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不到尖利,“你走我也走,我是陪肉肉來的。”
阿布将我扶好坐穩,随後把滑板掉轉了方向,自己也跳上來站在我身後,好似一杆旗桅。
“走喽!”他雙手搭在我身體兩側,蹬地的腳拔起來之前忽的伏低湊在我耳邊,“今天晚上你做什麽決定都沒有錯,只是這麽走了,溫涼會不會被欺負呀?”
太過明顯的激将法,我卻不能輕易否決。
人盡皆知溫涼很厲害,她可以一拳擊倒十人合抱的老樹。
但白遠的實力我沒有見識過。她是靠臉吃飯的泛泛還是妖法超群的悍敵,我無從判斷。
阿布可以不用走,他和溫涼聯手絕不會輸。
他說跟我走,他在逼我!
狡猾的臭狐貍!
(7)
意外地,接風宴風平浪靜地結束了。
夜深清寂,不見迎送的侍者出現。我們三個跟在白遠身後,默默走向草場盡頭的古老宅邸。
穿過□□回廊,眼前豁然開朗。假山石凳,竹林小泉,仿佛一步錯落了時空,踏進了世外桃源。
“請!”
檐廊下的門扇左右推開,折疊着靠向各自的終點。壁壘消失了,眼前呈現一方碩大的浴池。池水青碧,蒸汽氤氲,一室青磚古樸延伸至房間那頭的落地窗邊。頭頂的天棚在機械低鳴聲中緩緩綻開,納了一方無與倫比的星月妝點景色。作法很奢華,心思卻婉約,綢缪出一場美輪美奂。
阿布坦率地吹起了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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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你倒是嫁得好啊!”
白遠笑笑,未見得多高興:“羨慕?”
“當然!這樣的生活誰不想要?”
“是麽?奴家倒以為,九太子這樣活着才是最好。”
“老子窮得沒錢泡妞,你還覺得我好?那你嫁我呗!”
白遠睨了眼一旁久不作聲的溫涼,獨自來至池邊,指尖輕撫水面。
“你們得的少,卻總是自己掙來的,別人拿不走。我所有都是別人給的,現下由我使着,無非憑他高興。哪天倦了我,随時可收回去,又豈可長長久久?”
我恍惚看見溫涼眸光一閃,随即人便向着白遠移了過去,又越過她,沿着池沿兒走向那片透明的落地窗。
“縱然你都明白,可還是要嫁給凡人,一次又一次。”
白遠垂着頭,望着手中的死水微瀾。
“不然呢?我不像你們,沒有原身。”
“你要的只是一個身體嗎?”溫涼突然一躍入水,濺起的溫水沖上半天又力竭而衰,如雨潑灑在白遠身上。
她站在池中,與蹲伏的白遠比肩。
透過水幕,我看見溫涼眉眼間的戾氣,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痛徹,沖冠一怒!
猝不及防間,白遠已被她拖下水。
“看呀!看看你自己。”池水激蕩,任何倒影都變成了褶皺,“這裏有什麽?笑還是淚?幸福還是痛苦?這裏頭有嗎?你都看見了什麽?”
怎麽可能看得清楚?有形的影子也好,無形的幸福也罷,在這一池溫水裏都顯不了形。
可溫涼還是逼迫白遠凝視水面。白遠也真的在凝視,神情專注。
須臾,白遠笑了,嘴角延展的弧度刻滿無奈。
“對呀,看不到啊!什麽都看不到。連我自己都是看不到不存在的,呵呵呵呵,我算個什麽東西?我不是東西!”
白遠仰天大笑,聽起來像哭。
我的厭惡,在笑聲裏柔化成同情。妖怪的無奈,大于心碎!
水聲炸響。我還在思緒裏哀悼,眼前,電光火石。
幻影的蝴蝶撞上了白色的光!
(8)
“喲喲喲,突然就攻過來,有失待客之道吧!”
阿布的尾巴火紅耀眼,宛如地獄采撷的彼岸花在眼前綻放,燃燒的火焰将白衣染紅。
透過尾巴間的空隙我看見,白遠夫人絕世的容顏正在崩壞,裂紋如汝窯瓷器上的蟹爪紋蜿蜒布滿整張臉。
除了老白,我沒見過誰的嘴可以撕裂般開至耳部,口中密布的是鯊魚般的鋸齒。
白遠的武器便是自己的手。肌肉硬化成骨骼,凝脂般的光澤褪色成石膏白,整條手臂俨然一把森然的白骨。
婉轉音色已消弭,她的喉間似被火燒灼過,煙嗓沙啞。
“讓我吃一口,我要吃!為什麽帶到我面前又阻止我?把他給我!”
水柱沖天而起,溫涼自溫泉池中躍出,淩空飛踢。
白遠一只手還死死抵着阿布的火劍,另一條白骨胳膊揮向半空,格住溫涼。
冷硬對抗着冷硬,溫涼咆哮:“我說過了,別碰他!”
骨頭的碎屑淅淅瀝瀝落下,白遠咬牙撤走,退到了池子的另一邊。
溫涼和阿布立在我身前,一左一右,似兩尊威儀的門神。
“為、為什麽?”我的思維還在空轉,“她要吃我?”
阿布看看溫涼,笑得那叫幸災樂禍:“你說還是我說?”
我已經開始哭了。不是怕,我委屈啊!
溫涼咬着下唇,眼神中殺氣騰騰。
“對不起肉肉,我知道她要吃你,還是把你帶來了。”
“所以啦,你為什麽要把我送羊入虎口啊?”太歲水流得我自己都心疼了,可我還是不能停止嚎啕,“我們不是朋友嗎?”
溫涼背對我,一聲不吭。我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不知道她在生氣還是難過。
滴瀝滴瀝——
許多亮閃閃的水晶珠子掉落在青磚石上,從溫涼腳邊四散滾去。
阿布望了眼溫涼,轉而過來抱抱我。
“別難過,肉肉!溫涼不是背叛你。她是相信自己可以保護你。也只相信,這個世上唯有她可以保護你。”
所以明知喜帖是調虎離山,溫涼索性将我帶在身邊,慷慨赴宴。她不敢将我放在視線之外,怕別人無法盡心。
我認識的溫涼從來如此,自信又自負,驕傲而孤獨。
我才不會原諒這塊倔強的石頭!但我也絕不會讨厭她。
“太歲水一杯三錢,我今天虧大了!”我拽着溫涼衣擺吸吸鼻子,感到她身形一震,“揍扁了她,要回錢來同你平分,說好了!”
溫涼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地點了下頭,随即頓足,向着白遠沖擊過去。
凡她過處,青石磚踩碎一地。
(9)
我不善描繪戰鬥,腦海中充塞的畫面裏只是兩道身影,水霧中博弈。
曾經,我困惑過溫涼的拳頭有多硬。初識那日,她無力擊碎我身旁千年的巨石,但更多的時候,我見過她蚍蜉撼樹,單掌斷刃。
可以切割鑽石的,只能是鑽石!
也許溫涼真正的敵人就是她自己——我一直這樣想着,直到遇見白遠。
“蜃氣”是幻象,卻映照現實。戰鬥結束後許多天以來,我一度無法理解白遠的強悍。我以為那些骨骼化的身軀不過是虛假,終歸不堪一擊。
然而溫涼戰勝了她,卻差點兒玉石俱焚。
“說到底,幻想也是要基于現實的。就像飛機的原型是鳥,沒有見識過飛翔,又怎麽會夢想翅膀?!”
這次的事兒之後,我覺得阿布也開始變得跟溫涼一樣神神叨叨,講話很玄。
我在考慮,要不要問他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我認真地看着他,他也認真地看着我。
終于,他額上爆出了青筋:“你丫到底懂還是沒懂?”
這才對嘛!這才是我認識的阿布。
“說實話,沒懂!”
阿布捂住了眼睛:“好吧,我說簡單點兒!‘蜃氣’這種妖怪的能力,基本上可以概括為複制和模仿,也就是說把自己見過的物體形态進行融合再加工。這麽說有沒有明白一點兒?”
我恍然:“你的意思,溫涼其實是自己跟自己打。”
“唔——”阿布皺着鼻子擰着眉,“可以,這麽說吧!”
“哇,戰勝自己這麽偉大的事兒溫涼居然也能做到,太厲害了!”
“也不算是完全的能力複制,就是,那個……”阿布的表達能力被打回原形,随即他暴躁了,“哎呀,總之,白遠固化後的骨骼跟溫涼的拳頭比還是差了一大截兒!”
“而且溫涼碎了可以複原,她碎了就成垃圾了。”
“對對對,就是這樣!一個有根兒一個沒有,歸元與否是決定勝敗的關鍵。”
結果還是我給歸納總結了,我很自豪!
阿布還在嚷嚷,他對我的志得意滿十分不忿。然而任憑他如何跳腳,我都不打算讓話題繼續下去了。
回來後,溫涼一次都沒有來過。
起初我以為她心懷歉疚,故意回避。
方才卻想起那天破壁殘垣內,破碎的女子浮在已涼的水面,心口上一截斷臂穿胸而過。溫涼站在齊腰深的水中,冷冷地注視着自己的斷臂和奄奄一息的故友。
碎臉莞爾,并不醜惡。
“呵呵,好像從來就沒有贏過你呀!不過也好。”白遠合上了眼,“本來也沒有什麽是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