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謀劃

第38章 謀劃

“若是這樣……”林如海不自覺在桌子上敲動着手指, 思考着,過了一會兒,又問道:“你認為令兄長是何種人?”

“色厲內荏。”甄璟回答道, 但又想起那位死去的柳姨娘, 又猛然擡頭看向林如海, 想起剛剛自己斷了的思緒,說道:“若是想要害人, 定然不會就此作罷。”

“但是我将他們在府中埋伏之人趕了出去,雖然以打發妾室為緣由, 并未只趕走那一人, 但終究也是無法下手了, 如今他下毒不成,竟沒動作?”

這一點,寶玉剛剛也想到了, 只是一閃而過, 便被別的事情引了去, 如今再想到此事, 卻是覺得有許多不通之處,難道他在林家還有隐藏着其他未被發現的人?

“聽聞伯父近來并不常在府中用膳?“

“還是會在府中用過早膳的, 不過因着之前查出了甄家安插的人, 府內所有人手幾乎都從新調配過,我身邊之人更是如此, 若要下毒怕是也沒機會。”

寶玉點了點頭, 這點事情, 他還是相信林如海可以辦好的, 不然也不能在揚州官場上浮沉這麽多年, 雖說最終結局并不好, 恐怕也是無法對已故原配的情感,導致的對其陪嫁的疏忽罷。

“雖然我們不知甄玮要如何下手,但伯父還是要小心些才是。”

“這件事我心中有數。其實甄玮之事還是有可以利用之處的,我心中倒是……”林如海正要說,卻又轉頭瞧見寶玉,反而止住了話頭,問道:“賢侄心中可有良策?”

“我以為……”甄璟抿嘴道:“或許,可以用一招引蛇出洞。”

“哦?說來聽聽。”

“我們既知甄玮有了此心,父親亦已認同此策,那便沒有不做的道理,不管如今他是否安排人下毒了,若林伯父稱病,又表現出一些向甄家妥協之意,以他好大喜功的個性,也許會在我父親面前,承認是自己下毒成功,那或許能将他們引來揚州,也未可知?”

林如海微微笑着,點了頭,道:“你心思倒是缜密的,這法子不錯。不過,你這樣對你父親、兄長,心中可會難過?”

“我……”他瞧着林如海的神色,有些揣測着他為何有此疑問,但是所謂難過、心痛,卻實是無的,他亦不想隐瞞,只說道:“我其實,或許是因為我心胸狹窄,很多人認為我在甄家也是千恩萬寵長大的,但其實并非如此;或許,我也可以大言不慚地說,在看到他書房那些賬目,看到他們所作之事後,我心中的天秤也告訴了自己該如何選擇。”

“更何況……”寶玉苦笑道:“甄家将來結局如何,并不是我能改變的,但若是憑我現在的作為,可以改變其他人的命運,也可稱之為一件好事呢?伯父,可會因這件事,認為我是一個忘恩負義、心胸狹窄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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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國民是大義,于親情或有瑕疵。若是你在此之前不與我說要照顧家中女眷之語,或許我多少也會有此想法,但如今,不過也是有此一問罷了,做這決定,當是艱難的,哪怕讓我作同樣的選擇,我也會有許多糾結、彷徨之感,你如今這般年紀,便能有此想法,已經要讓許多人嘆服了。”

甄璟倒是被林如海說得有些害羞,只又與他商量了些細節,天色已經很晚了,他本要就回家去,但臨走前,仍猶豫着道:“伯父,林妹妹他們可還是要今年秋日就回來嗎?”

“你倒是想得周全。”林如海摸着他那剛蓄起來的胡子,說道:“此事先不急,等再過兩月,若是還沒消息,我再想借口讓他們留在京城。雖說家中內奸是榮國府帶來的人,但他們留在京城總還是比回來揚州安全,我也可以少些後顧之憂。”

寶玉點頭,只道:“這些日子,我會一直幫着林伯父的。”這樣說着,他又婉拒了林如海要他留宿家中的想法,只騎上馬便回家去了,且他耽擱了這些時日,亦早該去上學了。

但此番舟車勞頓,又勞心勞力,他到底還是在家中休息了兩日,才又回書院去。

林僑和孔信亦是早幾日就回來了,孔信見到甄璟帶着行李過來,更是忙走上前去,攬着他的肩膀道:“你和林兄考得這般好,倒是讓我又被兄長訓了幾日,只怨我平日裏不用功呢。”

“我還是比甄兄差了許多,能連中小三元,果然大才。”

“你不過是比我差了些運氣而已,阿僑,何必如此說,能在縣試、府試拔得頭籌,便已經很好了。我在院試時,亦不敢如此想,我們之間相差的不過是運氣而已。”

聽着他們兩個在這邊互相恭維,孔信在一旁早就坐不住了,只搖着頭無奈說道:“你們這般行為,可有想過我這個還沒有過院試的人?”

“你也不錯了。”寶玉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笑道:“畢竟你平時也不怎麽看書,被孔大哥訓斥幾句,也是常事。”

孔信不惱反笑,捶了他一拳,反而問道:“各地院試前三甲都有機會進入國子監學習,你們可要去?”

“我不去,如今父母、姐姐都在這邊,家中生活剛正常些,且我如今在這邊讀書便很好,何苦跑去京城那種富貴地,反倒束手束腳。”

“那我們就可以作伴了,正好我也去不成,本來我想着若是你們都去國子監,留我一人在這裏也是無聊,還要獨自面對那些人的臭臉,你們知道尹斌也沒考過府試,前幾日臉拉得簡直比驢還長。”孔信笑着攬過林僑的肩,又向着寶玉道:“你呢?應也是不願去京城的罷,我記得之前太子殿下要你去做伴讀,你都拒絕了,更何況一個國子監呢。”

但卻沒想到,寶玉搖了搖頭,說道:“我要去京城,但不是去國子監,我答應了太子殿下,過了年,便去京城與他作伴讀。”

“啊……”孔信兩人都沒想到寶玉竟要離開這裏,畢竟甄家的情況他們也聽說過,寶玉祖母想來溺愛他,來揚州讀書,都十分不舍,更何況要遠去京城。但随後又扯起笑容,道:“但也沒關系,離明年還早着呢,我們且樂着,反正最近我哥哥也沒時間管着我。”

“這是怎麽了?”林僑問道。

“嗐,這不是前幾天林伯父生病了,我哥哥如今又在他手下做事,他們本來就忙,如今林大人病倒,他就更是忙得腳不沾地了。”

“怪我,這些日子也沒去林家看過。”自打林澈從金陵回來,與林如海見了面,兩家關系便也親近了不少,只是這幾日他來書院上學才沒上門罷了,但他心中記着林如海待他們家的好處,總還是有些愧疚。

“我來這裏前倒是去見過林伯父,瞧着倒不像是有大妨礙,只是身上無力,有些傷風的症狀,想來也是這些日子太過忙碌,傷了身子,過幾日也變好了。”

但林如海這病裝得真切,雖說每日仍能堅持到衙門應卯,但看起來身子卻是一日差過一日了,事情正照着他們二人計劃的方向發展。

到了半月過後,他的病仍未見好,已經不大去衙門了,他才提筆給甄應嘉寫信。

與送給甄應嘉的信同時出發的,還有本應在書院上學的寶玉。

他這次腳程極快,幾乎是跟着送信之人一同進的金陵城,但卻又特意在暗中盯着甄府的消息,眼看着甄應嘉帶着甄玮往揚州去了,方才回府去。

甄母雖然詫異他剛去揚州就回來了,但是見着寶玉在他懷裏撒嬌的樣子,只說是在夢到了祖母和母親,心中挂念的很,若是不回來看過,總是不放心,便也沒再說什麽。

搪塞過了甄母和李念這一關,他便開始先是每日裝作在自己書房內看書,但卻又偷偷溜到甄應嘉的書房,抄寫賬本,又因着只能白日來,便也顧不得休息,除了午膳、晚膳期間必得去見過甄母和李念外,其餘時間幾乎都是在這書房內。

他算計着甄應嘉和甄玮往返揚州和金陵的日子,自己差不多有十日的時間,他因不敢讓任何人知曉,連承安亦不知情,他只是按着寶玉的要求每日守在自己的書房外面,裝作裏面有人的樣子。

好在,不虧他每日抄寫,在第八日的時候,便謄寫完了全部賬目,心中石頭落下,又陪着甄母兩人待上了一日,便啓程回揚州去了。

臨行前,還聽着甄老太太念叨說:“說是回來陪我這個老太太,結果還是每日關在書房裏念書。”

“祖母,孫兒知錯了,等我忙完,定好好陪着祖母好嗎?”

甄老太太戳了戳寶玉的頭,道:“好了,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前些日子你剛回來,你那便宜父親就去了揚州,也不知你這次回去,可會碰見他。”

“父親帶着大哥去公幹,應也待不上許多日子罷。”

而李念其實從寶玉進了門,面色便不大好,寶玉自然也瞧見了。果然,在他從甄母房中出來時,就被李念叫了去。

他看着李念欲言又止的神色,終是忍不住問道:“母親是有什麽話要同我說嗎?”

“你……”李念嘆了口氣,道:“罷了。”她把甄璟拉倒身邊坐下,柔聲說:“你只要記得,不管你做什麽選擇,母親永遠都支持你,知道嗎?”

“母親?”寶玉面露異色,擡頭看她,卻只聽她道:“我的寶玉長大了,但是你長得再大,仍然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哪怕……”

李念沒有繼續說下去,只又道:“在揚州好好照顧自己。”

“母親……”

“去罷,明日去揚州要用的,我都命人給你收拾好了,往後若是無事,也不必這樣來回跑,免得累壞了你,我在這裏很好,你不用惦念着。”

“我……”寶玉低下了頭,李念好似沒說甚麽,但他卻覺得李念甚麽都知曉了,這種感覺是真的難受,但是不管李念是否曉得了,他總不想看着他這位母親這般難過,便又擡頭,扯起一個笑,說道:“母親放心,孩兒長大了,能照顧好自己,也能照顧好母親和祖母。”

“好,母親知道了,去罷,天不早了,你明日還要趕路,早些歇息罷。”

“是。”

甄璟一步三回頭的退出房間,強迫自己放下李念那複雜的眼神,回到自己房內休息。

次日一早,李念送他出發去揚州時,又恢複了往日的神态,好似什麽也未曾發生過一般,甄璟便也只當作昨晚所言未發生過,與她告了別,便自回揚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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