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過我猜她肯定也看到了。不然她不會這麽體貼地來給阿布泡茶。

我成天不出門什麽都不知道,原來阿布這幾天忙瘋了。

在他不甘心地調查了大哥的戀愛對象,并發現對方只是一幅畫時,他的情緒便從不甘轉化成了不解。

鬼曾經都是人,會有執念。鬼會迷戀一些沒有生命的物體,但一只鬼絕不會愛上畫中人。

鬼有情,可他們沒有心。

“還是有因緣吶!”溫涼洗着茶具,用我的太歲水。

奢侈得我想哭!

“啊!”阿布也蹲下來,拿手掬着盆裏的水洗臉,一遍一遍,“畫那幅畫的是個美院的學生,想紀念去世的媽媽,可是找不到媽媽年輕時候的照片,就比對着鏡子裏的自己,想象着畫了幅肖像。那孩子的媽媽就是大哥的初戀了。”

“大哥不會不知道的。”

“正常來說。”

“你的意思?”

“嗯,那可不是普通的畫!”阿布把腦袋整個兒浸到盆裏又鑽出來,臉上的水像瀑布一樣往下淌,“臭丫頭,學什麽文藝青年裝逼範兒,把血滴在顏料裏畫畫,號稱這樣子就能讓靈魂與畫中人想通。屁咧!這些個蠢貨!人世間所有妖異怪談都是魔族故意留下來蠱惑人心的。恐懼和信仰都是一種精神力,他們需要這種精神力來支持自己的存在。而活人的血是聯通兩界最好的媒介,力量之強大,遠勝于仙丹妙藥。”

我好奇插嘴:“比我還管用?”

阿布邪邪一笑:“對我來說,你比較管用。”

說着,還舔了舔尖牙。

溫涼拿腳磕了他一下:“別吓唬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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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生的朋友!

然後溫涼解釋給我聽,世上的非人類要修煉以登上力量的頂峰只有兩條路:一個是乖乖吸收天地靈氣,與自然融合,将生命同化成時間的脈絡,永生而不朽;還有一種則是快速而邪惡的奪取,完全放棄和平地接納,以攫取活着的一切生命活力為代價,占領世界。

這其中沒有絕對的對錯,黑白兩色對非人來說不過是一種選擇。可放大到人類世界,無疑“黑”既是至惡!

戰争便開始了。

溫涼說,人類歷史幾千年,有文明的時候開始每一場戰争背後都有魔族的推動。無論東西方!

戰争讓生靈塗炭,山林河川滿目瘡痍,殺死人類的同時也殺死了很多平靜生活的妖怪精靈。

于是“白”再也無法說服自己坐視,他們站起來離開山林走進人間,教會人們除魔之術,也将自己與魔族徹底劃出了壁壘。

“那這跟大哥的事兒又有什麽關系?”

“他是鬼,也就是人的靈魂!對魔族來說是絕好的美味。而且吃越多的靈魂,閻羅王六道裏輪回的生命就越少,他們可以更加輕松地占領世界。一舉兩得!”

“我操他大爺的!”我怒罵,然後眨眨眼,“可我還是不明白!”

阿布一臉胸悶地瞪着我。

溫涼不被察覺地牽了牽嘴角,像笑一樣:“大哥中了顏料裏人血的蠱,時間久了執着之心會入魔,鬼氣髒了後他就回不到靈魂的本我,再也不能投胎轉世,甚至得道成佛了。”

“噢……原來是這樣!卧槽,這簡直比操他大爺的還操他大爺啊!”

我只能罵娘!我什麽都做不了。我喜歡大哥,我想他平平安安的,可我除了罵娘,再不能為他做些什麽。

好想有腳,真的好想!

阿布渾身濕透過來抱抱我,狐貍毛粘着我的臉:“安啦!你以為我阿布大爺是吃幹飯噠?”

我歪頭:“嗯?”

溫涼在他身後靜靜地看我:“仙族很愛管閑事的。尤其是自己人被欺負的時候!”

阿布閉着眼,聲音低低的:“誰跟那白癡是自己人?”

阿布睡着了。趴在我背上渾身濕透,狐貍毛紅得像火一樣。

我記得,每次發飙的時候阿布會掉很多毛。

我還記得,每次受傷累損仙元的時候,阿布的毛掉得更多。

第八天、總是

(1)

睡夢中感覺自己在奔跑。

不要問我太歲為什麽需要睡覺,也不要問太歲會不會做夢,對于自己的存在我都不太了解,活着是我六百年來唯一确定的事。

所以我只是去感受每次難得的體驗。

比如說奔跑。逆着風飛翔般疾速的奔跑!

我看不到自己的腳,卻感覺到它們強壯有力的步伐。泥土原來這樣柔軟,草地原來這樣牽絆,路邊的花開葳蕤,陽光穿過枝葉後落下的是斑駁。

我跑過日與夜,一步穿越一個季節,春天的風夏天的雨秋天的霜冬天的雪一起加諸于身,溫暖與凜冽,就像這個世界的人情與世故,讓我熟悉又覺得很陌生。

可我不想停下來。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個夢,所以我也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不會醒過來。

我只好奔跑,為了不在醒來後後悔沒能走得更遠!

(2)

一只犀牛加入了我。

他的角不見了,鼻子中間空出一個悚然的黑洞。

強壯的犀牛一路上總是在撞倒樹幹和巨石。他像個無敵的勇士開山築路,沒有什麽能阻擋他沖刺的腳步。

很奇怪他就在我邊上,可我面前一片坦途。

他嘴裏叼着幹枯的麥稈,仿佛涉世久遠的長者滿身滄桑時叼着的煙。我能數清犀牛肩膀手臂上每塊肌肉,他近得住在我眼裏,可我們跑在不一樣的路。

“叫我大将吧!”犀牛笑起來一口碩大的白牙,“不要太驚奇,這就是使命。”

我疑惑:“使命?”

“啊,使命!我的使命是開拓,蕩滌路上所有的艱難困苦,跨越障礙勇往直前。”

“你的角也是這樣磨砺光的嗎?”

“歐,是我自己拔掉的。你懂的,”大将指指自己的眼睛,“太礙着看路了,它總讓我變成鬥雞眼,會撞樹上。”

可你的使命就是撞樹啊!

我當然沒有實話實說。

我恭維他:“真棒!那我的使命是什麽?”

“噢,那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啦,孩子!跑下去,”犀牛正拐上另一條岔路,“各人的使命只能各人自己領會,沒有人可以幫你先知。就像這一段旅程我陪你同路,下一段會如何,得你經歷了才明白啊!加油哦,拜拜!”

我目送大将的背影離開,一直困惑。

這貨還是個洋鬼子?!

(3)

下一個伴我同路的是只蜘蛛。

她把自己綁在一只風筝上,風筝斷了線,漫無目的地乘風流浪。

即便是在旅途中,蜘蛛也不忘織一張網。她坐在網中央等待。

很多時候只是風呼嘯着穿過網格,風裏的灰塵黏在絲上,把漂亮的絲網染得灰黃黯淡。

也有實在的東西會撞進網裏來。可飛翔的速度太快了,每件東西都像子彈一樣強烈而莽撞。它們從不留下,只在絲網上留下一個個觸目驚心的洞。

蜘蛛每天都在縫補自己千瘡百孔的網。

蜘蛛用心地補網,像受傷的人補自己的心。

任誰都看一眼看出它的不完整。

“我叫阿九。再見!”

分道揚镳的時候,從沒跟我說過一句話的蜘蛛,留下了相識記憶中唯一的一句話。

阿九的故事,我永遠無法轉述!

(4)

真的如大将所言,奔跑的旅途上總有下一個人伴我同路,卻又都不能陪我到終點。

我們相遇又分別,有些人留給我長長一段人生,有的人只留下短短一聲寒暄。

我已經不記得跑了幾個春秋,所有的記憶都用來記住那些邂逅。我遇到過犀牛蜘蛛野雞烏龜穿山甲蝴蝶毛毛蟲,也遇到過小草野花樹精花仙,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游的,活的死的有形的無形的,我甚至遇到了一羽鳳凰,他飛着飛着就起火涅槃了,燃燒的身體沖霄直上,落下的灰燼閃亮得似片片金箔。

我收了幾片,打算送給泡妞泡得一貧如洗的阿布。

突然,我很想念我的朋友們。

為什麽跑了這麽久都只是陌生人呢?

那麽多同路人,可真正陪我至今的朋友為什麽一個都不出現。

是他們抛棄了我還是我丢失了他們?這段旅程是未來嗎?

未來沒有朋友們,我不想要這個未來了。

風沒有那麽張揚了,我可以看到腳下石礫的形狀,還能數見頭頂樹葉的脈絡。

我停下了!

(5)

“笨肉肉,你又偷懶啊?”

阿布嬉笑着撞了下我的肩。

我欣喜若狂,撲上去要抱他。

“走啦!”

溫涼乍冷還暖的手捏住了我的手腕,拖着我繼續一刻不停地奔跑。阿布在我的另一邊,并肩前行。

還有還有,大哥的腦袋用好大的別針別在衣領上,不近不遠飄在我們前頭。

“哎喲,傻肉肉又哭了喏!”

小榭朝我吐舌頭。

小歪和宮宮互相推搡着踉跄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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