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節
空禦風而行,這得是修煉了幾萬年吶?
于是我以為清明是太歲祖宗。
我畢恭畢敬地喚了聲:“祖宗!”
清明愣了下,失笑:“不不,你誤會了,我不是太歲,不是植物。”
我混亂了:“可你說自己和我一樣。”
“我指的是功能。你看,我有一千三百歲了!”
我打量他幾眼,覺得還是肯定他一下。
“恭喜你長生!”
他扶額:“你沒認出我來?”
我搖搖頭,誠懇地表示:“晚輩沒出過遠門,見識淺薄,不識前輩廬山真面目,還望不吝賜教!”
他倒也爽氣,站起來一展披風,露出兩排尖牙又問:“這下認識了?”
我張大嘴:“天吶,翼手天鼠!福王!”
蝙蝠是五福祥瑞,地位不在阿布他們狐族之下,慢說我一個沒成人形的小妖怪,就是老白、牙牙那些跟着財神爺領俸祿的上古神獸見着福王,那也是要正裝拜谒的。如此高尚的大人物駕臨,我要有腿保證立馬跪下。可惜那時候也只得前搖後晃以為見禮。
清明坐在石頭上有種欲哭無淚的悲涼,他揉着眉心擺擺手道:“我是翼手族,但不是王。話說回來,你不必見着翼手的都稱王。王只有一個,不是誰都能做的!”
我不管:“反正你是翼手族,半魔半仙,了不得,頂厲害了!”
我那時不知他心中牽挂,一味拍馬屁。結果還沒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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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垂目頹然,告訴我:“厲害什麽呀?結果也只是看着這劫難頻頻的世界,無能為力罷了!”
我想到了他之前說過的話。
“您說功能跟我一樣,難不成您也是……”
“嗯!”清明點了下頭,“飛鼠自古可入藥,清熱火,明雙目。凡間傳說千年的蝙蝠研末服之,可得萬壽長生。”
“哇——”我打心底裏驚嘆,可嘆來嘆去也只能說出一句,“哇,好厲害!”
真是白費了溫涼許久以來教我讀書識字!
可就這麽貧乏的贊美居然也沒贊到點上。
清明又一擺手:“那是胡說的!先不說千年的翼手族凡人捉不到,若真有效,那普天下的蝙蝠早死絕了。不過清火明目倒是确有其效,而且用的也不是肉身。”他拍拍腚,“夜明砂,就從這裏出來,就是屎。”
連屎都能入藥,簡直靈得太有效率了。
我不禁對眼前這位翼手族崇敬得五體投地!
清明瞥了我一眼,無奈到快哭了。
“我們說正題吧!”
正題?我們說的難道不正嗎?我努力思考了一下,終于想起了我們之前的話題。
“您來找我究竟是?”
“我需要你的幫助,太歲!”清明看我的眼神肅穆得吓人,“給我太歲水,越多越好!”
登時,我心頭一松,尿了!
太歲水涓涓,一瀉千裏。
(3)
清明将身子泡在如沼的太歲水裏,和衣仰卧。
他望着漫天的星辰告訴我,他叫清明。跟節氣無關,但願風調雨順天下清明,這是他名字的由來。
我第一次遇見這樣入世的妖怪!他一生的抱負被镌刻在了名字裏,卻只為了紅塵凡間的平安順遂。
在此之前,我問過阿布,人類信仰神仙,究竟是先有的神,還是先有的信仰?
那是我第一次将阿布問倒!他轉而去問溫涼,竟連她都無解。
妖怪有史書,我們說上古神祗億萬時光,可似乎歷史的縫隙裏總能将人類一筆帶過。我有時也困惑,我們這些非凡的存在究竟是真是幻?一如莊周夢蝶,蝶的夢也好人的夢也罷,前提都是實體的存在。如果是人夢蝶,那蝶就是想象;如果蝶夢人,那人就是虛無。
可故事裏蝶和人都活着,妖怪和人類也都活着。最終連妖怪都分不清,是誰制造了誰?誰也分不清,包括神!
所以我一直最羨慕鬼族。他們是生的背面,紅塵世界的陰影,從來跟世界息息相關。對于他們來說存在本身就是理所當然的,一切皆合理。有生有死,輪回反而成就了生生不息。
冥王也曾托小鬼帶話,說:“若有天妖怪做得煩了,随時可來地府。魂魄來去是天定,一朵靈藥天生地養,本王縱無福消受,一個安身之地還是管得起的。”
彼時我不懂話裏厚意,如今想來,冥王或預見了妖怪的矛盾,保我個長存罷!
遇見清明,看到他浸在水中遍體鱗傷的身體,我無需探問也能明白,這場人類世界曠日持久的所謂革命撕裂了他的祝福。他活着每一天都被破碎的祈禱反噬鞭撻。人類的貪婪殺伐鑄成不可填滿的欲壑,将所有美好的向往都咀嚼成磨難,辜負了祥瑞,更将他們殺死!
從這裏離開的清明,也許很快就會消失了,變成每天都升上天空的螢火。他的決意和他的傷痕一樣無需确認。
一個急于療傷的人,必然也急于回歸。清明的歸宿在凡間,他是祥瑞,他要去繼續耗盡精元守護與祈禱,直到那個“風調雨順天下清明”的世界再度降臨。
他真傻!
他面前的我,是太歲。他可以輕易将我肢解帶往人間散播,或者索性将我吃下得到永恒的健康。只要犧牲我這個無能無為的小妖怪就能得到解脫。然而他只是在我這裏泡了個澡,洗去一身風塵與疲憊,裹好披風又上征程。
我忍不住提醒他:“哪怕一小片我的肉便抵過你三百年的修行!”
他的眼瞳在夜色至濃的黎明時分顯得尤其明亮,認真而有力地望着我。
“不要有這樣蠢的想法!”清明笑着,“妖怪也有妖怪的使命,我的使命是守護和祈禱,但那不是你的使命。傻孩子,你還不到我一半的年紀,犧牲這種事兒輪不到你來思考。妖怪也會死的,而且很多的妖怪正在消失,所以我們更需要傳承。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那就從記憶開始吧!記住我,就像五百年來記住南來北往的故事一樣,我也是你的一個故事。如果有機會,日後我回來,一定要聽你講一遍當年。你會講給我聽吧?”
太歲水從我每一個表皮細胞滲透出來,我的眼淚可以流淌出一條河。
(4)
怎樣才算風調雨順天下清明?
阿布可以成天自由地去人間泡妞算不算?
溫涼住在博物館,雖非本意但不再流離失所,算不算?
老白和牙牙吃香火吃到反胃,算不算?
大哥在凡人小孩身上收獲的笑容算不算?
大麥馱着玮爺海闊天空去游歷不用擔心炮火與流彈,這又算不算?
我不知道!
我只是想着一個叫清明的朋友,他生不在清明,死不祭清明。
我一直記得他說日後要回來聽我講他的故事,我等了一百年,他還沒有回來。
太歲命很長。所以我會一直等下去!
等不到,就想下去!
一直!
第四十一天、穿越這回事兒
(1)
說起來,求道修仙都有個歷劫的過程,一般平安度過去了縱使不能升官發財,其後幾百上千年的安逸順遂還是有保障的。
我問過阿布,他為了自己的五根尾巴還真歷過劫。
“天打雷劈嗎?”
阿布不屑地哼了聲:“老子屬火噠!天雷勾地火,會爆炸!”
我深以為意:“噢噢噢,是的呢!那你幹嘛去了?”
“下凡做人去了。”
我驚喜:“哇,你一直想着做人,豈非心願達成?”
“屁咧!”阿布的表情跟踩了狗屎似的,萬分嫌棄,“老子是下凡,可不是投胎。大爺的,就去三個月,要我給七對命中無緣的男女湊姻緣,還奪我肉身封印我修為,叫我仙魂附凡胎,太他娘的陰險了!”
“咦?那不就是魂穿?”
阿布斜睨我一眼:“你小說看太多了。”
我讪笑:“哈、哈哈,是格格的書,她喜歡!”
阿布用表情告訴我他不信。
罷了,不讨論這個!
“後來你怎麽辦啊?看你這活蹦亂跳的樣子應該是圓滿完成任務,滿血複活了,想必過程很精彩,快說說!唉,對了……”
“你到底要不要聽我說?”
阿布咆哮着打斷我的喋喋不休,我望着他抓狂的臉眨眨眼,弱弱把話說完:“你附身的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阿布狠狠捂住了眼睛!
(2)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了足有半個時辰,太歲水都笑出來了,還停不下來。
笑得阿布坐到外頭另一頂涼棚下去不要理我了。笑得來找我玩兒的蛋蛋、之之和小榭不明所以。
于是我告訴他們,阿布歷過劫,他是魂穿去的,附身在一個老乞婆的軀殼裏。老乞婆快七十了,只有上下兩顆牙,講話漏風,還有狐臭,哈哈哈,狐臭!
于是後來就變成我們四個一起笑了。
阿布終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