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洛陽賦

第70章 洛陽賦

街道之上人煙沸騰, 小攤小販彙集于街道之上,讓整個昌黎都多了幾分煙火非凡。

蕭楫舟從路邊賣糖葫蘆的小孩手中買了一只糖葫蘆,在被問到“是不是給身邊的大哥哥買的時候”, 蕭楫舟饒有興致地問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小孩看了眼齊滺, 竟然從放糖葫蘆的草把上又拿下來一支遞給齊滺, 清澈的目光中滿是笑意:“那我就不收你們的錢,還要再送給你們一個。”

這下子輪到齊滺好奇了,他微微彎下腰,問起面前這個年歲不大的小孩子:“這是為什麽?”

小孩子答:“因為你是仙人。”

“仙人”?

這個稱呼瞬間讓齊滺聯想到了某些不太美妙的場景, 只是說出這句話的只是一個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孩子, 想必想的并沒有成年人那樣複雜, 因此齊滺按下心中的莫名, 繼續問道:“你為什麽說我是仙人?”

“阿爺說的。”小孩子倒是毫無戒心,齊滺說什麽他就答什麽,“阿爺說了, 長得好看的都是仙人,仙人會帶來很多仙界才有的東西, 讓我們度過饑荒。”

齊滺:“……”

很好,這個小孩子口中的“仙人”想必又是那位白未晞先生。

只是……不是說白未晞的存在已經被後世的當權者輕易抹掉了嗎, 怎麽這個小孩子還會知道?

齊滺當即便問:“你阿爺是誰?他怎麽知道這個世上有仙人?”

小孩子挺起胸脯,說道:“我阿爺是大英雄呢!他帶過兵也打過仗,曾經把北方的蠻子都給打走了!”

小孩子七八歲, 他的阿爺若算算年紀,差不多是和梁景帝蕭百川同時代的人。他參加過的北方打蠻夷的戰争,大概是大梁将突勒趕走的戰争。

竟是士兵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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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滺又問:“那你阿爺呢?”

“沒了。”小孩子的臉上瞬間便帶上幾分悲傷來, “阿爺打仗的時候沒了腿, 就在家種地養活了阿爹, 阿爹又種地養活了我。只是後來家裏的田地被占了,阿爹被打死了,阿爺沒辦法,只能帶着我來城裏讨生活。冬天剛來的時候,阿爺沒有扛過去,就沒了。”

齊滺的臉色随着小孩子的話越來越難看,聽到那句“田地被占了”,他的怒火簡直要壓抑不住。

不想吓到面前這個小孩子,齊滺才勉強壓抑住了怒火,盡量用自己最柔和的聲音問:“那你現在怎麽辦?有住處嗎?”

小孩子的臉色又在瞬間由陰轉晴:“有的!仙人哥哥收留了我!”

齊滺這才反應過來,小孩子口中的“仙人”可能不是那個被故意抹去歷史痕跡的白先生,而是其他人。

就在齊滺想繼續問下去的時候,就聽到小孩子突然脆生生地喊了一句:“于渚哥哥!”

齊滺回頭,就看到一個穿着白色大氅、撐着一把白色油紙傘的人走了過來。明明此刻沒有下雪,這人卻依舊撐着傘。看着這人白皙的肌膚,齊滺忍不住想,物理防曬果然yyds,幾千塊的防曬霜也不如九塊九包郵的黑膠傘。

于渚摸了摸小孩子的頭,道:“當歸,你又淘氣。”

小孩子當歸揚了揚手中的草把,說道:“我在賺錢養家!”

“那你也不應該一個人出來,知不知道阿夢找了你多久?”

于渚的聲音依舊溫和,卻說的當歸直接垮下了臉,一臉的愧疚:“于渚哥哥,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一個人跑出來,讓你們擔心了。”

于渚将手中的傘向着當歸的方向傾斜了幾分,這才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想自食其力,這個想法很好,于渚哥哥沒有怪你。只是你還小,去哪裏都要和我們說,不然我們會擔心的。”

當歸弱弱地點頭。

訓完了孩子,于渚才轉過身,對着齊滺和蕭楫舟輕輕點了點頭:“孩子淘氣,叨擾二位了。”

齊滺笑的溫和:“兄臺願意收養這個孩子,才是宅心仁厚。”

于渚道:“不敢當,只是行走世間,總要不違心才好。”

嘶——這覺悟!

有那麽一個瞬間,齊滺有點想把眼前這位宅心仁厚的大哥哥拉回大興打工。

也不知道他能幹什麽,先把人拉回去再說。

就在此時,蕭楫舟竟然開口問道:“敢問閣下可是杏林春暖的人?”

嗯?杏林春暖?

這個名字怎麽有點耳熟?

齊滺還在回想自己在哪裏聽過杏林春暖這個名字,于渚已經答道:“在下于渚,忝列杏林春暖主堂弟子。兄臺可是家中有人生病?”

聽到“生病”二字,齊滺瞬間就想起來他在哪裏聽過杏林春暖這個名字了——

《華國醫藥史》。

杏林春暖确實是個很冷僻的名字,他是一個醫藥組織,最早發源于南北二十七朝時的南楚,是由南楚名醫魏知覓創立的民間醫藥組織,該組織專門為平民百姓治病,不醫治達官貴人,因此名聲不顯,只有寥寥幾篇文獻中有提到過這個名字。

到了現代,華國編撰《華國醫藥史》的時候,由于名醫魏知覓占據了很大的篇幅,很多相關人員不停地尋找魏知覓的史料,才讓杏林春暖這個名字浮出水面。

齊滺雙眼瞬間就亮了起來——多适合用來剝/削的技術工種啊,齊滺簡直恨不得上去問一句“兄臺你想不想當官”?

但杏林春暖的行醫規則就是只救助平民百姓不救助達官貴人,齊滺怕自己上前問人家想不想當官,于渚會直接劈了他。

紛繁的思緒在腦中閃過,齊滺逐漸按下了越發激動的心,便聽到蕭楫舟道:“并無,只是在下久聞杏林春暖大名,見兄臺氣度不凡,故有此一問。”

于渚上下打量了蕭楫舟一眼,随即笑道:“不知兄臺聽到的是什麽名聲?不過觀兄臺言談舉止必是顯貴之家出身,只怕聽到的不是什麽好名聲。兄臺沒有上來便提刀砍我,在下多謝兄臺不殺之恩。”

齊滺:“……”

齊滺直接笑了出來。

蕭楫舟卻道:“非也。當年有求于杏林春暖被拒的是在下的仇家,所以在下非但不會提刀就砍,反而還要感謝兄臺。”

這下于渚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位兄臺說話有意思,不知高姓大名?雖然以後你要死了我可能沒辦法救你,但我能為你引薦幾位好大夫。”

齊滺:“……”

于渚話說的直白到了讓人牙疼的程度,然而蕭楫舟卻沒有生氣,反而笑眯眯地說:“在下魏舟。”

說着,蕭楫舟又指着齊滺道:“這是我弟弟魏滺。我們兄弟二人自城陽來,要往大興去。日後若有緣分,于兄可往大興或者洛陽找我們。”

于渚也沒繼續問下去,而是說道:“有緣相會。”

說着,于渚拉起了當歸的手。當歸沖着齊滺揮了揮手,說道:“仙人哥哥,有緣再見啦!我做的糖葫蘆可好吃了,你記得吃啊!”

齊滺點了點頭,于渚便帶着當歸離開了。他們走了沒幾步,齊滺忽然轉身,對着于渚喊了一聲:“等一下!”

于渚停下腳步,齊滺快步走到于渚身邊,從袖子裏翻了半天也沒翻出來什麽東西,最終不得不在于渚好奇的目光中看向蕭楫舟:“給錢。”

于渚:“……”

蕭楫舟:“……”

陛下也翻了翻袖子,然後不見絲毫尴尬地轉身對侯七伸手:“錢。”

侯七:“……”

侯七默默遞上錢袋子。

蕭楫舟看都沒看就将錢袋子遞給了齊滺,齊滺接過打開,從裏面掏出兩個銅板遞給當歸:“這是你的糖葫蘆的錢。”

當歸收了錢,卻又退回一枚:“仙人哥哥,你的那串糖葫蘆是我送給你的,我只收他的錢。”

恍惚間意識到什麽的蕭楫舟:“???”

齊滺也沒計較,他收下當歸送回的那枚銅板放到錢袋裏,又在将錢袋系好之後,将錢袋送給了于渚。

于渚下意識要拒絕,便聽到齊滺說:“于兄聽我說完,這筆錢不是給你的,是給那些被你收養了的孩子的。這些孩子本應是朝廷的責任而不是你的責任,這些錢是你應得的。”

聽了齊滺這句話,于渚拒絕的動作忽然間就停了下來。他近乎銳利的目光上下掃了一眼齊滺,又用更加銳利了幾分的目光打量起蕭楫舟。

齊滺沒在乎這樣的目光,反而繼續說道:“裏面有一部分錢是當歸的。他家的地被收繳,他理應得到補償。只是他還太小,這筆錢便暫時交給于兄,等當歸長大了,于兄再将這筆錢還給他。”

于渚打量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齊滺的身上,只是這一出,目光中雖然疑惑依舊,卻已經不再像最開始那樣充斥着銳利與審視。

良久,于渚才說道:“你放心,待當歸長大,我會原封不動地将原本屬于他的錢還給他。至于其他的……我替那些孩子謝謝你。”

齊滺沖着他點點頭,于渚這才帶着滿心的疑惑離開了。

蕭楫舟在一旁問:“心疼了?”

齊滺搖頭,他仰起頭,一本正經地看向蕭楫舟:“文殊奴,我剛剛說的話是認真的,當歸本應是朝廷的責任,是你的責任。”

“當歸是軍人後代,本應享有軍屬的一切待遇。可現在事實卻是,士兵退役之後得不到安置,鄉紳官員卻可随意兼并百姓的田地——這是百姓的全部身家!”

“文殊奴,這些流離失所的百姓都是你的子民,你是他們的君父,就有讓他們安居樂業的義務。”

“我不是心軟,我只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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