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節
者太多了,也需要忍耐住等候的漫長。每次,只有兩名搭檔可以得到名額!
“可我還是不懂。”我坐在滑板車上盯着溫涼的後腦勺,“剛剛的骰子,怎麽就是我贏了?”
“很簡單啊!”溫涼回頭沖我笑,“開賭之前你又沒說比大比小,搖出來之後你小就比小,你大就比大,輸贏我們說了算。”
我驚呼:“那不是作弊嗎?”
“沒規定不準作弊啊!”
“可……”
這贏得也太簡單随意了!之前那麽多人參賭,竟無一人想過?另外,兀鹫們居然也能這樣寬容地接納作弊的結果。我百思不得其解。
“其實,那兩位我是見過的。”
“嗳?什麽時候?”
“你出生之前,我也還小,七百多年了。那年七月半,我陪他們擲了一下午的骰子。他們除了三個六,擲不出別的點數來。”
我不明白。
“他們是靈魂引路人,手中掌握的一切都是命運的注定,沒有運氣和意外。所以骰子到了他們手裏,永遠只能得到最大數值。這不是他們作弊,而是另一種不可違逆的注定。”
所以唯一打破僵局的方法就是放棄對“大”這個頂點的渴望!只是對妖怪來說,好勝心也不是輕易可以放下的。
每個人來了都想能擲出更大的點數,哪怕是平局。沒有人告訴他們“大”才能贏,卻都義無反顧默認“大”的權威。固性思維,究竟是缺乏一點變通,還是執着太深?
回家的一路,我一直在想着,無法停止。
忽然又覺得頭頂有東西輕輕搔癢,讓我無法集中注意力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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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起左手夠着那東西,取下來看清,卻是一枚灰白色的羽毛。
“這?”
溫涼回過頭來瞥了一眼,不由莞爾:“你發財了肉肉!兀鹫使者的信物,可是能達天聽哦!你又交了兩個不得了的朋友啦!”
我倒是覺得,這樣高大上的朋友,我還是敬而遠之的好啊!
第三十九天、玩兒心嗎?
(1)
人類難過了可以喊“傷心”,那麽妖怪呢?
心就是個器官,還是一個抽象意義上的代名詞?
心,在哪兒?胸口左邊,還是哪個人的手上?
凡人的傷刻在心上,妖怪的傷,又該刻在哪裏?
(2)
“我有心噠!”
我差點兒忘了,阿布是狐貍!他跟蛋蛋、格格、阿苗一樣,都是動物,沒有妖力也依然是活着的。
活着的,都有心。
太歲也是活着的!
我在千年的巨石上成長,也許緩慢不可察,但我确确實實變得巨大而敦實。不像陪伴我的巨石,千年來受風蝕水洗,一點一點被打磨。死了一樣的巨石只會變小,用更漫長的時間在歲月中消失。
可是我沒有心。我的身體裏,沒有代表生命的搏動。
“你的話說反了,肉肉!”溫涼的發辮在風裏飄蕩起來,好像一把臨江的垂柳,“有心的都活着,活着,卻未必需要用心!”
我想了想。
“那我們因為什麽活着?”
“為了想清楚這個‘為什麽’!”
跟溫涼說話越來越費腦子了。
(3)
溫涼的心被挖了出來。
我不明白為什麽成天強調自己沒有心的壽山石會突然長出一顆心。我更不明白,為什麽她的心會被挖出來。
這裏我不應該再用“她”了。石頭沒有性別,我就是覺得溫涼那麽好看,那麽善良,對我那麽溫柔,好似我的姐姐。我喜歡有姐姐的感覺!
可現在他同阿布一樣裸了半身,衣袖無力垂挂在腰際,胸口一馬平川,無論如何都是個男人。
男人溫涼心口上有好大一個洞,光從前面射到後面,又從後面穿透到前邊。
沒有血。壽山石的心也是石頭的!
“是你輸了!”
阿布的一條尾巴尖上挂着溫涼的心。
這是我第二次看見狐貍的五條尾巴變成火焰的扇屏張開在身後,它們宛如五柄曠古的神劍,随時準備開天辟地!
可他卻用它們撕開溫涼的胸膛。
我沒有阻止這場打鬥。因為它的起因是完全沒有挑釁不帶惡意的。就是一個朋友說 “好像從來沒有打過”,于是另一個就說“那打一場出出汗吧”,于是我最好的兩個朋友便褪下上衫打了起來。
溫涼真白啊!跟玉一樣。
阿布真壯啊!跟山一樣。
我真蠢啊!跟平時一樣。
(4)
“那是一個匠人送給我的!”溫涼平靜地将胸口的洞抹平,“一塊真正的昆侖白玉。他把石頭雕成心的形狀,起名‘玲珑’,鑲進我胸口。”
溫涼的眼淚滴滴答答,水晶珠子滾落一地。
“他說這樣我就不會哭了,因為玉比壽山石冷,比我硬!”
噗——
肉體被刺穿的聲音。
我們都看着溫涼哭,看得忘記了這是一場打鬥。
石手自前而後從阿布的背上穿透出來,滿臂鮮血淋漓,掌中卻空無一物。
“嘿!”阿布啐出一口污血,咧嘴笑,“巧了,我也碰到一個人,是個魔族!跟我說狐貍的心是煉藥的引子,最容易被偷走,放到肚子裏才最安全。他說,這叫‘搪心’!”
難怪阿布不會愛,卻愛!
就像溫涼不愛哭,卻哭!
妖怪的人生跌宕起來,理還亂,刀斧難斷!
(5)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問“心”了!
第四十天、祭
(1)
很多時候我想抒發,想飽引詩詞歌賦作一篇文來歌頌美景與生活。生命的樹枝拉升出蕊心朝陽的向往,歲月則橫展着鋪陳出一片燎原的足跡,前頭青草離離,身後荒草凄凄。欣榮與枯敗,驕傲與失落,好的與壞的交織在一起,眼淚和着笑,這便是人生。
然而我不是人,妖怪的一生無論向上還是向左向右都是無盡。我看見光在頂上,雷就在身邊炸響,凡人的神奇就是我的日常,這樣的日子我過了六百多年。
終于我想要記錄,卻突然忘記了六百年來最深刻記憶的風景。眼前的花草樹木都不是我的,那只是轉述,我擁有的,只是別人的故事。
就連記憶,都不許我主役!
(2)
一百年時間于我快得只如朝夕。
一百年前我有過一個朋友。
一百年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那時候世界正在混亂,人類的文明空前繁榮,戰争也空前繁榮。
那些原是制造出來改變生活方式的器械,最終改變的是人類的命運,以及世界的格局。
然而代價劇烈得就連妖怪都無法理解。
很多生命消失,山在震顫,河流渾濁,哪裏都是鮮血和屍體,世界髒得連妖怪都無處容身。樹精花妖,阿布說即便是狐族也難以幸免,那時候每天晚上螢火成片地升上天空,宛如星河回流。凡人不會知道,那些不是螢火蟲,他們都是妖怪,是活體的靈魂,死物的精魄。
人失去生命叫“死”,妖怪失去生命就是“消失”,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遇見清明的時候我以為他也是升天的魂魄。他的一雙眼睛閃着晶亮的熒光,比任何妖怪的靈體都要奪目。他身體又是那樣漆黑,如夜幕一般,以致于飛到近前了我才看清原來那不是螢火,而是一個會飛的人形。
他輕輕落在千年的石頭上,問我是不是太歲,我吓死了,以為又是一個乘火打劫想走捷徑修煉的妖怪。
我騙他說我不是太歲,我是蘑菇,一朵毒蘑菇。
他歪着腦袋打量我片刻,然後笑起來。
“是嘛,那太遺憾了!”
我抖嚯嚯問一句:“你找太歲是要拿來修煉嗎?”
他摸着下巴想了一下:“是,也不是。”
“我不明白。”
“這麽說吧!不可否認,我的确是要拿來吃的。”
我打了個噎。
“不過不是給我吃。”
我更驚吓了,敢情這還是個懂得分享的妖怪。看來我要屍骨無存!
接着他問了我一個世上最恐怖的問題:“你就是太歲吧?”
我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這個時候否認就是最大程度的承認。何況我的外形怎麽看都不像朵蘑菇,如此低等的謊話連蛋蛋都不會相信。
噢,那時候蛋蛋還在蛋裏!
清明并不落下來,索性在石頭頂上盤腿坐着,身上的披風裹住單薄的身體,只剩了一個頭。
如今回想起來,他那時候看起來累極了,眼底的疲倦沉重地仿佛只有長眠才能治愈。
可長眠,也許就是不醒!
即使這樣,他還是對我笑。友好得像是分別很久的老朋友!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他笑得有些凄涼,“聽說你是靈藥,可以治病延年的靈藥。就和,”他眸光黯淡了下去,“和我一樣!”
我驚訝:“你也是太歲?”
這可太不像了。我都沒有手腳咧!他已經可以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