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我所恐懼的究竟是什麽？”
對于弗麗嘉的問題，如今的洛基還給不出答案，他只能選擇前行。
足音傳向洞穴深處，繼而陣陣地傳了回來。這樣的道路實際上是攀登意識層次的具象化，走出洞口便是角鬥場，“敵人”會在那裏等候，這次他打算速戰速決。可是這次情況有所不同，角鬥場上空無一人，那殘垣斷壁本就是如此破敗？還是經過了歲月的消磨？亦或是承受了無數次戰鬥摧殘？
洛基不願多想，他繼續朝着意識上層走去，踏上荒原，回過頭去，高塔像是已經伫立了千百萬年那樣，永恒不變，永遠等待這個世界的主人。他第一次如此從容地攀登它，也許是心境有所變化，被黑雲籠罩的路程不再向他施壓，可也沒有散去。
“你又來了。”LOKI并沒有立刻起身，當然更無驚訝之情，他似乎又等了很久。
洛基不發一言，只是緩緩上前，在另一張沙發椅上落座。
LOKI打量着他：“你變了。發生了什麽？”
兩位“洛基”幾乎保持着同樣的姿勢，他們都注視着火焰，火焰也照看着他們，分明是相同的兩人，卻奔走在完全不同的命運軌跡上，這是否也是詭計的一環呢。
“我和我的理性談了談。”洛基說道。
“彼地麗娅？”
“她換了一個名字，自稱‘弗麗嘉’……你認識嗎？”
“——！”
這個名字讓LOKI變了臉色，他極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但雙手依然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這使洛基更加好奇了，他問道：“看來我們都認識……她有什麽故事嗎？”
LOKI欲言又止，神情随着思緒的延伸從溫柔轉為悲傷。對此，洛基幾乎能夠猜到一二，因為他也有同樣的感覺，像是戳到了心髒某個柔軟的地方。可是柔軟就意味着軟肋，一瞬間，他又不想知道這個女人的故事了，他寧願一無所知。
幸而LOKI只是簡單地一言蔽之：“無論在哪條時間線上，她對我們都是極其重要的人。這毋庸置疑。”
“也就是說，我可以完全信任她？”
“弗麗嘉當然值得信任。但如你所說，她并不是真正的弗麗嘉，而是你的理性，對此，請允許我表示質疑。”
“質疑……理性？”
LOKI加快了語速，對洛基超出自己掌控範圍的行為感到不安：“你都不願意朝你的內心望上一眼，你從未了解過你自己，你怎麽知道你的理性是什麽模樣？”
“可若我不信任他，不信任理性，不信任弗麗嘉，我還能相信什麽？！”洛基說着逐漸激動起來，“難道相信你？”
LOKI将掌心扣在自己胸膛上，“你的确可以相信我，我絕無害——”
“夠了！”
剛剛開始的對話在頃刻間崩盤。
“夠了！”洛基重複着，他猛然起身，站在LOKI的對立面，“你入侵我的精神，踐踏我的意志，使我陷入沉睡，永不蘇醒！你已是我的敵人，我受夠了你的詭計，不必再多說什麽！”
“我是為了保護更多真實存在的生命！”
“呵呵，兩權相害取其輕，你選擇了天平上更加沉重的那一端。”
“做出選擇，就注定會有犧牲。”
“我就這麽微不足道嗎？”
LOKI連連搖頭，“不，你很重要，洛基，對我來說，你非常重要。我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你寧願犧牲你自己？我不明白，為什麽你能夠做到如此？”
一陣風過，LOKI的深綠色布衣随風晃起下擺，“因為我也付出過類似的代價，那是自願而為，我心滿意足、無所怨怼。你也可以的，你也能夠理解的，你可以做到。”
“虛僞！”洛基說得十分決絕，“在我看來，我們兩個完全不同！”
無形的魔法波動如層層海浪撲面而來。LOKI站起身，他顯得有些疲憊，“你我沒必要相争，無論多少次，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你錯了。”
“什麽？”
“這裏是我的精神世界，由我主宰世界運行的法則。”洛基話語已為言靈，世界等待着他的指令。
“洛基，別這麽做，若你将我驅逐——”
“這裏不存在荒原。”于是，整片荒原消失了。
“你會被自己的邪念所吞沒——”LOKI向洛基奔去，可如何也拉近不了他們之間的距離，物理空間的法則已經失效。
“這裏不存在天空。”于是，天空也消失了，群星散去，高塔孤獨地聳立在虛無之中。
“那麽再也無法回頭了！”LOKI在虛無中竭盡全力地大喊。
“這裏不存在時間。”話音一落，洛基中斷了LOKI再次全力灌注的精神力量，逼迫他停在了自己面前，很近，卻無法觸及。
他的精神反被洛基所劫持而無法動彈，只能近乎懇求地說道：“看向你真實的內心吧。別這麽做！”
“在把你扔出去之前，我想知道一個答案，”洛基踏前一步，兩人的距離呼吸可聞，“你為什麽不殺了我？若我真的将成為宇宙和時間的大害，殺了我，不是更加簡單嗎？”
LOKI閉上了眼，滿心失望：“我不能殺了你，我……怎麽會殺你呢。”
“你說‘我對你很重要’，究竟是什麽意思？”
LOKI的身體就像龜裂的大地而即将崩毀，他的聲音已經變得嘶啞而微弱：
“在我所守護的無數時間線中，你是唯一一個……獨自活下來的洛基。你知道……我有多麽……多麽喜歡這個故事嗎？你事悲壯的樂章中殘留下來的孤獨餘音，固執地回響在深寂的宇宙中，美妙又獨特。可是，承受如此命運的你，走向黑暗的殘暴結局竟然也是命定之事，它帶來的影響會波及無數生命！我改變不了它，也阻止不了你，因此……”
出乎LOKI的意料，洛基沒有表現出預想中的震驚神色，反而……十分欣慰，他竟然笑了起來，痛快地說道：“哈哈哈，LOKI，你終究是不會改變的，以虛僞的道德為旗號，來實現自私的願望……即便手握時間之力，強大如此……什麽都……什麽都不會改變。”
“‘弗麗嘉’和你說了什麽？”
“她要我複仇。”
“什——那她絕非你的理性，她絕不——”
“你不存在。”洛基打斷了他，話音一落，LOKI便消失了。
還剩下什麽呢？
聳立于虛空中的高塔。
LOKI的話語對洛基來說并非毫無觸動，那的确是絕美的命運，但也的确是悲涼而血腥的終局。
“悲壯樂章的孤獨餘音……”
但洛基相信弗麗嘉，相信自己的理性，于是他向上舉起手臂，觸摸意識的表層，他決意蘇醒過來，他要利落地斬殺仇敵，英勇迎接他的命運，他相信自己所行的道路，無論它延伸向何方，他已做好準備——
正在此刻，高塔毫無預警地頃刻間土崩瓦解，洛基随着磚石土塊墜向虛無的意識深淵，一切發生得迅速之極，如此傾倒竟然無聲無息，聽不見絲毫震響。
恐懼擊潰了它。
答案竟是如此顯而易見，洛基在墜落中認清了一直以來所恐懼的東西……便是那永恒的孤獨。
他是，LOKI也是，無數時間線上的洛基都是如此。
他的身影沒于黑暗。
恐懼擊潰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