場夢似的。他恍惚地想。

喀嗒一聲。後排的陸廷放好椅子坐下。

聽見旁邊老八在說“臉紅”什麽的,意識到對方可能在說前面的嚴墨,陸廷頭也沒擡,他心不在焉地笑着解圍:“太熱了吧剛才。風扇都沒了。”

是這樣的,陸廷現在很需要理下腦子裏亂糟糟的思路。

首先……

“熱尼瑪啊!”老八驚奇地看着他的臉:“你喝醉了?臉這麽紅?太誇張了,連額頭都紅了,跟猴腚一個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滿山猴子你腚最紅。”

陸廷:……

陸廷:?

他臉上的那種往日裏的游刃有餘也不見了。

少年頂着那張俊逸卻面紅耳赤的臉,張着嘴,不知作何反應。

作者有話說:

班主任:天天串座位,幹脆把你倆調成同桌得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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