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泡沫夢幻絢麗,可一點陽光穿透,都能讓它輕而易舉的破碎。

當一切赤///裸無處遁形的攤開在眼前,商遠舟有一種無法呼吸的窒息感。

哪怕再晚一點,他都有自信培養好感情,讓季餘接受。

他已經成功從朋友跨越到戀人,只要給他時間,這些東西他有自信不會傷害到兩個人的感情。

或是再早一點,季餘發現了他也會以退為進的辦法揭過換一種方式接近,那時他自己會失望,但不會有此刻這樣……

商遠舟想笑,卻笑不出來。

有無形的氣刃劃進了他的喉嚨,将嗓子劃得生疼,痛到無法呼吸。

時機太不對了,又似乎太對了。

偏偏是今天,偏偏是此刻。

在他绮夢成真,美夢達到最幸福的時刻,這個夢轟然倒塌破碎。

太可笑了。

商遠舟看着季餘臉上滾落的淚,嗓子幹澀無比:“對不起。”

季餘的牙冠因為用力緊咬而發酸,說出口的聲音卻很輕:“你不是要解釋嗎,怎麽又什麽都不說了。”

他像是很累,累極了,卻又不得不拖着疲憊的身體處理這些事情一般。

還沒有經歷過小孩子的天真快樂,就被家裏人冰冷的态度打壓着不得不學着早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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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貧瘠又似乎永遠看不到希望的日子裏熬着,原本有黎奶奶的陪伴,好歹偶爾也有快樂。

高一,還不到十六歲,幻想着考上大學能暫時脫離那個壓抑的家,黎奶奶卻病倒了。

承擔學業以外,他擠出了時間去想盡辦法的賺錢。

替同學背鍋的事情幹了不知道多少次,除了會被開除的嚴重事情不接,站在全校師生前念着檢讨的事情也做過,被說成掉進錢眼裏的窮鬼季餘也不在意。

兩個哥哥看見他只會說是他害死了媽媽,季餘努力的不去想,只渴望有一天能還清家裏的錢,和那裏徹底擺脫關系。

商遠舟對他好嗎?很好吧,想盡辦法的替他開解心結,替他解決困境,生活上處處體貼。

商遠舟長得也很好,是季餘喜歡的長相,眉眼漂亮,看向自己的眼神總是溫柔深情。

可一切都是假的,從開始就是錯的。

這樣對他好的一個人,是個騙子。

徹頭徹尾的騙子。

季餘很努力的去生活了,可生活卻像是給他開了一場巨大的玩笑。

在一一查驗完那些話的真僞以後,季餘問過自己,要去戳破這一切嗎。

反正商遠舟對自己很好不是嗎,假裝不知道一切都可以美滿的進行下去。

但是季餘做不到,從他選擇要去查那封郵件的內容時,就注定了他做不到。

否則他要做的就只是删掉那封郵件,而不是去驗證真假。

商遠舟嘴角帶着一抹苦澀,“以你的性格,你不會那麽輕易相信郵件裏的東西。”

“你帶着它來質問我,說明你已經确定過了。”

季餘的确确認過了,甚至大概知道是誰發了這封郵件。

對方沒有暴露一點自己的信息,郵件也是匿名,但季餘不是真的傻子。

郵件裏提了很多事,卻單單沒有提及一切的開始,那場被他“偷聽”到的,商遠舟被老爺子生前趕出老宅,家裏其他人蠢蠢欲動的談話。

那場談話就有商遠塵,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商遠塵勢必知道他和商遠舟結婚的事情是合約。

他還記得,那天拍騎在馬上的照片時,商遠塵也在那裏。

而且郵件的發送時間,碰巧就在生日的第二天,季餘在公司見了商遠塵之後的一天,也就是昨天,大概是那時候他的反應,讓商遠塵看出來了兩個人的感情升溫。

才會選擇在見面之後就發了那封郵件過來。

這封郵件不能對商遠舟的事業造成任何損失,但對方還是發了。

多虧了那些電視劇,季餘猜商遠塵大概是嫉妒,單純的見不得商遠舟什麽都能擁有,想破壞。

他沒有按照郵件裏的要求,對這封郵件守口如瓶。

季餘不是聖母,他明白商遠塵此舉的本意是惡劣的,不會單純到跑去感謝對方替他揭露了真相。

誰答應了要跟他做這個約定?

商遠塵也許是霸總文裏降智了的惡毒配角,季餘卻不是真的單純善良的小白花。

未免也把他看得太天真了。

但這些,在此刻都不是最重要的。

季餘心情很亂,腦子也很亂,不受控制的想了很多,他快要在這裏待不下去了。

他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也不是一個愛把事情說透說盡的人,此刻卻控制不住紊亂的情緒。

季餘閉了閉眼,語氣諷刺:“你真的很了解我。”

“怪不得連我的愧疚都能算進去。”

“我很傻是嗎,那麽簡單的騙局開頭,我都信。”

“你一點兒不傻,你只是涉世未深。”商遠舟想靠近,季餘卻後退着躲避。

他站在原地,看着跨不過去的距離苦笑,“是我錯了小魚。”

一個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哪裏懂公司的運轉,被輕而易舉的哄騙在正常不過了。

季餘搖了搖頭,“你回來之前,我還去問了那個阿姨。”

“她是在你住進那個二居室才被請來的鐘點工,之所以會到別墅,是因為我是嗎?”

“因為那個監控需要解釋,因為我把她認成了眼線。”

他竭力抑制,還是壓不住自己的憤怒:

“看我像傻子一樣替你的處境擔驚受怕,看我因為你的一句別打草驚蛇,就不敢去問,天真的相信你,以至于這麽簡單的謊話還需要別人戳破我才明白自己被騙了。”

季餘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把抵住喉嚨的哽咽哭腔咽下去,用盡了質問的氣力:

“商遠舟,我不是你棋盤上的玩具。”

“從最開始在酒會上遇到你,到墜馬,到季博瀚,季禾軒,到安年,你有對我說過一句真話嗎?”

商遠舟看着他,喉間已有血腥味湧上,一句話随着血沫從心底湧到嘴邊:“我愛你是真的。”

季餘的眼淚在瞬間就流了下來,他眼前模糊一片,不知道他和商遠舟誰更可憐。

“愛我,所以要騙我,傷害我,這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商遠舟從未有過如此慌亂的時候,他試圖解釋,可張開嘴又無力的合上,事情是他做的,他想解釋,但好像也沒有什麽能解釋的。

唯有一件事,“小魚,你從馬上掉下來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不會拿你的安全去冒險。”

季餘願意相信墜馬的事情不是商遠舟做的,那封郵件裏提到的每件事都有切實能查的證據,唯獨墜馬只有一個似是而非的聊天記錄。

可是……

他看着商遠舟,緩慢的搖了搖頭,“我想相信你。”

“可是我分不清你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

季餘的話像無形的利刃,刺入商遠舟的喉嚨,攪得喉管鮮血淋漓,說不出一句話來。

“墜馬是不是你做的都不重要了商遠舟。”

季餘不知何時已經不哭了,他臉上還帶着濕熱的淚痕,眼神卻已經冷淡了下來:“我們離婚吧。”

商遠舟的臉色在瞬間陰沉了下去,“離婚你想都別想。”

“沒有到不可挽回的時候,是我騙了你,但只要你願意,這些都可以是真的。”

“我們的結婚證是真的,從戀愛到婚禮每一步都是真的,只要你願意。”

“沒有真的!”季餘的胸口劇烈起伏着,他咬着牙看着商遠舟,一字一頓的說道:“我—不—願—意。”

半年,他演了半年的戲,在所有人面前像個跳梁小醜,那麽天真的相信着商遠舟。

出醜季餘可以不在意,但欺騙算計不行。

他的感情每一步都是被算計來的,到現在,季餘甚至無法說清楚,自己對商遠舟有沒有真正的喜歡。

他也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商遠舟。

季餘以為商遠舟看上去很冷淡,但實際上溫柔沉穩,可靠又給人力量,誰能想到這樣的人,是他生活中最大的騙子。

他甚至懷疑,商遠舟的溫柔沉穩也都可能是裝出來的。

隐于欺騙背後的,商遠舟的掌控,季餘也看得很分明,他不想再追究裝監控的事情,他和商遠舟從頭到尾都是兩種人,即使勉強在一起,兩個人都會很累。

及時止損,才是對兩個人都好的方式。

商遠舟的手不自覺的用力攥成拳,黏稠的血液緩慢的從指縫中滴滴滲了下來,像一團難以跳動的心,在哀泣。

“我們談談,還遠不到離婚的地步小魚,今天早上你說了你會認真對待這段感情,你忘了嗎?”

今天早上他還能在季餘唇角落下一個吻,晚上老婆就冷冰冰的要離婚,商遠舟無法接受。

他的信息素在躁動不安,商遠舟用盡了全力才讓自己正常的站在這裏。

季餘的視線落在他滴血的手上,心裏有一瞬間的傷恸,“我沒忘,但是建立在謊言上的話,本來就搖搖欲墜。”

“從根基上就是假的,那句話也成不了真。”

商遠舟咽下了嘴裏的血沫,沉聲道:“我們談談,你也說了喜歡我不是嗎,我只是愛你,我們現在在一起了,有什麽不能跨過去?”

“我喜歡的是你嗎?”

“還是你裝出來的一個虛假的人?”

季餘的話理智而又冷漠,像是退回了一開始疏離的狀态:“沒什麽好談的,離婚吧。”

“我他媽說了不離婚!”商遠舟眼神冷如寒潭,幾乎是壓着低吼出聲,“離婚你想也別想。”

他說着狠話,眼底卻帶着壓抑隐藏的悲傷:“你只是不夠愛我,所以只想用離婚來解決問題,來解決我。”

季餘咬緊了口腔裏的軟肉,聲音很低很輕,像是一聲悲泣:“我不夠愛你,就有罪嗎?”

沒有人教會他該怎麽愛人。

商遠舟說世上沒有人會比他更愛自己,季餘信了,可商遠舟成了最大的騙子。

商遠舟被這句話深深的刺進心裏,紮穿胸膛,讓他心如絞痛,啞着嗓子說道:“你不愛我當然沒罪。”

他輕聲說着,近乎哀求:“那你能不能可憐可憐我?”

季餘看着眼前的人,只覺得茫然。

他不明白商遠舟有什麽可憐的,身為這個社會的頂層Alpha,坐擁金錢和權力,無數人趨之若鹜,商遠舟想要什麽樣的人都有,甚至能挑花眼。

這樣的一個人,在說可憐可憐他。

季餘很累,沒有辦法心軟可憐他,他也分不清商遠舟這時候的示弱是真的還是又一次算計。

可看着攥緊了拳手心流血的商遠舟,季餘還是心軟了,說不出那些傷人的話。

他轉移了話題,淡淡道:“我要走了,別墅區很遠,再晚打不到車了。”

“離婚協議我會盡快交給你,還有,查查商遠塵。”

季餘随即又輕笑了一聲,有些嘲弄:“哪來的結婚,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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