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洛陽賦

第69章 洛陽賦

楚山孤, 涿郡人,父母不祥,孤兒出身, 少時随一游俠習得一身武藝, 從此浪跡江湖, 成為武林中鼎鼎有名的“折雨劍”。

《梁史》記載,海平七年,梁昏帝蕭楫舟三征高麗雖勝猶敗。東征大軍到達高麗城下之後,戰争尚未打響, 高麗王便下跪稱臣。浩浩蕩蕩的東征大軍打了個寂寞, 只得班師回朝。

大軍班師之後, 高麗王卻并未依言俯首稱臣, 梁昏帝蕭楫舟大怒,竟下令征兵,要四征高麗。只是第四次征讨高麗的大軍還沒有集結, 消息傳到民間,如同沸水投入熱油, 瞬間沸騰了民心。

百姓誓死不從,皆拒絕服兵役, 涿郡掀起了大梁境內的第一場農民起義,而這場農民起義的首領,就是游俠楚山孤。

楚山孤自涿郡而起, 不過三月便集結了十萬大軍,一路高歌凱旋攻破洛陽。楚山孤今入洛陽之後,遇到的便是進京勤王的涼州刺史崇玉山, 與崇玉山獻上的梁昏帝的人頭。

崇玉山獻上的究竟是不是蕭楫舟的人頭還有待考證, 但不容置疑的是, 确實是楚山孤結束了大梁僅三十年的統治,推翻了梁昏帝的暴/政。

後來這支農民起義軍因為分贓不均而解散,楚山孤便和崇玉山一起輾轉到了虞國公蒙臻的帳下。蒙臻建立虞朝之後,二人分別被封為涼國公與楚國公。

而吳連雪的經歷比楚山孤更要傳奇一些。

吳連雪是會稽吳氏出身,本身也是高門世家,只是會稽吳氏早早衰落徒留門楣,導致吳連雪的身份也不由尴尬起來。世家看不上只剩下吳連雪這一個後代的會稽吳氏,庶族又不喜吳連雪的世家身份,故而吳連雪兩頭不讨好,孤苦無依地長大。

後來,誰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吳連雪成為了楚山孤領導農民起義時的謀士幕僚,後又和楚山孤一起入了蒙臻門下。

虞朝建立之後,楚山孤被封為楚國公,卻是有爵無權,被高高供起;吳連雪卻從誰都未曾正眼看過的幕僚,一躍成為虞朝忠臣,後期甚至擔任虞朝宰相,被史書譽為“梁虞第一相”。

無數紛繁的資料從腦中掠過,齊滺看着吳連雪的目光都在發亮:“吳兄,你心有溝壑,不知是否有意一心報國、一展壯志?”

聽了齊滺的問話,吳連雪先是雙眼一亮,整個人都煥發出一股生氣來。可是沒過多久,吳連雪身上的生氣就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了下去。他垂下眼,難以抑制地落寞起來。

吳連雪苦笑一聲:“魏兄可知,如今做官有多難?”

齊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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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不相瞞,我還真的不知道。

齊滺自己當官當得太過容易,以至于他還真的沒有體會過當官難的感受。不過從史料的記載上也可窺得一二,在大梁想要做官,真是又簡單又容易。

大梁建立的時間不長,又是在西齊、東燕、南楚三個國家的基礎之上建立起來的。為了穩定門閥世家,梁景帝蕭百川在選官制度上依舊采取了南北二十七朝流行的九品中正制。

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當官很簡單,會投胎有個好家世就可以了;當官又很難,沒有出身,任你才華橫溢,也難有出頭之日。

吳連雪家世尴尬,只怕沒有官員願意為了會稽吳氏最後的傳人作保,以至于吳連雪做官如蜀道一般難于上青天,這才在日後做了楚山孤一個江湖草莽的謀士。

可是,這是梁虞第一相啊!這麽會幹活的人不收于麾下,這是對穿越大神的不尊敬!

齊滺立刻便道:“若是吳兄不嫌棄,在下有門路可為吳兄舉薦。”

突如其來的潑天富貴往往意味着能将人砸的頭破血流的餡餅,聽到齊滺的話,吳連雪的臉上并沒有露出齊滺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反而在瞬間變成了警惕。

吳連雪微微眯起了眼,聲音也逐漸冷了下來:“你究竟是何人?找我又是為了什麽?”

齊滺還未曾解釋,一旁原本自顧自飲酒的楚山孤就接過了話茬:“還能為什麽?看上你這小白臉身上的二兩肉了呗。”

齊滺:“……”

吳連雪:“……”

吳連雪惱羞成怒:“你說誰小白臉呢?”

楚山孤仿佛事不關己:“誰急了,我說的就是誰。”

齊滺:“……”

真好,他沒有急。

吳連雪氣得牙齒都在發顫,但大概是損友交的時間長了,吳連雪早已習慣了楚山孤突如其來的抽風,因此吳連雪在深呼一口氣之後,竟然壓下了所有的愠怒,沒有繼續和楚山孤一般見識。

吳連雪将目光再一次落到齊滺的身上,這一次,吳連雪的臉上不再帶有剛剛十分明顯的愠怒,平靜到從他的臉上,齊滺看不出任何情緒。

吳連雪道:“我不知道足下是何人,但在下不過區區一介書生,當不得足下的誇贊。足下若無事便請回吧,恕不遠送。”

這是明晃晃的逐客令,下得一點都不委婉,甚至很直白,直白到換個人在這裏,可能就要挂不住立案拂袖而去了。

一旁的侯十三早已掩蓋不住臉上的不悅,聽了吳連雪的話,他立刻冷聲道:“你怎麽敢這麽和我家公子說話?”

這話說得比吳連雪的逐客令還要不客氣,吳連雪被這樣呵斥,瞬間就沉下了臉色。見吳連雪發怒,楚山孤也放下了手中的酒壺,輕輕地動了一下背上的長劍。

見竟然有人敢在自己的面前拔劍,侯十三冷笑一聲,拔劍的聲音比楚山孤還要響亮。

看到眼前一切的齊滺:“……”

也不知道事情怎麽就到了眼前這一步,齊滺連忙攔住侯十三,強硬地将侯十三出鞘一半的劍塞回劍鞘裏,這才對着吳連雪行了一禮,道:“是在下進退無狀唐突兄臺,請兄臺受在下一拜。”

齊滺來了軟的,吳連雪反而不好繼續擺着冷臉。他伸出手扶住了齊滺的手臂,說道:“不敢。楚兄江湖人士不通世族規則,還望魏兄不要惱怒才是。”

齊滺順着吳連雪的力道收回了手,端正地跪坐于茶幾前,這才繼續說道:“在下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一時見才欣喜,卻忽略了此情此景,是在下之過。只是在下的心意未改,真心希望吳兄能前往大興為官,為百姓出一份力。”

說着,齊滺從袖口拿出一塊玉佩遞給吳連雪,說道:“這是在下的信物,若是有朝一日吳兄改變心意願意出仕,可攜此玉佩前往大興的亭侯府,尋找小亭侯元歲。”

元歲的名字一出,吳連雪的臉色便好看了幾分。

元歲雖然纨绔,但到底是西齊皇室、太後元沚的親眷,是當今陛下蕭楫舟血濃于水的表哥,也是正兒八經的皇黨。更何況小亭侯元歲雖然纨绔,卻并無欺男霸女的名聲,也不至于任人唾罵。

這樣的招攬,不說是誠意十足,也比之前吳連雪想象中的好上千萬倍。

吳連雪便收了玉佩,說道:“若是有朝一日在下改變心意,會去尋找小亭侯的。”

雖然未能成功将吳連雪招攬,但吳連雪收了玉佩,便已是很好的結局,齊滺也沒有強求,便起身告辭。

只是他剛剛起身,便看見茶館的門口進來三個人。為首的那人長身玉立,赫然便是蕭楫舟。

齊滺的雙眼在瞬間盛滿笑意:“文殊奴?你怎麽來了?”

蕭楫舟走到齊滺身前,邊幫齊滺整理他剛剛亂了的領口,邊說道:“回到住處沒有看到你,看到十三留下的印記,便尋了過來。”

他将湯婆子放到齊滺的手中,眉眼間含着笑,像是冬日雪地間綻放的紅梅:“還想去哪兒玩?”

齊滺搖搖頭:“累了,我們回去吧。”

他出來本就是為了尋找蕭楫舟的,現在蕭楫舟已經見到了,他不想繼續在外界挨凍了。

蕭楫舟點點頭,也沒多說別的話,而是對着吳連雪和楚山孤點頭示意之後,便跟随在齊滺的身邊離開了這間茶館。

兩人的身影融入熙攘的人流,融入燦爛暖陽,又在街角處逐漸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楚山孤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們的背影看,直到兩人的背影都消失不見,還是不肯移開目光。

吳連雪看着茶館外熱鬧的大街,不解地問:“楚兄?你在看什麽?”

楚山孤清冷的聲音傳來:“那個人,很強。”

頓了頓,楚山孤又補充了一句:“最開始魏滺身邊的那個護衛,我有自信能打他三個。但是後來的這個人,我可能……”

他猶豫半晌,還是承認自己的不足:“打不過他。”

吳連雪的雙眼瞬間睜大:“楚兄,你說,你打不過那個人?”

曾親眼看見楚山孤一人圍毆一百山匪的吳連雪表示不信:“世上還有比你更能打架的人嗎?”

楚山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人比我厲害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不過,你沒覺得他們很奇怪嗎?”

吳連雪一臉懵逼:“哪裏奇怪了?”

楚山孤若有所思:“這些年我可以說是走遍了整個關東,卻從未聽說哪裏有這樣豐神俊朗的人。這二人絕非池中物,我怎麽可能一點都沒有聽說過?”

“他們不是關東人吧。”吳連雪不太确定地說,“你沒聽到嗎?魏兄叫那人‘文殊奴’。‘文殊奴’來源于佛教,但是關東普遍信奉道教。我看魏兄這樣畏寒,茶館裏這麽熱都不肯脫大氅,沒準他們是南方人士。”

楚山孤卻反問:“南方人士能認識小亭侯?”

吳連雪一愣,随即才喃喃道:“對啊,他們認識小亭侯,魏兄又希望我去朝廷任職,所以……他們是大興人?甚至可能是陛下身邊的人?”

說到這裏,吳連雪徹底愣住了:“我恍惚記得,陛下的乳名就是……”

楚山孤接下了吳連雪未說完的話:“文殊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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