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拉扯

第11章 拉扯

“去揚州?真的嗎?”寶玉臉上的喜色遮掩不住,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劉先生哼了一聲,氣流将他長長的胡子吹起來了些,而後說道:“我的一位老友前些年在揚州辦了書院,當時便想要邀我過去,但我當時顧念着家人就在金陵,所以推辭了。現在他那裏有位先生要去京城,正缺人,我也不好再推辭了。”

寶玉靜靜看着劉先生,又聽他繼續說道:“原本我去找甄大人,便是想要辭館,但是因為事情也未說定,所以便沒有和你說。沒想到今日你父親尋我過去,卻是想讓我帶你一同去揚州。說來,我們都還沒問過你的意思,你可願同我去揚州讀書,那書院卻是極好的,聘請的亦多是當世大儒,只是卻不能如你在家這般舒服自在了。”

“我自然願意的,只是……”

劉先生挑了挑眉毛,又低垂着眼睛,看向桌上那封信。這些年他這個弟子同揚州林家的大姑娘通信,自然是瞞不過他的,他眼見着這位平日看起來極為穩重的孩子,因着信中的某句話、某個字而心情異樣,便知道他定會欣然同意往揚州去,卻沒想到還能從他口中聽到“但是”二字。

如此想着,他便又捋了捋胡須,問道:“但是什麽?”

寶玉耷拉了下腦袋,輕聲道:“也沒什麽,只是擔心祖母和母親會放心不下我。”随後又擡頭看向劉先生問:“先生打算什麽時候出發,我要好好勸勸祖母和母親才行。”

“不急,大概一月後出發就好。”

寶玉點了點頭,一月的時間足夠了。不過他卻有些不明白,怎麽今世自己這位父親竟會送他去揚州上學,明明之前他都不大理會、管教自己的。雖然說上世的自己過于頑劣了些,可他那位大哥又比他好多少呢,難道就是因為他那位兄長繼承了甄應嘉的狠毒嗎?

想到這裏,寶玉不由自嘲又無奈地笑了笑,便又調整好了心情,跟着劉先生繼續學習。

到他散學的時候,甄老太太和甄夫人也早就知道了甄應嘉要将他送到揚州上學的事情,故而他去甄老太太的院子請安時,甄應嘉正低頭站在屋內,李念倒是被默許坐在了椅子上,只是眼尾染上了一些紅色。

甄老太太瞧見寶玉進來,忙命人将他拉在了自己身邊坐下,心肝肉似的摟着他恸哭了一場,又指着甄應嘉說道:“我統共就這麽一個寶玉,他還這麽小,你就狠心将他送到揚州去,你若是看不慣我們娘們兒,我這就收拾收拾同寶玉一起走,不在你面前礙眼。”

甄應嘉忙躬身、拱手道:“母親,兒子不敢。此番去揚州,劉先生也同寶玉一起去,想必定是有照應的。況且揚州的弘德書院中有諸多大儒,他又能結識些同窗,想來也會是有進益的,兒子這般安排也是為了他好啊。”

“便是要學習,難道金陵就沒有好的書院,偏要去揚州?”

“這……”甄應嘉已在這裏站了好一會兒了,見得甄老太太如此,卻也不好說什麽,本欲再辯解些什麽,卻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又看向李念,想讓她再說些話,但又瞧着她那原本就有些紅的眼眶,如今更是積了些淚水,自己使了眼色,也沒見回應,正有些無可奈何,卻聽得寶玉在甄老太太懷中,緩緩說道:“祖母,孫兒也覺得去揚州讀書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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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老太太确沒想到寶玉會如此說,一時間竟有些楞了神,忽而又似想明白了些什麽,橫了甄應嘉一眼,而後又抱着寶玉道:“不用怕你老子,祖母給你撐腰呢。”

寶玉無法,只好從她懷裏坐了起來,直了直身子,整了神色,看着甄老太太和甄夫人道:“祖母、母親,父親沒有與我說什麽,是我覺得去揚州讀書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劉先生也和我說了一些弘德書院的事情,我也确實有些心向往之,很想去試試。”

而後又有些猶豫道:“只是我聽說之後,雖然很是心動,但也擔心祖母和母親要為我傷心,所有都有些猶豫了。”

“那不正好,你就不要去……”

“可是祖母難道舍得孫兒放棄這樣一個機會,在以後後悔嗎?”甄寶玉打斷了甄老太太的話,而後又窩回她的懷裏,軟着聲音道:“所以孫兒也只好不懂事些了,只往祖母和母親能看在我年紀小,多讓着我些,若是你們能不這麽傷心,那孫兒不也就可以放心去揚州了嗎?”

“你這個鬼靈精,你這樣一走可不是在剜我的心一樣嗎?”

“那孫兒給祖母揉一揉好了。而且,我雖然去了揚州,但是總要回家的呀,又不是就不會回來了,祖母就縱容孫子這一次罷。”

聽得寶玉如此說,甄老太太也無法再說什麽了,只将他摟得更緊了些,看向甄應嘉的眼神也更加嫌惡了一些。

甄應嘉亦知道老太太心中作何想法,便也低着頭默不出聲,好容易才等到甄老太太發話道:“今兒不早了,寶玉晚上還要做功課便回房去罷。”而後又瞧向甄應嘉道:“你也回去罷,沒得在我身邊礙眼。”

雖然話說得難聽了些,但甄應嘉卻如臨大赦,忙低聲應了,又欲叫着李念一同走,卻又聽甄老太太道:“讓你太太再留下來坐會兒,你自去罷。”

且說李念見着他們父子各自去了,便也轉身瞧向甄老太太,說道:“不知母親留我有何事要說。”

甄老太太随手拿起一杯茶,瞥眼敲響她,緩緩道:“你覺得寶玉去揚州真的是為着上學?”

“這……”李念亦想到了林家身上,這些年寶玉常與黛玉通信,他們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她卻不知甄母此問是何意,便只問道:“母親的意思是?”

“我想你應該知道,寶玉與林家的大姑娘關系極好,雖說兩個孩子如今還小,但也該多注意些,這次寶玉既然要去,你便多派幾個人跟着,有什麽消息,也好叫我們知道,免得咱們離得遠了,倒成了聾子、瞎子。”

“兒媳知道了。但林家姑娘實在是還小得很,應該也不妨事。”而後又問道:“只是兒媳愚鈍得很,卻不知母親提起此事,是……”

甄老太太挑眉看了李念一眼道:“我知道前些年你同林夫人關系不錯,其實我們同賈家又何嘗不是世交之家,若說将來給我的寶玉定親,林家姑娘自然是優選,只是……你看看你老爺給玮兒定的親事,便可知一二了。”

說起甄玮,他成親也不過一年,定的人家乃為皇太孫母舅陳家的庶女,按理說他們這樣的人家,給嫡長子娶妻,定不會去別人家的庶女,但甄應嘉看重的卻是将來太子即為後陳信的國舅身份。

雖說甄老太太向來不理家裏這些事情,但她也知道自己兒子的想法,按着如今的情形看,甄應嘉将來給寶玉定的親事定然也會同甄玮一般,只怕不會如他們的意。雖說她是甄家的老封君,但她也知道在這事情上,她并沒有多少話語權。若是等兩個孩子生了感情,再被阻斷,只怕會更加難辦,她的寶玉也只會更加傷心。

想通這般關節,甄夫人便也點了點頭,但仍說道:“雖說如今兩個孩子還小,尚說不到此處,但若是将來真的……也不是我們能阻止得了的。兒媳……兒媳想,我還是想讓寶玉能夠如願的。”

甄母閉了眼睛,沒再說什麽,只擺擺手讓她下去。

而早早回房看書的寶玉自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對話,且他現在對黛玉也不過是兄長般的感情罷了,畢竟這是他親自灌溉長大的仙草,也是現在他親眼見着長大的小女孩兒,哪裏會生得那些情感,若是讓他知道甄老太太和甄夫人間的對話,想必定然會嗤之以鼻。

但即便他們之間只是兄妹般的感情,他也早就惦記着黛玉許久了。自黛玉去往揚州他們也有兩三年沒有見過面了,上次給他們一家喝的靈水效力,更是過去了許久,他早就想着要想辦法到揚州一趟,免得林家出事,卻沒想到天降時機。

這般想着,他雖然寫着字,臉上的笑卻一直挂着,惹得給他研磨的寒蟬撇着嘴道:“寒煙姐姐,你來瞧瞧我們這位爺,想必是念着就要去揚州,離了咱們正高興呢,笑得連嘴都合不上,虧着你時常在家裏擔心這、擔心那的。”

“你別扯着我,難道你就少念着了?”寒煙一面回着話,一面又瞧向寶玉道:“我的爺,怎麽就歡喜成這樣了。”

“你們不懂。”

“雖說我們不懂爺的心思,但也好歹心裏也有個章程,總得有個人陪着您去伺候起居才好,難不成真讓承安伺候爺?”

寶玉聽着他們這話,只好擱下筆,笑說道:“姐姐們,我是去書院學習,先生說最多帶着一個書童,哪裏能帶上這麽些人,那我成什麽了?”

寒蟬卻不聽他的,只說道:“便是爺想只帶着承安,只怕老太太、太太也必是不肯的,家裏哪裏能放心得下,爺如今才多大?”

寶玉搖了搖頭,卻覺着寒蟬的話倒也在理,只是自己近日已在甄母面前鬧了這麽一出,卻不知該在如何說了,便也只好放下此事,先将劉先生近日罰的字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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