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正在接近信號目标。”
中士走進駕駛艙，擡眼望向前方的景象：一艘腹部嚴重損毀的巨型艦船，如今無力地浮游在宇宙中，宛如腐爛多時的巨鯨正在逐漸沉向海底，飛船殘骸與屍體散落四周，撞在他們的窗玻璃上。中士聽到一個隊員在喊“噢，天……鮑勃，用雨刷把屍體從玻璃上刷走！他缺了半邊腦袋！”他們近年執行過太多類似的任務，這一切讓他感到麻木，因此他的聲音毫無起伏：“能确認身份嗎，鮑勃？”
“正在掃描……這艘艦船沒有正式記錄，但從遇難者的服飾上可以初步判斷他們來自阿斯加德，和他們發出的求救信號相符。”
“這可真是奇怪啊……一艘沒有記錄的飛船滿載着阿斯加德平民？”
“頭兒，那我們還要進入嗎？阿斯加德不但國力強盛，更是神的國度，這可不是好惹的主。”
中士緊皺眉頭，仍在猶豫。這艘飛船為何流浪至此？它被誰襲擊？又被誰幾乎是帶着怒火和恨意屠戮殆盡？為何阿斯加德不派兵增援？諸如此類的問題目前都不得而知。他回頭看了一圈跟随他的隊員，他們都是因各種原因流浪無歸的人，如今跟随着他幹起了刀口舔血的拾荒生涯，所謂拾荒便是從一個戰場廢墟奔赴另一個，就像跟在大魚後面撿殘羹剩飯的小魚。而近幾年來拜幾位大人物的活動所賜，他們的收獲稱得上不錯。
“風險越高，收獲越大，阿斯加德的東西向來不錯。”連續數年的安生日子讓中士對危險不再敏感，反而壯大了膽子，他拍了拍鮑勃的肩膀，“進入吧！”
一條小魚便鑽入了鯨魚腹中。
鮑勃一邊驅船深入，一邊持續掃描周邊動向，顯示器上始終平靜無奇。
“頭兒，那邊平臺穩固隐蔽，可以停靠。”
“恩，靠過去。”中士打開全艦通訊說道，“所有人，準備執行任務，老規矩，不準給我空手回來！”
艦船停靠，十數人穿戴整齊、手持各式設備魚貫而出，靠着噴氣動力裝置飛向四處，尋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最初，他們認為這些來自阿斯加德的平民身上會攜帶貴重物品，可是經過一番搜索，結果就是這些平民要麽是在奉行樸素至簡主義，要麽是出門着急趕着投胎，什麽東西都沒帶。
“媽的，活該去死，浪費老子時間！”一個拾荒者扒了九具屍體，結果都一無所獲，他憤怒地把屍體扔出了太空，随後打開獨立通訊頻道，“凱西，那邊門打開了嗎？我們還是把希望寄托在值錢設備上吧，這群平民賣去奴隸市場都比不上一只羊！”
“那可不一定，對有的人來說，羊有特殊用途，屍體也有啊！哈哈哈哈！”
通訊頻道裏傳播着陣陣猥瑣的笑聲，最開始是兩個人，緊接着只剩下了一個孤獨的笑聲。
“別光顧着笑了，門打開了嗎？凱西？凱西？恩？人呢？凱——”
通訊頻道裏寂靜無聲。
中士手持激光切割機正在努力破開一扇受到擠壓而變形的門，按照艦船一般布局，門後就是主控室的位置。而此刻，他突然感到一陣不安，随後打開通訊頻道：“鮑勃，你有檢測到什麽嗎？”
“沒有，頭兒，平靜如水。”
“其他人呢，彙報進度。”
幾個熟悉的聲音從設備裏傳了出來：“頭兒，我這邊一切正常。”“沒問題。”“正在破門。”“一切正常！”……
切割機終于破開一個可容通過的洞口，裏面漆黑一片，中士首先朝裏扔出一個探測器，随後一馬當先鑽了進去，身後兩個手下緊随其後，他們晃動着照明設備，掃過之處盡是堆積的屍體。
“天吶……”
“看來是全殺了，一個沒留。”
“對阿斯加德抱有敵意的不少，但能做到這一步的……”
中士打斷了手下的對話，“收起你們的同情心，幹活。”他朝着深處仔細探進，而這裏慘狀使他們必須擡起膝蓋、仔細找準位置才能踩在地板上，“這個人看起來像是他們的領隊。”
一個手下連忙湊過去搭話：“哇哦，這肌肉練得……快有我的三倍粗了！”
另一個手下也跟着說：“欸，你去按按，看他肌肉還硬不硬。”
“啊，你這又是什麽癖好？他都死了！”
另一個手下不理會他，蹲了下去，伸出手，卻突然滞在了半空。
“怎麽了？屍體活了？”
“不是啊……頭兒，這裏的血液好像……是新鮮的……”
三人同時把燈光打向地面，鮮紅色的血液反射着光，一滴又一滴延伸出去，進入黑暗之中。
“……”
“……”
“鮑勃，彙報情況！所有人，彙報情況！”
“頭兒，我這邊依舊無異常。”“無異常！”“我這邊沒問題！”“找到好東西了！”“正在返回艦船！”
鮑勃察覺到中士的口氣有些急切，打開了獨立通訊，問道：“頭兒，你那邊發生了什麽？”
“鮑勃，情況不對！我們發現了新鮮的血液，船上有人！”
“什——怎麽可能？”
“可惡，難道是幽靈？難道——我已準備返回。”中士再次切換到全員通訊，“所有人，返回！這是命令，立刻返回！”
中士帶着兩個手下慌忙離開，三束光齊齊掃向來時的路。
緊接着，一束光落在了地上，不再移動，另一束光也落了下去，最後一束光在極度恐懼中因奔跑而瘋狂抖動。他不再去注意光芒橫掃過的群屍，不再去感慨他人的慘狀，他預感自己将成為其中一員。他好像踩到了誰的手臂，又踢歪了誰的腦袋，一個趔趄又撲在了誰的身上。
光芒直直打在洞口上，他向前伸出手，但永遠也到達不了了。照明設備跟随着他的身體落在了地上，其光芒依然射向洞口，直到未來某一時刻能源耗盡。
鮑勃預熱好了飛船，但沒有等到任何人歸來，方才熱鬧的通訊頻道裏此刻寂靜無聲。
“頭兒？頭兒！我的媽呀，這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這個破儀器掃描不出任何東西！輻射值正常，熱源感應正——低、低溫？這是什麽鬼東西！？”
在顯示器上，代表着極低溫度的一團深藍色從外進入了他的艦船，如幽靈鬼魅一般到達了駕駛艙內。
鮑勃回過頭去，極度的恐懼沖擊着他的理智，鬼使神差地說着他的最終遺言：
“你你你……在流血。”
入侵者将鮑勃的屍體推下駕駛座，然後他幾乎是脫力般地跌向座位，整個大腦感到一種難以逃避的灼燒，由內至外的，雙目口鼻幾乎要噴出火焰，疼痛使他眼前陣陣發黑，全身無力，似乎有一座山壓在身上。
他仰躺着，不斷喘息，猶如窒息将死之人剛剛得救。
“呼……呼……”
片刻後，他□□着支起身，繼續操縱着飛船設置。他不能停下，他還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片刻後，飛船的種種安全限制被完全破解，鎖定到了最近的躍遷蟲洞，以最大航行速度沖向唯一目的地：
泰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