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一摸腰上,才想起來自己沒有人類使的錢。

瞥眼瞧見個小哥在賣金魚,火紅的尾鳍似紗裙搖曳,特別招人喜歡。不刻的工夫便售出大半。

“切,這樣醜的也能賣錢,待我去捉幾條好看的來!”

琰捏了個閃身訣來到山中,一輪明月在頂上作了照路的青燈,銀白色的光投在漆黑的深潭上湊了一個鏡像,複刻了一個圓與天交輝。

這是人類不能到達的密林,潭水深處卧着一尾孔雀尾羽般絢爛的大魚,他是此處水主,名喚冉,只小妖精們是不敢直呼其名的,慣了尊一聲“青王”!

今日琰不求他,便無須擾人清夢。化個缽子輕輕舀起碗潭水,就着月光可見缽底粼光明滅。這是此處淡水裏精養的孔雀魚,受青王的氣澤福及,夜裏頭閃起光來不亞于螢火之輝,如在水中鋪設了星辰,煞是好看!

一二三四五六七……

琰數了數,約有十餘條,心裏定了個穩妥的價,高高興興捧着缽子回了市集。

果不其然,俗世中人未見過這樣的彩魚,直覺稀罕,一時間趨之若鹜,竟自哄搶起來,把價格擡得老高。

可把琰吓了一跳!她只存心弄點小錢,好去換狐貍面具,沒想過在人間招搖。萬一鬧将開去,孔雀魚的事兒引動貪念,大家都往深山去尋,莫說妖王不能輕饒了自己,便是青王這一關怕已不能全身而退。

于是琰死咬着牙關,就說這是自己無意間在江裏撈的,決口不提山上,更不敢言及深潭和青王。

圍觀的人見套不出話,又舍不得這些罕見的魚,只得有錢的出錢,瓜分了魚再作計較。

掂着滿滿一袋子銅錢走在街上,琰心裏得意豈止十分。若非她尾巴藏得好,此刻恐怕早翹至天上去了!

眼看着做面具的爺爺就在前頭不遠,琰心都飛過去了。驀地,恍惚聽得幾聲啜泣。

狐貍非但鼻子靈,耳朵還尖,仔細分辨覺着哭聲應是不遠。打眼四下裏一尋摸,瞧見方才來路上十步遠外蹲着個女娃子,正在哭。邊上站的男孩兒不是兄長就是玩伴,怎麽哄都不聽,也正愁得抓耳撓腮。

琰是只很有愛心也很有計劃性的狐貍,所以她飛快跑去買好了面具,然後再飛快跑回來找那兩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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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戴着面具蹲下問女娃子:“哭什麽?”

女娃子只管哭,不搭理人。男孩兒糾結地說:“你方才在那兒賣的魚,她想要。”

“噢……”琰恍然,“好辦,等着!”

說着話就要遁,男孩兒又叫住她。

“等等,我們沒、沒有錢!”

琰掀起面具不明所以地望着羞赧的男孩兒:“誰說要你錢啦?”

(4)

是否真的沒有了功利,人心便可向善?欲望便可消磨?

奇怪琰高價賣掉的魚一條都沒有給她帶來麻煩,白送出去的魚,卻最終惹來了災禍。

最後的那天,阿布去送行,問琰:“悔嗎?”

她還是天真懵懂地歪着頭:“你指什麽?是交了堃寶和啾啾這兩個朋友,還是禁不住懇求帶他們去了青王的深潭?或者用一千年的修行換青王放貪婪的村民一條生路?可是這些,哪裏錯了嗎?”

阿布撫着手裏的狐貍皮,好似當年撫摸被打回原形的小狐貍那樣輕柔。

“她什麽都沒有做錯,卻受到了天罰!”

琰被遺忘了!

她的朋友、所有的村民都被青王大赦,付出的代價僅僅是關于琰和深潭的一切記憶。

而對琰的懲罰,除了失去尾巴和情感,她還要交出皮毛,去人間做十世的凡人。嘗疾苦,知冷暖,經無常,歷生死,染盡塵埃再來成妖,不放下,不成仁!

只有阿布覺得這是不公平的。他知道琰是心靈最幹淨的狐貍,惟其至純至淨,才能不防備,不怨恨。

阿布去争過,他逼自己的父親去争!狐族長托妖王去争!

妖界每個人都盡了最大的努力去挽留這只狐貍。

唯有那一次,大家沒有避開阿布!整個妖界在他身後,龐大巍峨得可以撼動天!

“後來呢?”

我急得要命!已經一千年了,人世一甲子,小狐貍早該歸來。

阿布笑笑,擡頭遠遠眺向門前小徑的前方。

“吶,我還有個吃奶的弟弟,記得嗎?”

記得,那小狐貍是族長的幺兒,一身火紅的狐貍毛光亮鮮豔,唯有頭頂上,摻着一撮灰黃的毛。

我還記得,他也叫琰,今天剛滿一百歲!

第二十二天、每天

(1)

其實今天不知道該寫些什麽。

事情過去好幾個小時了,我還沉浸在深深的悲傷裏。

我不明白,我這麽與世無争畜生無害的一只肉肉,居然被狗咬了!

想說這真是條有福氣的狗,因為阿布惦記那麽久了都沒舍得真的咬我一口,偏偏被它叼了塊肉去,阿布都替我不值!

“早知道老子先咬了。便宜它還不如我先享用呢!”

我被貼上靈芝草的傷口又開始流水了。

溫涼踹了阿布一腳:“你行了!肉肉夠糟心的了。”

少見地,阿布這次沒有反駁,就是重重嘆了聲,不時摸摸我頭,給我擦擦眼淚。

說真的,我還真覺得不如讓阿布咬一口呢!

(2)

論起來,這事兒還是得怪阿布。

誰讓他去找格格的?

雖說事出有因,他純粹好心去替小榭求一個平安符,保佑她下個月去西域采風順順利利。

占星師不單算命準,做符咒也極為靈驗。只是這多少在颠倒星運,所以輕易人家不肯出。

阿布這人臉皮多厚!又是個二世祖。星運變不變他從來不關心,只要是朋友的事兒,定當全力以赴。

照他那霸道勁兒,滿心以為格格能賣自己個人情。可格格這麽刁鑽傲嬌的大小姐,又許久以前在阿布手裏吃過虧受過教,縱使阿布擎了當初她許下的一個蔔願,人家還偏不就範了。

這求人辦事兒,甭管原來多得意,但凡碰上個真主,即便以死相脅,未必你真敢弄死了人家。畢竟少了這個人自己的事兒也就黃了!再委屈都只好低聲下氣裝孫子!

可阿布哪能當孫子?幾千年裏他連兒子都當得很不稱職咧!

結果,人家不答應他就吵!吵不過他就打!人家打不過了就放狗咬!

格格家的衛隊長太狼看着溫順,□□出的看門狗卻都兇得跟吃了“龍筋虎骨丸”似的,不吵不叫喚,離開鏈子撲上來就咬,滿嘴流涎,沒咬着蹭一下都夠人惡心半年的。

阿布不惜命,可他惜毛,更惜尾巴!兩條大黑狗沖上來就要撕他那條傷過、瘸了、拿尾巴填補的大腿,那他哪兒幹吶?硬拼不得,撒腿就跑。

可你往哪兒跑不好啊?你不是還會騰雲駕霧嗎?虎娘娘這麽兇狂追三十裏都沒攆上你,你倒是怎麽讓兩條惡犬追得慌不擇路,愣跑我這兒來啊?

唉,都是命!

(3)

大約是覺得良心過意不去,當晚上阿布也沒走,跟溫涼一起留下來陪我。

兩條惡犬早被太狼隊長牽走了,格格還特意留下了百草霜給我療傷。

我知道她是故意端着,不肯在阿布面前低頭,縱然覺得對我不起,嘴上卻無論如何不肯說。倒是太狼隊長一個勁兒致歉,說沒□□好畜生,誤傷了旁人。

“是誤傷嗎?”被咬以後我突然腦筋子轉得特別快,抽抽嗒嗒斜睨了太狼一眼,“一路跑過來這麽多障礙物,它怎麽不咬樹不啃石頭啊?就我這兒那嘴就合不起來了?一咬還咬那麽大塊,夠你們全家拿去延年益壽了!你們是打算生啖呀,還是清蒸紅燒鹽烤啊?”

太狼隊長笑容一僵,格格扭向一邊的臉扭得更極端了,都快一百八十度了。

誠然,掉一塊肉我且死不了,原則上也沒什麽損失。按重量算,更是連阿布從我這兒白嫖去的太歲水的零頭都不夠。可我就是不服氣啊!憑什麽誰都來算計我啊?肉肉的肉不是肉啊,吃一口不用給錢啊?我長那麽厚我容易嗎?

“嗚嗚嗚——”想想我就悲從中來,沒爹沒娘的孩子沒人做主啊!

我在阿布衣襟上蹭鼻涕,蹭得他身上沒一處幹的,被太歲水泡得又白又嫩!

我樂意!

反正都被咬了,讓親生朋友洗洗太歲水浴又有什麽不可以!

我破罐破摔起來不是一般的慷慨!

百草霜我也不稀罕!

哼!我另一個親生的朋友溫涼有靈芝草,都舍得拿出來給我用!

我金貴起來也不是二般的土豪!

我被狗咬了,一只還沒修煉成精的大黑狗,我有權力悲憤!

(4)

整整一個月,格格沒臉來見我。

道理上的罪魁禍首阿布來得卻勤。來便來了,每次還變戲法樣的摸出些新奇玩意兒來逗我開心。有時是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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