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贏了,又如何?”
溫涼垂着頭,發絲濕漉漉的,蓋在眼睛上。
“你應該知道,太歲可長生助成仙,卻無起死回生之效,不能肉白骨生精魄,他幫不了你。”
“我知道啊!只是傳說這種事,不親自試試,總是不甘心的。”
女子的聲音漸弱,說完後便再無別言。
一個妖怪就這樣消失了。沒有致歉或者忏悔,也沒有訴說願望和詛咒。
我覺得這樣,好極了!
溫涼應該也覺得好極了,所以才需要時間去悼念懷想。
有風從藤蔓的縫隙鑽進來,我聽見外頭樹葉的沙響。
要下雨了,雨季即将開始!
而我則在風裏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阿布擡頭望向門外小徑,他也聞到了。
淡淡的,卻悠遠沉靜的沉香,是溫涼慣用的味道!
第三十一天、啥是啥
(1)
沒有誰真正了解一個人的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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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曾經這樣跟我說。
他也許是我認識年歲最大的妖怪,比阿布還老,比溫涼見得還多,比小井還熟悉妖王,
比妖王還愛整個妖界。
原本我以為,他也好,或者牙牙,都是瑞獸,早年間為財神爺差遣,凡人都愛極了他們,無論如何不會是妖怪。
然而他們都是妖怪。
“你想過成仙嗎?”
“年輕的時候想。”老白肚子越來越大了,躺下來像個小丘,蛋蛋舒服地趴在上頭打瞌睡。
“現在呢?”我追尋究極的答案。
沒有回答。空間裏回蕩着老白的鼾聲,呼嚕呼嚕,像燒開的水。
我可以看見老白的笑,但我從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快樂。
的确,我不了解他!
(2)
“肉肉,你聽說過忘憂草嗎?”
“聽說過。溫涼說那是凡人瞎編的!忘卻是沒有選擇的,要麽都放棄,要麽都記着。世上只有忘川水可以将記憶抹得徹徹底底,而忘記了的人,就必須成為另一個人了。”
聽完我的話,刺猬幽幽高高興興走了。
紫衫教授給學生們布置了一篇作業,研究怎樣才叫“無憂”。
其實幹嘛忘卻這麽麻煩?水哥喝醉以後比任何時候都開心。他敢罵天罵神,還敢罵老婆,簡直勇往直前,天下無敵!
豆芽娘子會釀一種酒,叫“貓的一天”。這是虎娘娘給起的。因為她是大貓,貓的一天就是睡二十二個小時,玩兒一個小時,再發一個小時的呆。喝過“貓的一天”,必然倒頭睡一天,醒來後糊塗一陣,傻樂一陣,跟貓一樣。
多無憂!
(3)
“角落”的老板莫莫難得到我這兒來。我以為他是找宮宮,可他來了盡是坐着,靠在涼棚一角,望着頂上的藤蔓情緒低落,嘆氣跟喘氣一個頻率。
這樣子不能不讓我懷疑,酒吧要倒閉了!
當然我不好直接這樣問,太戳刀了!于是我很婉轉地問他:“要借錢嗎?”
莫莫木瞪瞪地轉過臉來看了我一下,又仰着頭繼續看頂棚。
“內個,我錢不多,不過老白跟我關系不錯,我可以跟他說說少算你點兒利息!”
莫莫嘆得更用力了,兩眼直往上翻。
完了,他生氣了!這是生氣吧?他會不會沖過來揍我一頓出氣?我該怎麽辦。
我下意識伸手摸牆邊的滑板,打算趴上去逃跑。
就聽“呃、嗝——”,莫莫打了好大一個響嗝,跟打雷似的。随後他摸摸肚子,心滿意足地笑起來。
“哎呀,終于打出嗝來了!撐死了,以後不敢吃這麽飽了。”
我還是默默趴上了滑板,快速離開了涼棚。
他大爺的,臭死了!這貨是吃大蒜撐着了吧!
(4)
仿佛身體裏安了鬧鐘,總是恰好日暮時分,天光還未全暗,老白自己會醒過來。喝上一杯溫涼沖好的涼茶,伸伸腿,然後獨自離去。
每次他來我這兒,都是這樣子。
蛋蛋已經回家了,愛夜游的朋友們還未出動,只有溫涼早早過來牽着我繞着巨石遛彎兒。
我總覺得這畫面像是遛狗!
今天老白喝完茶沒有如常馬上走,而是收收肚子、捏個變身術,化作人形陪在我們身邊。金蟾的時候他是三條腿,變成人他缺的就是一條胳膊。巧了,他也是左撇子!
走了幾圈,我們仨都不說話,感覺有點兒微妙。
溫涼一貫沉默,可就連她也覺出異樣,不時拿眼瞟老白。
這大嘴巴,平時挺話痨啊!
“你來拖肉肉吧!”
溫涼突然把滑板的牽引繩交在老白手裏,他愣了愣,居然什麽也沒說,就這麽拖着我又開始走了。
我坐在滑板上望着他光溜溜的後腦勺,很不合時宜地在研究為什麽他的大腦袋可以縮得這麽小。
“合不來!”
老白冷不防開腔,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聲音和金蟾時候那樣不同,少了大肚子的共鳴腔,聽着有些許清麗。原來他變成人以後,講話竟有些娘!
——我胡思亂想着,嘴上有一搭沒一搭問:“跟誰合不來?”
“神仙們!”
“哦,合不來就不要合嘛!讓他們去。”
“嗯!”
老白将繩子在腕上繞了幾道收短許多,與我并肩走着。
我擡頭可以看見他側顏。
我滴個乖乖,變成人嘴還是那麽大,眼睛還是那麽圓!
不過嘛,看着還挺開心的樣子吶!
第三十二天、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上)
(1)
自從可以坐在滑板上被拖着到處去以後,每個來我這兒的妖怪朋友們都約定俗成般,不自覺要拾起繩子牽我出門遛遛。我也從不拒絕!
作為朋友,這點兒信任還是有的。
哪怕阿布和溫涼不提出“少一塊皮打折一條腿”這樣的警告!
嗯,友情真是純潔美好的感情啊!
所以今天“角落”的酒保二呆過來說奉“總裁”之命領我去廟會碰頭時,我完全沒有就去或不去産生質疑,只是困惑——
“哪個總裁?”
“宮宮啊!”
“他是總裁?他不是個賬房嗎?”
“是啊!財物總管嘛,簡稱總財!”
“這麽個總財啊?”我可算是搞明白了,不禁翻了個白眼,“這花名叫得,得虧他不是賣涼席的!”
二呆眨麽眨麽眼,問我:“為什麽?”
“不然不得叫主席啊!”
二呆歪着頭想了想,深以為意!
(2)
一路上風平浪靜。要我說二呆的牽引術真是極好的,我坐在板車上四平八穩,連個小坑都沒軋到過。忍不住要贊賞一下這麽個細致用心的人。
結果二呆回我:“我也得有命送給九爺揍啊!”
九爺是阿布,他在家裏行十二,也是老族長第九個兒子,父母兄姐叫他十二,外頭人不敢造次,給面子喚一聲“九爺”。
就這阿布還不樂意呢!一直嚷嚷:“老子是大爺!”
于是後來大家夥又喊他“九大爺”!聽着跟罵人似的!
說起來,其實每個人都有些花名外號,不過當面誰也不提,漸漸就成了暗語一樣的存在。或者後世的妖怪們,只能在史書外傳裏才能看到了。
我記得,比如溫涼,頭兩年總執拗自己是玉,大家遷就她就尊稱為“玉少”。
小歪為人一身正氣,大家索性喊他正正。
老白會吐金子,一肚子寶藏,又是個嗜酒如命的大嘴巴,就被叫佛爺,或者惹千愁。
小井仙子別名半夏。這跟藥草沒關系,只因為她性子冷淡,一不高興就下雪,界山上從來都是一半像冬天一半像夏天,故名半夏。
蛋蛋的外號是我給起的。她白叫火蝾螈,膽小如鼠,一緊張就掉尾巴,我便管她叫“寶駒”,音同“保車”,意思就是她總“丢卒保車”。
宮宮管自己老板蜜獾莫莫叫“千堆雪”,意指他少年白頭;老白偷偷叫牙牙是“杜仲”,諧音肚腫,暗諷他只吃不拉;水哥出了名的怕老婆,人送雅號“嫌內住”;虎娘娘阿苗女漢子一個,也就阿布不怕死敢叫她“小肉圓”,表示她手上的肉墊柔軟有彈性。
凡上種種不勝枚舉,甚至我聽說,咱妖王也有外號。
雖然已經不可考據究竟是誰如此威武神勇,啊不是,如此大逆不道敢犯上給咱王起外號,不過看起來咱王對這件事兒倒似并不怎麽生氣,從來也沒禁令說不讓大家私底下議論甚或呼喚。唯有一次,同私交甚好的冥王大人飲酒喝高了,對方随性狂放起來,當着咱王面兒直喚了出來,當下被一炮轟出神宮,至今脖子上還有塊焦黑的疤。
對這件事我是肯定好奇萬分的,嘗問阿布:“究竟咱王外號是啥呀?”
阿布大白天背上一凜,打了個寒噤,發出一身雞皮後神情古怪地瞅瞅我,神秘地問我:“你,真想知道?”
我很嚴肅認真地點點頭。
“聽故事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