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那個,一起跟來醫院的那個人呢?”
季餘左右看了看,問向商遠舟。
商遠舟:“先走了。”
季餘也不在意,他不喜歡那個人的眼神,嗯了一聲後沒再繼續問,甚至沒問對方是誰。
兩個人從醫院出來,季餘手上多了一塊石膏,石膏上綁着繩子纏上了他脖子,讓右手得以吊在胸口。
季餘有些無奈,表情遲疑着開口:“我覺得應該不需要吊着,醫生也說了只是輕微骨裂,用石膏固定四周就好了。”
商遠舟:“醫生也說了,吊着能避免磕碰和腫脹。”
季餘看了商遠舟一眼,如果不是商遠舟要堅持,這個吊在脖子上的綁帶醫生也不會要求。
有些猶豫,沒敢說這麽直白,“可是很不舒服這樣。”
“而且看上去像是我怎麽着了一樣,”季餘哭笑不得的動了動手,“有點浮誇。”
一只手落在他沒打石膏的地方,力道輕微的握了握。
商遠舟垂眸看他的手,聲音微沉:“聽話。”
季餘心底有微妙的情緒滑過,輕飄飄的,像羽毛落地的癢,又像心悸似的慌。
商總,應該是個很不錯的上司吧。
對員工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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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來到停車的地方,事發得突然,商遠舟是直接拿過司機手裏的車鑰匙自己開的車,現在自然也只有他再開回去。
季餘也不好一個坐在後座,顯得商遠舟像是他的司機。
他走過去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跟在後面的商遠舟腳步一頓,腳的朝向改變,自然的去了駕駛位。
季餘略微艱難的一只手扯動安全帶,長度不夠,他想再拉出來點,一只手卻很難做到。
商遠舟眉頭微蹙,從他手裏接過安全帶。
季餘笑着正要道謝,卻看見商遠舟直接把安全帶放回去了,“謝…?”
商遠舟:“坐後面去吧,安全帶壓着你繃帶會不舒服。”
季餘搖頭拒絕了:“從下面繞過來就好了,不會壓着的。”
“而且你開車我怎麽能坐在後面。”
商遠舟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怎麽不能,還是說你想陪着我?”
如果是其他人,碰上這種玩笑話,大概會笑着點下頭,說一聲是啊,就是想陪着商遠舟。
季餘張了張嘴,是,是不出來。
是擔心商遠舟覺得自己是司機才是真的。
額頭突然一痛,眼前是商遠舟收回去的手,耳邊是他的聲音:“放心吧,我還沒小心眼到覺得給你開車是做司機。”
季餘捂着被彈了一下的額頭,眼神很是困惑。
他剛剛有把心裏的話說出來嗎?
有嗎?沒有吧。
直到坐到後面去了,季餘還在想這個問題,欲言又止的看向商遠舟好幾次。
他坐在斜後方,看得是商遠舟的側臉。
盯着前方,專注的開着車,骨相的優越從側臉的輪廓顯見,鼻梁挺直,下颚線清晰流暢。
看着看着,季餘就忘了自己要問什麽了,專注的對着商遠舟的側臉發着呆。
商遠舟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又緊,又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掰直,慢慢松開,自然的握着。
他心裏的那束火苗,被季餘的目光潑上最濃稠的汽油,火勢兇猛沖天,火舌舔舐灼燒着他的心,讓他整個人都為之戰栗。
季餘在注視着他。
專注的注視着他。
這個事實讓商遠舟幾乎是瞬間興奮起來,他真的很想,很想,很想發洩。
商遠舟控制着自己,一點點放松下來,舍不得打斷。
只在季餘移開視線後才以平靜的語氣開口:“你手受傷了,這段時間就向公司請假吧。”
耐心在搖搖欲墜,商遠舟也不知道他還能這樣在季餘面前裝模做樣多久。
季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嘆了口氣。
商遠舟:“還是說你想頂着石膏去公司上班?”
“連打字都困難,是準備去充當石膏娃娃吉祥物?”
季餘被逗笑了,想想那個畫面搖頭,“還是算了吧。”
也許是氛圍輕松,他大着膽子說了一句:“就算是石膏娃娃吉祥物,也要阿舟這樣好看的擺在那才賞心悅目。”
商遠舟詫異的看他一眼,季餘心裏微跳,正要改口說抱歉,就聽到商遠舟說道:“調戲老板?小心扣錢。”
季餘頓時笑起來,求饒道:“不要啊老板。”
他轉念一想,又铮铮有詞道:“是你說的就算私下裏也要注意,免得以後嘴快叫錯了。”
“所以這裏沒有老板,只有阿舟。”
阿舟淡紅色的眸子裏漾開笑意,“說不過你。”
季餘感覺,經過跌下馬那件事之後兩個人似乎關系親近了些。
他很感激商遠舟救了他,如果不是最後商遠舟抱住他緩沖了一下,可能就不是輕微骨裂這麽簡單的事情了。
不管是頭着地,還是馬沒被壓住驚吓之下踩在他身上,都是會要命的事情。
至于商遠舟對他親近了些會開玩笑了,大概是愧疚他因為這件事受了傷,總之是非常好的老板。
如果不是他以後會出國也不願意在辦公室那種格子間縮着,倒可以問問商遠舟的公司還招不招人。
季餘坐在沙發上,看着給他倒水的商遠舟,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你不去公司嗎?”
商遠舟上下看一眼他手上的石膏脖子上的綁帶,“你這個樣子,我怎麽放心你一個人在家。”
“醫生給你開了藥,我去做飯,吃了飯就吃藥,你先喝口水休息會兒。”
繼商總給他當司機以後,商總又要給他當廚師了。
季餘雖然覺得兩個人關系親近些了,但還是不太習慣,有點“受寵若驚”,驚吓的驚。
他不放心的跟到廚房,看着正在從冰箱裏拿菜的商遠舟,不太确信的問:“你行嗎阿舟?”
商遠舟目光微深的看他一眼,意有所指:“放心,我很行。”
說出來自己又先笑了,覺得今天自己幼稚了不少。
像高中生商梵,不像是商遠舟。
季餘不敢信,又忍不住追問:“真的?”
“要不我們點外賣也可以的。”
他還是病人呢,剛剛骨裂,實在不想吃點奇奇怪怪的東西。
商遠舟微微摩挲了下指節,有點想彈季餘腦瓜崩。
看着他是病患的份上,無奈道:“我不是一生下來就是商總。”
話頭開啓,商遠舟也自然而然的說下去了:“我是私生子這個你也知道。”
“高三才轉來柏林是因為我高三才被商家找到,在這之前,我也只是普通家庭的普通小孩。”
說着話的時候,商遠舟已經在洗菜了,季餘看着他,表情平靜像是在談其他人的事。
季餘也就沒多想,順勢問道:“那你之前的家是什麽樣的?”
商遠舟切着菜,砰砰砰在菜板和刀具接觸發出有節奏感的悶響中切出根根分明大小勻稱的土豆絲,
“很正常的一家三口,住在老房子裏,繼父是工人,媽媽做一些簡單的活計。”
住在廉價地下室的爛賭鬼和爛酒鬼以及一個雜種兒子。
“在繼父下班之前,我媽會做好飯,那時候我就在一旁跟着學了。”
賭輸了錢回來罵罵咧咧的男人,和喝了酒的女人厮打,家裏的都是破爛,砸爛了也不心疼,被牽怒後被打得流血的他也是破爛。
甚至不及那些要花錢買的物品。
繼續說道:“後來就是我媽去世,我被商家找回來了,也沒什麽好說的。”
商遠舟側過身,讓季餘看清自己切完的樣子,挑眉笑道:“現在你能相信我會做飯了吧?”
季餘鼓了鼓腮幫子,“我信了。”
商遠舟看他,“怎麽,不服氣?”
“我記得你來柏林以後第一場考試就名列前茅。”
“又會做飯,學習成績又好,”季餘搖搖頭,“別人家的孩子。”
“那你在以前的家裏應該也挺受寵的,現在更是。”他頓了頓,沒繼續說。
商遠舟将蒜剁碎,輕笑道:“沒辦法,天生好命。”
他輕描淡寫的将一切歸為好命。
又将剁碎的蒜倒一半進燒熱的油裏,油鍋燒熱後嘩然聲響讓商遠舟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失真:
“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考試排名靠前,你那時候不是對班上的事情都不是很關心嗎。”
季餘上前,伸出沒受傷的那只手打開的抽油煙機,“什麽?”
商遠舟沒轉頭,也沒有再問一次:“沒什麽。”
季餘原先很擔心商遠舟做出什麽稀奇古怪的黑暗料理,擔心到一半放下了心,吃到嘴裏發現自己放心早了。
味道其實不算難吃。
但也絕不好吃。
很微妙的感覺,就像是,認認真真做了一碗白開水出來,寡淡得厲害。
季餘狐疑的看着面前的家常菜,明明他是看着商遠舟放了蔥姜蒜鹽的,到底哪一步出了問題?
商遠舟看着他:“怎麽了?”
季餘:“沒事,很好吃。”
這話說得實在昧良心,商遠舟一定是被味之神詛咒了。
但別人辛辛苦苦做的,季餘還是把飯菜吃得幹幹淨淨。
半個小時後,在商遠舟的督促下又吃了藥。
這段時間還是夏天,又快要步入盛夏,今天又是拍照又是騎馬又是摔倒,身上粘膩得厲害。
季餘看了眼幹幹淨淨的床,又看了眼自己,糾結了半天。
“咚咚咚——”
商遠舟的房門被敲響,耳根微紅的小魚兒露出臉,“那個,你可以幫我給石膏纏上保鮮膜嗎?”
“我一只手不太行。”
商遠舟蹙了下眉:“你想洗澡?”
在季餘點頭後想也不想的一口拒絕:“不行。”
商遠舟:“保鮮膜不能完全隔絕水,而且你一只手要怎麽洗?”
季餘秀氣的眉頭緊皺,他實在接受不了自己就這麽髒兮兮汗津津的睡了:“要不然你幫我?”
如果是其他情況,季餘不會沖動之下說出這種話,但今天商遠舟救了他關系貼近不少,兩個人又是男人,他又是個beta,商遠舟也不是Omega,同住一個屋檐下,就像大學室友。
……商遠舟喉結上下攢動,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啞:“這對我來說有點難。”
難到像是一場考驗。
欸?
季餘想了想,覺得也是,而且沖動過後他也反應過來,到時候自己會尴尬成什麽樣子,“還是算…”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商遠舟打斷:“不過可以試試。”
商遠舟狹長的眸子目光晦澀難懂,像深不見底的沼澤等待着獵物的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