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遠水

遠水

處在步步逼問和一次次質疑當中，事情慢慢水落石出，案件接近結尾。

嬸嬸問楚婉婉：“警察問你，是選擇賠錢還是讓他坐牢？”

“會判幾年？”

“三年？”

才三年…她嫌少了…楚婉婉無法理解為什麽只三年，而她将用一生來痊愈。

無奈她只能選擇讓他坐牢，蹲監獄嘗嘗滋味，他一把年紀不好受吧？

想起那男人猥瑣的笑，楚婉婉又覺得他本人無所謂前科、坐牢…說不定三年後死性不改繼續犯案……

想着想着，楚婉婉心生恐懼，不斷告誡自己不要瞎想。

她被叔叔帶回家，晚上楚婉婉的父母打電話過來，話筒裏的中年女音輕柔：“老二，婉婉？”

楚婉婉不鹹不淡應聲：“嗯。”

那邊傳來楚長華微小的聲音：“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

楚婉婉捕捉到哽咽聲，不為所動。

不一會兒，電話裏語氣嚴厲：“你為什麽不跟吳玉梅她們一起，要一個人走路呢？你要是跟她們一起就不會發生這件事了…小孩都知道不跟陌生人講話，你怎麽能搭理陌生人？”

楚婉婉內心複雜，有苦難言。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會發生那樣的事啊…遭遇不幸媽媽為什麽會兇她？也對…都是她的錯，是她沒跟人結伴而行釀成大錯，都是她不小心……

楚婉婉開始陷入無限自責與懊悔，靜默忍住眼淚聽聲音。

聽不見女兒說話，婦女開始一味安慰她，叮囑不停。

“婉婉不怕……警察會制裁壞人的…你千萬不要想不開，要好好吃飯，聽奶奶的話，不要讓她操心…(吧啦吧啦)”

林曉琴一直說話，喊楚婉婉時她也只是悶聲“嗯嗯”。

等那邊講完，楚婉婉開口：“我不想念書了。”

“不想念書？婉婉？為什麽不念啊，咱們要念…你要是不上學你去幹嘛？打工？跟你姐一樣？爸媽不答應……”（勸慰不止）

楚婉婉堅持：“我不念。”

“這樣吧…你先不去學校，來這邊散散心，好好玩一陣子。”

楚婉婉不說話沉默聽着。

“媽先挂了啊，今晚我值班，病人在叫我了。”

楚婉婉面無波瀾看着挂斷的頁面，坐床上盯着屏幕發呆。

在她遇害的第一時間，她很想念父母，鑽心地想。她不停地在心裏發問，為什麽父母沒陪在她身邊？如果父母在家，是不是就不會受傷？她要是兩年前他們買房時去他們身邊，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她以為…父母在聽到她不幸的消息會為了她連夜趕來…她以為了許多……

所有的所有不過是她擅自臆想，終是期待過高，當期望得不到滿足時，她就失望透頂夜晚躲在被窩裏哭泣。

幾天後，他們果然履行那個約定，楚長華開車回叔叔家看着女兒沉默寡言，便主動替她收拾東西，父女兩人坐車回家的路上相對無言。

楚婉婉和吳玉梅長大後懂事不少，村裏的同齡人都不計前嫌交好，楚婉婉和吳玉梅走得近些。聽說楚婉婉回家後，吳玉梅來她家。

吳玉梅看着她，自己卻先哭了，楚婉婉反過來笑着安慰她：“我都沒哭你哭什麽？”

“婉婉…”她咬着下唇欲說還休，淚如雨下，半刻嗚咽道：“我要是你，遭受這種事…早自刀了…”

楚婉婉拉過她手，笑了下：“傻瓜…我哪有那麽脆弱…別哭了”又替她擦眼淚。

這下，吳玉梅哭得更傷心了。

未來的某個盛夏，楚婉婉滿目瘡痍的心被眼前人狠狠剜了一刀，滿是觸目驚心的血淋淋，壓得她喘不過氣。

等吳玉梅離開後，楚婉婉才開口對楚長華說第一句話：“爸爸，能讓奶奶搬過去嗎？”

高挑的男人抽煙：“可以。”

楚婉婉看到奶奶抱着她的小玩意兒過來，上前握着老人的手：“奶奶…我們一起去炎城吧？跟爸媽住一起…”

老人淚眼朦胧：“我舍不得這些雞鴨…那些土地和菜…”

人老了，總是想着待在故鄉，盼望落葉歸根。

羁鳥念舊林，池魚思故淵，待在故鄉是人之常情。

“奶奶～奶奶～一起走嘛～婉婉離不開你…”

這個地方楚婉婉待不下去，看到那條路她就害怕。

“你和爸爸去吧，過陣子等奶奶再搬過去，你乖乖的啊…”她老了，路太遠經不起折騰。

楚婉婉難以抉擇，再待下去她會瘋的，她想盡快離開此地，可是…她也舍不得奶奶。

“奶奶…為什麽？嗚嗚…”

“傻丫頭，哭什麽啊？過斷時間奶奶想通了，打點好家裏就去找你。”

“嗯嗯！我等你…”老人抱了下楚婉婉與她分別。

楚婉婉到了炎城，也不去想什麽會考之類的了。

最初期待着父母陪伴，但他們只陪了她短暫兩天，幾星期後，空蕩蕩的客廳只有她一個人，不見父母的蹤影。

林曉琴和楚長華都很忙，兩班倒。不接楚婉婉過來的原因是家裏沒人，照顧不了她。

林曉琴下班發現楚婉婉整日待在屋子裏不出門溜達，也不去逛街。總是不停勸她出去玩，多到附近走動散散心，曬曬太陽什麽的。而楚婉婉壓根不想出去玩，外面太陽毒辣，誰沒事頂着日曬出去玩？

烈日炎炎成了她拒絕外出的借口。

實際…她不敢一個人出去，不論白天黑夜。另言之，她萬萬不會晚上出門。

楚婉婉又倔強，林曉琴碎碎念她時，她就提高音量說外面曬，附近沒什麽好玩的，偏執地拒絕出門。

母女倆經常因為這件事吵架。

某天晚上林曉琴休假強迫帶楚婉婉出去時，她有點欣喜，出門後的恐懼感大過那絲微弱的喜悅，每每路過黑漆漆人少的巷子，她就緊繃心弦觀察四周。

要是有壞人上來，她和媽媽根本打不過，旁人也救不了…說不定沒人敢救…

從前楚婉婉天不怕地不怕，現在她覺得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壞人與人心…

出事後楚婉婉的人生軌跡好似發生了偏移。

楚長華偶爾不加班，下班就跟楚婉婉待家裏。

剛開始楚婉婉忐忑不安，總喜歡瞎想…特別是男人…空間密閉壓得她喘不過氣，不停安慰自己那是爸爸，不會怎樣的。她實在害怕就會離楚長華特別遠，繃着神經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又要裝作不在意，怕被爸爸發現自己的異常。

束手無策之時，便自己躲進房間裏反鎖着門，在床上玩手機。

差不多過了一個多月，林曉琴要求楚婉婉自己做飯，不準她在外面吃，也不準她吃泡面。

先前都是楚長華買菜回來放冰箱讓她第二天做，楚婉婉一聽到媽媽讓她自己買菜做飯，她非常抗拒，死活不出門買菜。

父母争不過楚婉婉，無可奈何只得依着她。

各哥哥姐姐打電話給楚婉婉，勸她繼續念書，對她輪番說教。聽得她心煩，卻也不會跟他們抱怨，反而認真思考他們說的話，免不了整日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