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洛陽賦

第44章 洛陽賦

蕭楫舟努力憋笑, 争取不讓自己在大庭廣衆之下笑場,以免讓朝臣笑話。

齊滺的一番驚天之語讓整個朝堂都愣住了,過了許久, 與洛陽郡守穆懷安同為關東貴族出身、勉強算是半個同鄉工部尚書盧念雪顫顫巍巍地出列, 顫抖着聲音問:“中書舍人哪裏來的消息, 老夫怎麽沒有聽到?”

齊滺心裏憋着火,這時看誰都不順眼,也看誰都不想給好臉色,因此直接冷冷地怼了回去:“那大概是因為老尚書病體沉疴消息遲緩吧。”

盧念雪:“……”

盧念雪當即沉下了臉色。

他沉下臉色不是因為齊滺的不客氣, 而是因為這句“病體沉疴”, 讓他有了些許不好的聯想。

官應老病休, 齊滺作為皇帝心腹, 卻在大朝會上公然頂撞于他,直言他病體沉疴,究竟僅僅是為他裝病不肯為修建洛陽新都出力而生氣, 還是皇帝已經對他不滿,有了讓他致仕的念頭?

蕭楫舟還是趙王的時候, 是盧念雪親自為他開的蒙,并教養蕭楫舟直到七歲遠赴涼州為止。蕭楫舟到了涼州之後, 也沒有和盧念雪斷了聯系,兩人用書信往來的方式維持住了這一份淺薄的師生情,因此蕭楫舟在登基之後, 也願恭恭敬敬地叫盧念雪一句“盧師傅”。

但君心從來難測,盧念雪也不敢保證,蕭楫舟的這一句“盧師傅”究竟有多少是出于真情, 又有多少是出于對關東貴族的忌憚。

胡思亂想之下, 盧念雪的心都跟着亂了起來, 都忘記了斥責齊滺以下犯上、不敬尊長。

盧念雪吃下了啞巴虧,其他人卻不肯,一個齊滺連名字都記不住的年輕人出列便對齊滺呵斥道:“中書舍人!論官職,盧尚書位列三品,遠在你的五品之上;論年紀,盧尚書是你尊長。《大梁律》有定律,不敬上官者杖三十、徙三千裏,不敬尊長者杖十五。你不敬上官、不敬尊長,究竟誰是你的後臺,竟讓你如此猖狂?”

齊滺都懶得搭理這種毛孩子:“盧尚書抱病已一月有餘,你竟不知嗎?”

那個官員:“……”

竟是無話可說。

關東貴族為了保證洛陽倉和上黨倉的控制權,并不願意蕭楫舟遷都洛陽;蕭楫舟為了國家的長治久安,一定要遷都洛陽。盧念雪夾雜在家族和帝王之間進退維谷,幹脆抱病在家,把工部讓給齊滺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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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滺說盧念雪“病體沉疴”,可是一點錯都沒有。若是有人非要說齊滺有過,那麽盧念雪也少不得被安上一個“欺君之罪”。

大帽子扣下來,竟是無人再敢說話。見滿朝寂靜,齊滺繼續自己的表演:“陛下,臣以為應當盡快為穆公著書立傳,宣揚其利民措施,讓全天下的百姓都看到我大梁的官是愛護百姓的好官,讓全天下的官都看到自己之後究竟應該如何做官。”

“穆公高潔偉岸,臣滺佩服之至。臣滺身無長物,卻也願效仿穆公,捐出全部身家,為洛陽舊都的百姓出一份力。”

滿朝文武:“……”

啊呸,誰不知道你的全副身家就是零蛋!

齊滺真真切切地讓滿朝文武都感受到了一把什麽叫做道德綁架,他們被齊滺左一個“愛民如子”右一個“捐出全部身家”氣得眼前發黑,卻偏偏一句話都不能指責。

眼見朝堂已經肅穆到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站在朝列末尾的元歲突然站了出來,對着蕭楫舟便躬身道:“穆公與齊公高義,臣歲忝列官員序列,不事農桑卻歲晏有餘糧,心中惶恐之至,願效仿二公,捐出全部身家。”

元歲的親爹元春生:“……”

亭侯老爺閉上了雙眼,才壓制住在朝堂上就抽出鞋底揍自家不像話的兒子一頓的沖動。

元歲的神來一筆讓這場“義捐”成了不得不做的事,朝臣臉上笑容滿面、心裏罵罵咧咧地說着自己要捐多少錢,順便坐實了遠在洛陽的穆懷安要捐出全副身家的事實。

蕭楫舟暗笑,卻沒放過這些突如其來的意外之財,心裏想着這些錢財哪怕拿去喂狗,也好過放在這些人的家裏吃灰。

******

【亭侯府】

下了朝之後,元歲跟在自家老爹元春生的身後一語不發,滿臉忐忑。好在亭侯大人還沒有被氣瘋,知道打孩子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因此愣是憋着所有的氣,沉着臉回到了家。

一回到家,元春生直接讓門房關閉大門,沉着臉對元歲呵斥道:“跪下!”

元歲心裏竟有一種“終于來了”的踏實感,一句話都沒有頂嘴,老老實實地跪了下來。

看到元歲這樣聽話,元春生反而更生氣了:“逆子!”

聞訊趕來的亭侯夫人穆懷宜一聽這話,立即豎起了眉:“老爺是在說阿歲?”

一聽夫人的聲音,元春生立刻軟了語氣:“夫人怎麽來了?別為這逆子氣壞了身子。”

穆懷宜卻不聽元春生的好說好商量,反而揪着這句“逆子”不放:“阿歲怎麽就是逆子了?阿歲明明是在為妾出氣,在老爺心中,竟是成了逆子了嗎?”

一口一個“妾”,聽在元春生的耳朵裏,亭侯夫人說的卻分明就是“老娘”,陰陽怪氣的語調讓元春生立刻告饒:“我怎麽敢?我只是氣這小子胡亂出頭罷了。”

“什麽叫胡亂出頭?”穆懷宜瞪了元春生一眼,“阿歲這般做,陛下心裏不知道多歡喜。”

元春生頭疼。

穆懷宜卻不再看這糟心的老白菜幫子,反而心疼地扶起自己的寶貝兒子:“我的兒,你受苦了。”

說着,竟隐隐有些要哭出來的征兆。

元歲吓得連忙說道:“母親,孩兒不疼。”

穆懷宜假哭:“咱們娘倆兒命不好,遇到的一個個的都是喪盡天良的東西,都只顧得自身前途,哪裏管咱們娘倆兒的死活。”

元歲:“……”

看着自家老娘戲瘾上來,元歲沉默了。見自家兒子如此不争氣,穆懷宜氣的掐了元歲一把。

疼得差點喊出來的元歲:“……”

元歲無法,只得按照自家老娘搭好的戲臺,跟着自己的母親唱戲:“母親放心,孩兒就算出去讨飯,也不會讓母親受委屈。”

被陰陽的元春生:“……”

元春生算是服了:“好了我的夫人,我不罵他了行嗎?”

穆懷宜沒理他,反而繼續哭訴:“我這輩子可憐啊!”

“我那早死的老爹就我這麽一個賠錢貨,被人戳着脊梁骨說絕戶。又因為我這賠錢貨被許給了前朝皇室,竟在死後被侄子遷出了祖墳,劃掉了族譜。”

“我吃了這麽多苦,受盡了這麽多白眼,我可憐的兒僅僅是為我說了句話,竟要被自己的爹打死!我可憐的兒啊!”

穆懷宜拽着元歲的袖子就往後堂走:“我的兒,咱們這就找根繩子吊死去,免得打擾你那沒良心的爹娶二房!”

元歲:“……”

娘,我還挺想活的。

大概是感受到了自家兒子求生意志,元春生長長地嘆了口氣,攔住穆懷宜的身體,說道:“夫人,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別氣壞了身子。”

穆懷宜終于肯搭理他:“錯了?亭侯大人哪裏會錯,都是我們這些人老珠黃的舊人才做什麽都是錯的。”

元春生都快哭了:“不不不,都是我的錯,我們的阿歲正直善良孝順忠誠,是世界上最好不過的兒子了。”

穆懷宜這才受了那副做作的委屈,伸出手就揪起元春生的耳朵:“那我問你,你幹嘛一進來就讓阿歲跪着?給穆懷安那狗娘養的下套難道還是錯了的嗎?”

元春生哪裏還敢說別的,連忙道:“沒錯沒錯,不坑死穆懷安那狗娘養的,是這小兔崽子沒良心。”

小兔崽子元歲:“……”

元歲微笑。

穆懷宜出了氣,這才收了手,面色冷冷道:“可惜我不在洛陽,不然非得跑到那狗玩意兒面前笑他幾句。著書立傳?便宜那狗娘養的了。”

******

【洛陽,郡守府衙】

身為河南郡郡守的穆懷安從早上開始就覺得眼皮直跳,只覺得好像要遇到什麽不好的事。只是他将目前為止洛陽的現狀想了個遍,也沒想到哪裏出了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書辦着急忙慌地跑了進來,着急忙慌地說道:“府君大人,聖谕來了!”

聖谕!

穆懷安心裏一驚。

蕭楫舟登基不久,這位身上背着“殺父弑兄”名聲的皇帝陛下似乎是為了籠絡人心,很少對外放官特發上谕,頗有一種聽之任之的态度。

但這位看似溫和無害的皇帝,第一次對外放官特發上谕,就是“荊揚刺史案”的時候,一道聖谕帶走了兩位刺史的命。

只是“荊揚刺史案”處理得太快,蕭楫舟舉起的屠刀又僅僅只帶走了兩條人命,因此引起的轟動不大,反而讓很多人暗暗嘲笑這位皇帝陛下還是膽子太小,竟然點到為止,沒有趁機收權。

種種猜測在穆懷安的腦中閃過,他在書辦的伺候下換好朝服,就來到了府衙正堂,接待大興來使。

來人是內史省的宦官,他見到穆懷安也不多說什麽,公事公辦地開始宣讀聖旨。

聽清了聖旨內容的穆懷安:“……”

什麽叫他願意為洛陽百姓散盡家財?

你們還著書立傳,到處宣傳?

現在全天下的讀書人已經都知道,我要散盡家財了?

穆懷安眼前一黑。

緊接着,他看到了朝廷為他立的傳——

署名:齊滺。

那個玩了他一手,逼他散盡家財的齊滺?

穆懷安只覺得一股怒氣從心口蔓延,他一個激動,竟然直接昏了過去。

隐隐約約間,穆懷安聽到書辦驚恐的“府君大人你怎麽了”與那個宦官的“穆大人暈了,記得回去好好學給齊大人聽,讓齊大人樂呵樂呵”。

穆懷安再也撐不住,眼前陷入了黑暗。

【作者有話說】

嘤~我今天只寫了三千,因為今天不上班,我睡了一上午,只有工作能讓我作息穩定。

今天我和我基友讨論了一下為什麽我感情戲寫的不好,最終我不得不承認,是題材問題。如果換成《我的站/街時代》或者《大學生淪陷實錄》,我的感情戲肯定不止眼前的水平(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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