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她一直泡在我的太歲水裏,滋潤得都膚如凝脂了。
“改天再玩兒啊!”格格竄出去幾步又想起什麽,退回來遠遠沖着阿布喊,“說好噠,下回我是主帥!”
說完,一溜煙跑遠了。
地上的“屍體”們都爬了起來,聚到板車前的菏澤裏浸泡,順便旁觀老子教訓兒子。
阿布繞着圈跑,指着那幫妖怪們罵:“沒義氣!當初老子提議的時候一個個蹦跶老高,比老子都起勁兒!特麽這會兒見死不救!你們還是人嗎?”
大家面面相觑,随後異口同聲:“不是!”
“卧槽!”
唉,妖怪們的游戲,這次好像玩過火了!
可憐的阿布!
第二十四天、我是妖怪
(1)
我一直好奇真正的戰争是什麽樣的。
聽阿布說,遠古時代,曾經,妖怪們也整日在戰火硝煙中看不到未來。與天鬥,與鬼鬥,與一切妖魔鬼怪自相殘殺,他們甚至說不出戰争的具體理由,只是一天一天在殺伐中跋涉,不許自己失敗。
然後有了神,有了階層。大家都覺得推舉最強者統治天地各道,才是避免戰争最好的手段。權力的頂端是威懾,也是目标!從此野心勃勃的妖怪們只需挑戰王與神就可以了,誰勝了,誰就是統治者。
所以在妖怪的世界裏,王是最厲害的,也是最危險的。
“得到與失去并存,這才是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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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難得說一句像樣的話。
我則有些明白,他為什麽不想繼任族長了!
(2)
今天特別想念那只聒噪的狐貍。有一個星期沒看見他了。
阿布被禁足了!因為那場聲勢浩大的陣地戰游戲。
素日裏,狐族長是位嗓門很大豪氣幹雲卻又十分好說話的仙。頭頂飛過只老鸹在他腦門上投泡糞都不見他生氣。唯獨在阿布這個兒子的管教問題上,一貫嚴厲得堪稱斯巴達。
“斯巴達是啥?”刺猬幽幽瞪着烏溜滾圓的雙眼天真地望着我。
“呃……”我使勁兒回憶溫涼給我普及的知識,“這是個番邦詞,意思是殘酷冷血不留情面,簡直把人當牲口。”
大概是這樣吧!
幽幽一臉憤青:“怎麽這樣?還是不是他親生的?”
強烈覺得阿布能跟幽幽成為莫逆之交!
幽幽沒見過阿布,她們全家兩天前才搬家到妖怪大街,新環境新氣象。
因為上同一間妖怪私塾,幽幽和蛋蛋交上了朋友。于是我也得以認識了她。
意外的是,阿布這人平時看着人緣不怎樣,誰見了他都恨不得繞道走,可真不見了這幾日,街面上流傳的卻盡是他的一些“豐功偉績”。
妖怪們像緬懷一個傳說一樣談論着阿布,語氣裏充溢着感慨。
于是幽幽今天來問起阿布時,開口第一句是這麽說的:“他怎麽死的?”
死你妹啊!——我很義氣地替阿布吐了個大槽!
我很确定,待阿布出關,妖怪大街将從此不得安生!
(3)
有時候真感覺自己該出攤測字,賣賣因緣,說什麽來什麽,妖怪大街還真出大事兒了。
看着氣喘籲籲跑來的老白,溫涼連腳趾頭都沒挪動過,猶自泰然自若地遞過一杯涼茶去。
老白一口喝幹,打個嗝,喊溫涼:“走啊!”
溫涼百無聊賴地望着天:“幹嘛去?”
“你不管吶?”
“我又不是巡街的差役,與我何幹?”
“可除了你,誰還壓得住那小子?”
溫涼指節輕輕叩響樹墩桌面:“話說清楚,狐貍仙齡五千有餘,我只八百年道行,誰壓過誰呀?縱然我技藝超群勝得了,又憑什麽非得去管這閑事?笑話!”
老白眨麽眨麽□□眼,覺得溫涼的話頗為有理。于是索性也坐下,篤姍姍喝起茶來。
過了會兒,老遠看見小徑上疾步走來了氣急敗壞的宮宮。
他的尖嗓子比平時足足高了三個八度:“還有沒有人管啦?臭狐貍都快把我那酒窖喝空啦!”
溫涼依舊不鹹不淡遞過杯茶去。
宮宮氣哼哼的,不接。
我卻好奇:“你不是說,酒吧不是你的麽?”
宮宮鳳眼怒睜,一下給瞪成杏仁圓:“就因為不是我的,他這麽糟踐,酒吧倒閉了我喝西北風去啊?莫莫還欠我一個月工錢沒給吶!”
莫莫是“角落”酒吧真正的老板,一只蜜獾,少年白頭,長得十分滄桑!
“可這跟我們又有什麽關系呢?”
反正我不會喝酒。
反正溫涼不愛去酒吧。
宮宮氣結,一聲不響看看我又看看溫涼。随後也跟老白一樣坐了下來,喝茶!
(4)
“其實,也可以理解他的憤怒!”喝過幾泡,宮宮終于平複了情緒,“再過幾天,他們家就要搬去寶蓋山了。”
那是一處仙山,在海的那頭,一座站在界山頂上眺望都找不到的島上。
狐族長活了幾萬歲了,神覺得這麽德高望重的狐仙居然沒有封地,成天泡在妖界太寒酸太委屈了,于是很體恤地下了道谕旨,直接撥了座島給阿布老爹。
阿布不想去。
他讨厭搬家,讨厭做仙族,更讨厭離開朋友們。
狐貍阿布喜歡當妖怪!
因為太了解兒子的脾性,狐族長借題發揮關了阿布七天。今天他被釋放,可一切已經無可挽回。
妖怪大街好似被龍卷風肆虐過!喝醉的阿布到處賒賬,他背着完全不需要的綢緞首飾木工鐵器,在街頭見女孩子就親吻,喝光了酒吧的酒,順走了藥鋪的鎮店之寶千年山參,所有的欠條加起來,夠他還到一千年以後。
可這一個一千年,他不在妖怪大街了。他寧願欠大家一千年!
阿布真的醉了。他踏着月光滿載而來,将所有的東西都扔在我腳邊。
“給你!這麽多年太歲水的錢。我們兩清了!”
我最好的朋友,搶劫了妖怪大街欠了一屁股債,卻來跟我兩清。
一整個晚上,阿布都坐在石頭下嚎啕大哭,像個丢失了寶貝玩具的小屁孩兒。
(5)
“臭小子,居然夜不歸宿!”
狐族長看樣子是很喜歡用鞋底跟兒子說話。
阿布捂着屁股開始繞着我和石頭跑。他不嚷嚷了,悶聲不響就是跑,不願停下來。
“打不得你了是吧?還敢跑?!”
我追着阿布的身影看得眼發花,一回頭,溫涼已經煮好了新一壺的茶。
“小王八蛋不學好,欠那麽一屁股債,特麽你拿什麽還?”
溫涼幫着我清點腳下的貨品,分開用布幅包好,标記上店鋪名稱。
“不回家,睡懶覺,你大哥在碼頭等你一個多時辰了,你小子好意思不去告別?!”
阿布猛地剎住腳步,緊緊追趕的老狐貍猝不及防一頭撞上去。
阿布扶住老爹,直不楞登問他:“死老頭兒你說啥?誰要走?”
狐族長一下勒住阿布脖子:“不是說了嗎?你大哥啊!從小把你馱在肩上帶着到處玩兒的大哥啊!他要去寶蓋山替父上任,你小子還有良心就趕緊去送他!”
阿布憋得臉通紅,咬牙切齒:“你不走嗎?”
“走你奶奶個腿兒啊!老子一把年紀在這裏過得好好的,沒事兒搞什麽背井離鄉啊?倒不如讓兒子出去自立門戶!”
“可,為什麽是大哥?”
“還不都是因為老子有你這麽個不聽話的笨蛋傻兒子,放着神仙不當非要當妖怪嘛?你不滾,只能讓你大哥去啦!”
“老不死的……”
阿布掙開了老爹的鉗制,召了朵雲來跳上就跑,快得飛沙走石。
老族長罵罵咧咧在樹墩旁坐下,接過溫涼遞來的茶,慢悠悠嘬飲。
“麻煩你們了!”
溫涼微微搖了搖頭,淺笑:“阿布跟您真像。”
老狐貍頓了頓,眼神閃爍。
的确,阿布跟他老爹,真像!
第二十五天、羞言
(1)
很難說清楚小蚩給我的印象。她跟大麥不一樣,大麥只是喜歡旅行,所以即使不在身邊,也一定告訴我們她的方向。小蚩則一直都在,可又好像從來不在,神出鬼沒,虛虛實實。
所有人都知道小蚩,所有人都不認識她!
(2)
真是一件巧奪天工的霓裳!
小蚩每次來都着同一件唐衣,隆重的紫金色上點綴着金絲繡線的蝶戀花紋樣,鬓間簪一挂純白的槐花。同每一位養在深宅大院裏的閨秀一樣,舉止有度,含蓄溫厚。
我猜測她是閨秀,她一次都沒有提過身世,關于她的一切結論都是我從那件唐衣上推斷得來。
這不客觀,但我不敢問!
迄今為止,小蚩一句話也沒有同我說過。
其實,大多數時候我甚至不确定小蚩長什麽樣子。我相信自己親眼看到了她,也相信她确實存在,可印象裏的任何細節都可以描繪,唯獨她的樣貌,只是烏墨長發下一團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