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書院
第13章 書院
寶玉猛然擡頭,道:“妹妹?”
黛玉側過臉,沒再看她,只緩緩道:“兩年前,在金陵,我看見你拿出過這個葫蘆。”
“我……”
她沉默了一瞬,垂下眉眼,旋即說道:“你當時告訴我,是我看錯了,我也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可是今日……”她又轉過身,拿起寶玉手中的葫蘆,道:“這明明是同一個,所以當日我并沒有看錯。”
黛玉擡眼看向寶玉,緩緩說:“我明明看着你将它拿在手中,可又忽然消失了,我只能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我不明白,為什麽要騙我,這裏面裝的又是什麽,要你這樣費盡心思地讓我們喝下它。”
“妹妹,我……”寶玉沉了沉眉眼,道:“我承認當日确實騙了你,可我并沒有別的心思,我是真的為你們好。”
黛玉卻別過眼,道:“你知道的,我想聽的并不是這些話。”
寶玉苦笑着,将那葫蘆又拿回自己手裏,說道:“可有些話,我不能說。如果,妹妹擔心我存了什麽別的心思,那我也可以當着妹妹的面喝下它。只是此物入了我的口腹,實是有些浪費了。”
這樣說着,寶玉也真的擰開蓋子,想要滴出一滴,送到自己嘴裏。只是還沒真的滴出來水珠,便被黛玉的小手攔了下來。
只見她搖了搖頭,說道:“罷了,璟哥哥,我早說了,自己不是這個意思,若我疑心你害我們一家,我現在早就命人将父母親請過來了,又何必在這和你說這些話。”
“可是,妹妹想要知道的話,我确實不能說。”
“不能說便罷了,我也不是有心為難你,只是不想被騙罷了,我寧願你老老實實如同現在這般和我說‘你不能同我說’,也不想被欺騙。”
寶玉聽着這話,忙直愣愣地點了點頭,又小心翼翼拉起黛玉的衣袖道:“那,妹妹可會怪我?”
黛玉歪着頭,看向寶玉,忍笑道:“若是怪呢?”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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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一時間有些笑出了聲,道:“好傻啊,不是比我大嗎?怎麽一點也不機靈?”
寶玉摸了摸鼻子,抿着嘴道:“我自然比不得妹妹的。”
“好了,衣服不是都被弟弟尿濕了?先去屋裏把外衣換了罷,我已經讓人和承安說,回去給你取衣服了。我們家确實沒有适合你穿的。”
黛玉送他去了房間,又囑咐丫鬟給他打了水,服侍他換洗,自己則自回了安兒房內。卻瞧着他又安穩睡了過去,便只在屋裏随處翻了本書自看着,大約過了有半個多時辰,寶玉換好了衣物,才又來尋她。
“妹妹在看什麽書?”
“《論語》罷了。”她将書放下,忽又問道:“璟哥哥不想瞧瞧臻姐姐嗎?”
黛玉本以為他總要去親眼見過秦蓁才會放心,畢竟是他将人送了過來,但沒想到卻見寶玉搖了搖頭,道:“罷了,秦表姐在妹妹家我沒什麽不放心的。今日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家去了,後日便要入學,我還要溫些書,免得過去後,若是什麽也不會,倒要讓先生失了顏面。”
黛玉垂了眉眼,低聲道:“那我引璟哥哥去別過母親。”
“好。”
她收了笑容,便引着寶玉往賈敏院子走,一路上也都沒什麽話,只在快到賈敏處時,卻又想着問道:“哥哥去了學院,可還有時間給我寫信?”
“自然,這些時間總還是有的,而且我們還有休沐的時候,到時我再來尋妹妹。”
且說這弘德書院位于揚州城北面,沿湖而建,風景确好,只離城中心有些距離。所以,這日,寶玉天剛擦亮,便準備好,帶着承安出門。
因着他這番前去,總要在書院內住上十日,待休沐時,再回家中歇上兩日,故而,寒煙、寒蟬等人總是有些不放心,一輛不大的馬車上,卻是裝下了許多物件兒,生怕寶玉在書院委屈着了。又抓着承安左右囑咐了好一番,方才放二人出門。
寶玉到書院時,劉先生亦在書院門口等着他了,寶玉見狀,連忙疾步走上前去,拱手道:“勞煩先生在此處等我了。”
“無妨。”而後又捋了捋胡子道:“如今時辰尚早,我先帶你去瞧瞧你的學舍,把行李放下,再去學堂也來得及。”
“好,先生請前面走。”
劉先生一面帶着寶玉往學舍內走,一面道:“此前也與你講過了,這裏的環境不比你在家裏,學舍乃是四人同寝的,不過現在帶你去的這間卻只有兩位學生在住,一會兒你到了學堂許能見到,他們現在正在飯堂用飯。”
聽到此處,寶玉忙問:“學生可有耽誤先生用飯?”
“放心,為師不會餓着自己的。”
而待寶玉和劉先生來到學舍,卻見環境也并不是十分糟的。雖說是四人同寝,但是舍內空間卻大,床鋪之間并未挨得十分緊密,環境亦整潔,想來也是常有人打掃的。
他大致瞧了一眼,便随意選中了一間空床位,又囑咐後面跟着的承安道:“就這張床罷,大致收拾下就好,一會兒我去上學,你也不用總跟着我,先去看看你住的地方,熟悉熟悉環境。”
“是,爺。”
寶玉說罷,便同劉先生出門,往學堂內去了。
說起書院內部,環境還是極美的,四季花草皆有種植,總不致院內空蕩,毫無美感,而從學舍到學堂亦有些距離,大概也得須一盞茶的功夫方能走到,一面走,他又一面聽劉先生道:“雖說我在這處只領了一門課,但你總歸是我的學生,若是有什麽問題,便來尋我就好。”
“是,讓先生費心了。”
這樣說着,二人便也來到了學堂處,因着還未到時辰,學生們只稀稀拉拉的散坐在各處,見着劉先生到了,才忙回到各自位置上,而後又聽着劉先生清了清嗓子,略微介紹了寶玉,又讓他找了個空位坐下。
其實這也算是寶玉第一次正經上學、正經有了些同窗,上世他也不過是家塾裏讀了幾日書,家塾裏的人念着他是甄家本家的人,又是甄應嘉的嫡子,總是奉承居多,所以陡然面對這些同窗,反而有些不自在,幸而他如今坐得位置不是在正中間,乃是挨着窗邊的一處,到還好一些。
自然,也未有時間讓寶玉想上許多,不過多時,便也到了時辰,他認真聽起課來,卻也忘了這些事情。
只到了午時,他收拾好了書本,将要用膳時,見着衆人皆是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方才又想到此處,不過他也無心在初時就結交什麽好友,便只略微搖了搖頭,便要獨自往飯堂去。
不過他也只剛邁出一步,便發現肩膀被一人拍了一下,随後又見這人伸手摟着他道:“我們一起罷。”
寶玉卻沒想到還會有人徑直來尋他,一時愣住,瞧了瞧他,還未及他說什麽,便聽那人又道:“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孔信,來這家書院也不過比你早那麽一兩個月,我瞧着你這人挺好的,往後咱們就一起罷。”
寶玉一面聽他說着話,一面瞧見旁邊走過去一個人,好似走前還撇了這位孔信一眼,而孔信,亦瞧見了走過去的人,沒等寶玉回話,便拉了一把那人,說道:“我說林兄,你別急啊,等等、等等。”
話音剛落,便見孔信又轉過頭,向着寶玉道:“你去過學舍了罷,是住在玄字三舍嗎?”而後又笑着拍了拍寶玉的肩膀道:“我知道你肯定要問,‘你怎麽知道?’對嗎。”
他剛揚起了頭,又要說什麽,便聽寶玉道:“我沒想問。”
“诶,你這人。”
寶玉笑着搖了搖頭,又瞧了瞧前面那位面色清冷,但卻真的站住了腳等着他們的人,說道:“不是要去吃飯了嗎,還不走?再不去,可就沒吃的了。”
“走,走,這就走。”他虛攬着寶玉兩人,便往外走,但仍接着問道:“你為什麽不問我,你就不好奇,我如何知道你是住在哪間宿舍嗎?”
寶玉朝着他笑了笑,卻道:“不好奇。”
“你這樣,不無聊嗎?”
只還未及寶玉說話,便聽那位“林兄”道:“無聊。”
“行,你們倆倒是湊在一起了。哦,甄兄,我還沒和你介紹他,他叫林僑,比我們來得都早些,我來的時候呢,因為咱們玄字班對應的學舍就剩這一間了,所以就和他作了舍友。這個人呢,別的都還好,就是人跟個悶葫蘆似的,你可不要同他一般才好啊。”
寶玉聽他說着,又笑着瞧了瞧他,而後便見着孔信拍了拍額頭,道:“是我傻了,你卻是也沒得選了,不過這樣也好,以後咱們三個便同寝同坐,感情只會更好。”
三人就這樣一面聽着孔信在旁邊聒噪地講着話,一面來到了飯堂。一路上寶玉亦在觀察着這兩人,雖說林僑看起來很不喜歡孔信的聒噪,但卻并沒有面露什麽煩躁之色,甚至都有在用心聽着,只不過偶爾才會附和幾個字罷了。
只是到了飯堂時,卻見孔信取了飯後,便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寶玉見着不免有些疑惑,畢竟他瞧着便像是喜歡熱鬧的人。
許是看見了寶玉眼中的疑惑,林僑坐下後便道:“若是不喜歡這兒,可以去另尋別處。”
“你別聽他說。”孔信忙接着解釋,而後又笑向林僑道:“今兒是怎麽了,素日也不見你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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