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季餘翻找着出租房的信息,在其中看到一間熟悉的屋子。

他之前住的地方,又被挂上平臺準備出租了。

季餘在自己的通訊錄裏找到了之前的房東,想詢問對方能不能接受他短租一段時間。

房東:“那套房子你搬走以後我就賣了。”

季餘一愣,回了個好的,打擾了,看了房源一會兒,還是決定問問之前的那套房子。

他住在那裏的那段時間很舒服,如果能在離開前暫時住在那過渡那就再好不過了。

季餘在平臺上聯系了人,對面回得很快,得知季餘想短租,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并且詢問季餘要不要先去看房。

接待他的是一個中年男人,脾氣挺好,還給了季餘一瓶水。

房子裏面的格局和季餘走時一樣,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只是少了些季餘搬走的東西。

沙發邊的白色地毯被卷了起來,應該是為了避免撲上灰塵。

中年男人見他看着地毯,笑呵呵的說道:“這應該是上一任房主留下的,我看那個地毯挺好的就留下了。”

“本來這房子我是要自用的,結果我女兒工作變動又不回來了,所以就先挂出去出租。”

“這不剛挂上去沒多久,你就來看房了,這樣,我把這個地毯攤開你看看。”

季餘阻止了他:“不用了,一會兒我來吧,這個房子我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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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毯是他買的,上一任房東說帶不走的有用的東西可以留給他,季餘就留下了。

他其實很喜歡這個地毯,毛茸茸的,踩上去很舒服,比不上別墅裏高級手工編制的羊毛毯,但季餘更喜歡這個,坐在上面有整個人陷入柔軟當中的什麽都不需要去思考的放松感。

房子重新租了回來,季餘看了一圈這個少了很多東西顯得空空蕩蕩,熟悉又陌生的房間,感覺一切好似又回到了原點。

把酒店的行李箱帶回出租屋的時候已經中午兩點了,季餘吃了飯,總感覺胃裏有些說不上來是漲還是泛酸,不太舒服。

準确來說從早上起來他就不太舒服,頭有些昏沉,現在看來可能是感冒了。

季餘沒有多想,也沒有休息,決定去把自己的龜背竹帶回來。

別墅裏一直都用保姆阿姨,于叔大概率也在,季餘不擔心白跑一趟。

雖然季餘感覺商遠舟不像是會把一盆龜背竹丢掉洩憤的人,但他還是有些害怕商遠舟真的把他的龜背竹丢掉。

兩種感覺看上去很矛盾,可又的确彼此在季餘心裏存在着。

那顆龜背竹一直是季餘精心照顧着,一顆幼苗到郁郁蔥蔥,從他回A城開始就一直在這個他不喜歡的城市陪着他。

所以離開酒店有了固定的地址以後,季餘就想直接去把它帶回來。

季餘聯系了一輛小貨車,坐在副駕駛上搖搖晃晃的跟着車走。

用來搬運貨物的汽車多多少少會有些氣味混雜的味道,這輛車之前不知道運過什麽,還有些腥味,季餘不是一個暈車的人,在這裏坐着都有些反胃。

在加上他今天本來就有些不舒服,這種反胃感更加強烈了。

季餘擰開手上房東給的水喝了一口,壓了壓胃裏的翻騰。

直到走到了別墅門口,季餘才給商遠舟發了消息,“我來拿龜背竹和其他東西。”

他是故意的,就是不想和商遠舟碰上,所以到了門口才說,沒有給商遠舟趕來的機會。

管家于叔在別墅門口開了門,嚴肅古板的表情不再,看着季餘似乎想勸說什麽。

季餘裝作不懂,忽視了他的表情,下了車走向鐵門內:“于叔,我是來拿,”

他的話戛然而止,整個人眼前一黑,接着就暈了過去。

意識消失之前的最後印象,是于叔驚慌的叫着他的名字,“季餘!!!”

再次醒來時,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商遠舟站在他身邊,旁邊還有一個護士一邊拿着本子寫着什麽,一邊說着話。

“沒有什麽大的問題,只是二次分化帶來的影響,這兩天他後頸的腺體會發育,可能會很熱很癢,都是正常的,讓他不要去抓撓,熬過了這段時間,他就是一個Omega了。”

季餘茫然的躺在潔白的床單上,一句不長的話,他需要很費勁的去理解。

什麽叫二次分化…腺體發育又是什麽意思…Omega又是怎麽回事?

他像一個剛學會簡單語言的稚童,聽着旁人說話,卻感覺大腦一片空白,分辨不了那些話語中的含義。

“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季餘聽見自己開口詢問,看見因為他的話站在病床邊的商遠舟轉過身來,這一刻他像是變成了一個旁觀者。

護士聞言道:“你醒了?”

“你不用擔心,你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暈倒也只是因為二次分化的影響。”

季餘:“我為什麽會二次分化成Omega,你們會不會是搞錯了。”

他看上去還很平靜,只是聲音隐隐有些顫抖。

護士搖了搖頭:“你的後頸被灌入太多信息素,被催熟了,二次分化的事情雖然很少,但也不是沒有。”

“不過你的情況和一般人不一樣,你雖然還沒徹底分化成Omega,但卻已經被永久标記了。”

“恭喜你,如果你好好養護,你和你的愛人說不定還能擁有一個孩子。”

季餘如同聽到了一個莫大的笑話,笑着,臉上的血色卻全無,“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護士奇怪的看着這個人,有機會分化成Omega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他看起來完全不能接受一樣。

商遠舟示意護士先出去,他坐在了季餘的床邊,“給我一個機會,我們重新來過,好嗎?”

季餘偏過了頭,“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商遠舟背靠着窗,外面垂落的陽光被他的身影擋住,只留下一片陰影灑向被困住的小魚,“小魚,你被我永久标記了,我們的人生會捆綁在一起。”

“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我也只會愛你,你為什麽就不肯回頭看我一眼。”

季餘回頭了,對着商遠舟冷冷的開口:“滾。”

商遠舟垂眸:“我去給你買點吃的,你先好好休息。”

他起身走出病房,反手關上了門,手握在金屬門把手上,站了一會兒。

走廊上,高級皮鞋踩過瓷磚地面發出的踏踏踏的聲音像是一種樂章鼓點。

高大俊美的男人唇角含笑,他的影子投在地面,像是一灘能拖人陷入其中的危險沼澤。

高級vip病房內,衛生間也帶有裝潢精致的鏡子,貴的鏡子仿佛能将東西照得更清晰,清晰到刺眼。

季餘扭着頭,看向鏡子裏自己後頸上的咬痕,深深淺淺的咬痕覆蓋在白皙的皮膚上,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這裏遭受過怎樣發狠的疼愛。

他伸手摸了摸,後頸除了咬痕,摸上去還是一片平整,季餘很難想象在這裏會有個腺體在發育。

他絕不可能成為Omega,絕不。

季餘走出病房,那個剛剛來過他病房的護士正在不遠處的護士站,他走了過去。

護士看見他來,眼神亮了亮,看向季餘時帶着明晃晃的豔羨“是要找商先生嗎,他剛剛從這邊過去了。”

“真羨慕你,你昏倒的時候商先生可緊張了,守在你身邊一步都沒有離開,對象那麽有錢還那麽愛你。”

“現在你還要分化成Omega了,天啊,好幸福。”

季餘感覺自己太陽穴在跳,一下一下跳得抽疼,他打斷了護士,問道:“我想問給我看診的醫生在哪?”

“啊,就在前面的辦公室裏,現在應該還在裏面。”護士給他指了指,季餘道了聲謝,朝着醫生辦公室走去。

季餘敲了敲門,沒有等裏面回答就推開了辦公室的門,他現在腦子很亂,面上依舊平靜着,動作中卻帶着以往沒有的急切。

“醫生,我想問問,我真的會分化成Omega嗎?”

“我已經二十三了,為什麽還會二次分化?”

醫生看見他進來,有些驚訝,“季先生,你不要着急,二次分化并不是沒有先例,并不會對你的身體有任何損壞。”

“即使分化結束,你後頸的腺體也是隐性的,和以往沒有區別。”

季餘安靜的聽他說了一會兒,突然輕聲的打斷醫生,“我要做腺體摘除手術。”

“什麽?”

醫生沒有聽清,也不敢聽清,他寄希望于是聽錯了,向季餘尋求确認。

季餘鄭重其事的又重複了一次:“我要做腺體摘除手術。”

啪嗒一聲輕響,醫生手裏的圓珠筆掉在了地上,滿眼震驚的看着季餘。

醫生很慌,但還是竭力保持冷靜,試圖勸說季餘:“腺體摘除手術會對身體有很大的影響,你有可能就此從一個身體健康的人變得孱弱,我們不推薦任何人做腺體摘除手術,況且季先生你的腺體就算發育了也是隐性的,對你的日常生活不會造成任何影響,希望你慎重考慮,不要沖動。”

季餘搖了搖頭:“我很冷靜。”

他的語氣甚至稱得上決絕:“我永遠不要成為Omega。”

醫生額頭的汗密密麻麻的往外冒,震驚于他的果決,一時間竟然有些失語。

季餘眼神堅定:“能不能盡快替我安排手術,我可以随時來醫院接受手術,今天也可以。”

醫生忍不住擦了擦汗,“不行,我不能替你安排手術。”

季餘沒有一絲動搖:“那我就去別的醫院。”

醫生坐立難安的看着面前這個祖宗,“不不不,恐怕沒有任何醫院能為你做這個手術。”

“為什麽?”季餘不解。

醫生支支吾吾的開口:“首先,我們國家的律法是不支持Omega進行腺體摘除手術的,除非發生什麽重大。”

“醫生,我真的很想摘了它,如果不行,”季餘眼底劃過一絲堅韌,“那我就自己把它挖出來。”

“這這這,你,”醫生駭得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他徹底坐不住了,正要說什麽,話語一頓,擡頭看向了季餘後面,“商先生,這。”

商遠舟臉上表情很淡,沒有看他,“你先出去吧。”

“好好好。”醫生如蒙大赦,忙不疊的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季餘隐隐從醫生的态度中察覺到了什麽,身側的手死死的攥在了一起,他起身來到了商遠舟面前,兩個人之間只隔着半步的距離。

他擡起頭,目光緊緊盯着商遠舟那張好看的臉,咬緊了牙關,問出口的聲音卻很輕:

“我是真的會分化成Omega,還是你又在騙我。”

商遠舟沒有說話,垂眸看着他。

季餘眼眸劇烈的顫動起來,胸膛也因為情緒的激動而起伏,他呼吸變得急促,一字一句像是要用力的擠出來:“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說啊!”他突然爆發了,淚水奪眶而出的怒吼着。

商遠舟一下慌了,想去替他擦淚,卻被季餘猛地打掉了伸過來的手。

“好,你不說,那我去問醫生。”季餘一把就要去開辦公室的門,手被商遠舟的手死死抓住。

他從未有過這樣情緒激動的時候,就連那天收到郵件後質問商遠舟,也沒有這樣的怒吼,“放開!”

商遠舟沒放,他的手可以輕而易舉的圈住季餘清瘦的手腕,像鐵一樣堅硬的禁锢,可此時,商遠舟卻覺得他要真的抓不住這個人了。

“你假性分化了。”

季餘掙紮的力度減弱,他情緒依舊不平靜,哪怕做了幾個深呼吸,開口的聲音還是顫抖着:“什麽意思?”

商遠舟啞聲道:“和兔子會假孕類似,你承受的信息素太多,給了大腦錯誤的信號,讓身體出現了假性分化的症狀。”

季餘在這一刻好像卸下了巨大的重擔,整個人如釋重負,大起大落之下,身體靠着牆慢慢滑下去,環抱着自己無聲的恸哭。

商遠舟蹲在他面前,伸出手想将人抱在懷裏,那只手伸出,卻又無力的垂落。

季餘從膝間擡起頭來,眼眶通紅,淚水還在大滴大滴的掉,“所以我不會分化成Omega,對嗎?”

商遠舟聲音有些啞,很溫柔,像是害怕驚醒他,“對,你不會。”

“我問過醫生,很确定你絕對不會分化成Omega。”

其實在季餘醒來之前,他完全可以借此給季餘喂一點流通在權貴之間的陰私藥物,讓人表面上看起來真的像個Omega,還能做到有發情期。

但商遠舟不敢,也舍不得。

可他也沒有放過這個機會,想要借此留下季餘。

季餘:“所以是你買通了醫生,讓他做出我二次分化了的診斷。”

“這家醫院是我的。”

商遠舟沒有想到季餘會這麽果斷決絕,會毫不猶豫的要求做腺體摘除手術,哪怕醫生警告對身體傷害極大也沒讓他動搖,甚至還想要自己動手。

這也代表着他的謊言根本進行不下去。

季餘的每一滴眼淚都砸在了商遠舟身上,千瘡百孔。

從站在辦公室門口,他的血液就幾乎凝結,心髒一下下帶着極致的痛跳動着,連呼吸都帶着灼痛感,季餘第一次問他時,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商遠舟用力閉了閉眼,只感覺胸口有刀在攪,攪得鮮血淋漓,他離開病房時有多志得意滿,現在就十倍百倍的變成痛苦還在他身上。

季餘反複吞咽着,想要将堵住氣管的悶痛咽下去,他呼吸有些急促,一只手緊緊抓着胸前的衣服,“為什麽。”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胸口劇烈的起伏着,眼淚滾落不停,怒聲質問着商遠舟:“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騙我?!”

“我想留住你。”

商遠舟笑了下,表情頹然又苦澀,“我不知道該怎麽留下你,你那麽決絕,又那麽渴望自由。”

用季餘身邊的人威脅?可季餘孑然一身。

将季餘關起來?可季餘已經在那個逼仄的家裏做了十幾年的啞巴,商遠舟又舍不得。

用愛,可季餘也不稀罕他的愛。

商遠舟第一次覺得想要留住一個人那麽難,他有着人人豔羨的地位財富,可在季餘面前,他又一無所有。

季餘像是聽到了什麽很好笑的笑話,猛然笑起來,眼角的熱淚卻不受控制地滾落。

他看着商遠舟,緩慢的搖了搖頭:“商遠舟,我們徹底完了。”

季餘走了,商遠舟站在原地看着他離去。

高大的身影依舊挺直,卻像是一顆了無生機枯死在原地的樹,內裏爬滿了蛀蟲,風一吹就能轟然倒塌。

季餘去了其他醫院再次做了檢查,檢查結果和商遠舟說的一樣,他的确假性分化了。

他再三和醫生确認,得知自己絕對沒有分化成Omega的可能才從緊繃變得慢慢放松。

季餘打了車從醫院回了出租屋,他像是失去了力氣,靠坐在沙發上,毛茸茸的地毯包裹着他的腿,卻再也無法給他帶來溫暖。

心口好像破了個巨大的洞,有風不斷的灌進去,冰涼刺痛。

呆坐了不知道多久,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清瘦的身體坐在地上,背靠着沙發坐墊,眼尾泛紅,有淚珠不斷滾落,睡夢裏也不安慰。

季餘被冷醒的時候,天還沒亮,他躺上了沙發,就那麽又蜷縮着睡着了,這一刻他看起來似乎只有可憐的小小一團。

再次睡醒的時候,季餘看了眼手機,才發現自己已經睡到了中午。

肚子絲毫不覺得餓,他又坐在沙發上發呆,直到門鈴聲将他驚醒。

季餘走過去開了門,站在眼前的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于叔?”

一開口,聲音啞得厲害,“有事嗎。”

于叔看着他,語氣帶着些懇求:“可以跟我去一個地方嗎?”

像是害怕季餘拒絕,他連忙道:“算我這個老頭子求你,不會耽誤你太久,就幾個小時。”

“你放心,不是商總叫我來的,是我背着他來找你。”

季餘沉默了很久,“走吧。”

走到樓下,才發現跟着于叔來的還有一個看上去很壯碩的男人。

于叔解釋道:“為了防止一會兒出現什麽意外,最好有個能打的跟着。”

季餘沒有問會是什麽意外,沉默的跟着走了。

他們坐了最近的一班動車,去了臨近市,半個小時就到了站,又坐上了出租車。

車窗外的景色越來越破敗,房屋也越來越低矮密集。

終于,車停了下來。

于叔對着季餘說道:“季先生,跟我來吧。”

腳下的路踩上去帶着一種惡心的粘連感,到處都是煙頭和垃圾,空氣中隐隐帶着一股尿騷味。

蹲在路邊的地痞抽着劣質的煙,看到有女性過去就猛吹口哨,惹得人驚慌的快步走過後又哈哈大笑起來。

季餘他們走到一個小巷子裏的三層房子前停下,于叔指着這裏,“以前梵崽子就住在這裏。”

季餘意識到這是商遠舟之前的名字,如果不是現在的心情實在太糟,或許他會因為這個和商遠舟格格不入的稱呼笑一下,他只淡淡道:“是嗎。”

于叔打開了一樓房子側面的一扇小門,“進來看看吧”

季餘跟着走了進去,門很矮,他需要彎腰才能進去,進去以後是向下的破舊階梯,下了階梯後,裏面的地下室展露在他面前。

這裏很髒,到處都是灰塵,像是很久沒有人來了,但還殘留着生活的痕跡。

狹小逼仄的房間,燈光昏暗的厲害,地上散亂的放着幾個酒瓶,兩張單人床就把這裏擠得滿滿當當,一張單人床上圍了一圈鐵絲,應該是以前挂過床簾。

地下室潮濕陰冷,牆上爬滿了發黃的菌斑,地上有些地方髒得發黑。

季餘站在裏面,低矮的天花板像是随時都要墜下來,将人壓垮。

他一米七八的個子,在這裏感覺要直不身來一般,天花板上垂下的發黃燈泡都能碰到他的頭。

季餘很難想象,這裏是商遠舟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于叔有些嘆息的說着:“其實最開始,梵小子是不打算回商家的。”

“但他很快就沒有了選擇。”

他轉頭看向季餘,“你知道這個地方為什麽一直沒有人住了嗎?”

季餘沒有說話,于叔于是繼續道:“因為死人了。”

“梵小子那時候的父親是個酒鬼,喝多了酒,和他母親發生了口角,不知道怎麽吵的,變成了毆打。”

“他回家的時候,母親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所以他對養父下了手,那時候他雖然沒滿18,但也已經超過14了,很有可能會為此面臨刑事責任。”

“是商老爺子以救助他母親和幫他為條件,讓他回去。”

季餘不知道作何想法,問道:“那他媽媽?”

“死了。”于叔嘆了口氣:“重傷不治,因為是養父過失殺人在先,加上商老爺子的運轉,梵小子屬于正當防衛,被判了無罪。”

發黃燈光下的于叔看上去有些同情和不忍,“這些事情以梵小子的性格,他不會告訴你。”

“今天我聽到到他讓人準備離婚協議了,我也算他的長輩,我想我應該要告訴你這些,我不能只看着他痛苦什麽都不做。”

商遠舟也許會在季餘面前裝可憐,但永遠不會以過往真正的傷痛來賣慘。

沒有人想讓自己的難堪展露在喜歡的人眼前,像商遠舟這樣骨子裏驕傲自負的人更不會。

于叔見季餘沉默,又說道:“他是在這種地方長大的,學會的是暴力和謊言,沒有人教會他怎麽去愛一個人。”

“如果他真的做錯了什麽,你能不能再給他一個機會,他真的很愛你。”

這瞬間,季餘眼睛不受控的酸澀了起來,想笑又想哭。

他用力的眨着眼睛,想忍下淚,纖長的睫毛顫動,像欲飛卻掙脫不了束縛的黑蝶。

季餘想說很多,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最後,他只平靜的反問:“那我應該感謝他是嗎?”

“感謝他只是騙了我,沒有對我使用暴力?”

于叔頓時語噎,愣在原地沒有言語。

季餘轉身彎腰走出了這個狹小的地下室,樓上有人發出動靜,他下意識的擡頭看去。

二樓走廊上一個濃妝豔抹到看不清五官的人注意到了他,朝着他吹了吹口哨,“小帥哥,來玩嗎?”

“跟我做會很快活的。”

季餘分不清他是男是女,頭發很長,聲音很細,又像是壓成這樣細的。

破舊的老房子隔音很差,除了這個人的聲音,樓上的房間裏還有些別的動靜,季餘站在這裏,巷子裏兩端通風,他卻感到難以呼吸。

等不到于叔出來,季餘就先離開了。

回到出租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季餘覺得很冷,走到陽臺關上了窗。

給自己燒了杯水,等水冷下來的時候,不知不覺又靠着沙發睡着了。

再醒來的時候,是被唇上溫熱的動靜驚醒的。

他猛地睜開眼,意識還未徹底清醒,就先被憤怒席卷,“商遠舟,唔!”

吻着他唇的人卻趁着他開口的時候探了進來,又狠又急的深入,纏弄着他的舌頭。

季餘閉了閉眼,用力的咬了一口。

商遠舟吃痛,血腥味在兩個人口中蔓延,但卻沒有退出,反而吻得更深,甚至帶着一絲瘋狂。

被放開時季餘忍了又忍,才沒有做出一巴掌扇在他臉上的舉動。

“你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家裏?”

商遠舟擦掉自己唇邊的血,“我不想再騙你,這套房子是我買下來的。”

季餘呼吸急促起來,他太累了,連憤怒都顯得有些無力,“你還做了什麽,麻煩一起告訴我。”

商遠舟:“我準備了一些文件,它們可以讓你的出國申請永遠被拒,我還聯系到了你手機裏的那個外國人,只要我想,他們的團隊随時願意拒絕你。”

季餘胸口劇烈起伏着,第一次他想要謾罵一個人,一開口,眼淚卻随着哽咽的聲音一起流出,

“商遠舟,我真的很後悔跟你簽那個合同。”

商遠舟眼眶也紅了,“我他媽沒辦法看着你死在野外哪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那是我的自由!我願意!”季餘怒吼着,淚水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商遠舟喉結攢動着,喉嚨像被氣刃割破,連帶着心都在痛,“我不願意。”

在昨天以前,他很自信能憑借那些東西和一些手段将季餘困在A城出不去,離不開。

可現在…

商遠舟用舌尖死死抵着上颚,被咬破的舌頭傷口拉扯流出了血,他将血腥咽了下去,逼着自己開口:“但是你放心,這些我都不會再做。”

高高在上,只手遮天的男人第一次低下了頭,卑微的祈求着:“你可以出去追逐你的自由,只要你偶爾回來見我就好。”

他看着季餘,輕聲說道,哀恸的,絕望的,抱着最後一絲希望的祈求着:“老婆,不要離婚好不好。”

季餘的心猛地酸澀了起來,他在商遠舟悲傷的眼神中搖了搖頭,“不好,商遠舟,我不是老婆。”

“我們的結婚,是假的。”

商遠舟感到難以呼吸,他笑了下,嘴角帶着一抹苦澀,緩緩站了起來,“我知道了。”

“我給你帶了飯,你去洗把臉,出來吃了它,我就把準備好的離婚協議交給你。”

季餘去了衛浴室洗臉,他看着鏡子裏眼眶通紅的自己,用清水帶走了滿臉的淚水。

走出來的時候,客廳卻已經沒有人了,茶幾上擺着一個精致食盒還有一份紙質文件。

季餘拿起來一看,離婚協議四個字闖入了眼底。

落款上已經簽好了名字,名字像是在落筆的時候被水打濕,商遠舟三個字裏,最末尾的舟字被暈染開了些。

季餘用手碰了碰,是濕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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