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5)
的對話。
胤礽望着胤禛良久,然後說道:"去找你的小狗吧。找到了,叫上小十三,到毓慶宮來,咱們兄弟幾個最近都沒聚聚。"
"謝太子二哥。"
在胤禛離開之際,胤礽又叫住他,再問了一句,"老四,你遛狗的時候,可有在這附近聽到什麽?"
胤禛側過身,正對胤礽,肅然答道:"沒有。"
胤礽意有所指地說道:"昨日翻書,瞧見這句: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人以行,故言必慮其所終,而行必稽其所敝,則民謹于言而慎于行。想到當初還是孤為你釋的義。老四,你沒忘這句話的意思吧?"
胤禛神态端正認真:"臣弟不敢或忘。"
"去吧。"胤礽終于放胤禛離開。
胤礽帶着長壽、李全回去毓慶宮。
胤礽問李全:"看清楚了嗎?"
李全回答道:"奴才瞧清楚了,就四阿哥一人,"頓了頓,李全氣惱補充道,"和他的狗。"
胤礽摸了一把長壽的臉頰,"你說老四有沒有聽見你勾人的聲音?"
長壽雙頰羞窘得通紅,"奴才不知道……聽四阿哥的……當是該沒聽見的……"
李全在一旁看着,笑得□滿面,長壽瞥見了,更是羞憤難當。
胤礽說道:"老四聽見了,便聽見了,即便是他告到皇阿瑪那裏,問題都不大……"胤礽說着,瞧見長壽臉上的神色,不由心神一蕩,他手指撫上長壽的臉頰,"其實,若是老四不介意,孤倒是能教教他這□花的妙味呢……"
長壽抓住胤礽的手腕,雙眼迷離地望着他,"太子爺,奴才求您打聽的事情,怎樣了?"這種狀态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可想而知,但他受不住,現在是白天,旁邊還有一個李全公公看着……他得轉移太子殿下的注意力。
胤礽漫不經心問道:"什麽事?"
"奴才家裏情況可有好轉?"
"哦,"胤礽拖長了腔調,想到曾經答應過長壽此事,順便想起長壽說過的他自己的身世,"你還惦念你家裏做什麽?你阿媽額娘都将你賣到宮裏來了,還想着他們做什麽?你現在是孤的人,想着孤就成了。"
"奴才就是想知道情況……只是想知道奴才進宮了,他們有沒有好過一些……"如果他成了太監,而家裏經濟依舊糟糕,那麽,他的境遇不是更加悲慘了嗎?
"伺候得孤滿意了,孤就給你打聽去。"
不用胤礽吩咐,李全識相的出去了,從外面帶上房門。
胤礽與長壽之事,很快就被康熙知曉了。
康熙在永和宮陪伴德妃的時候,十四來給德妃請安。十四困惑地問德妃,"額娘,為什麽太子二哥會親太監,太監也可以生娃娃嗎?"
德妃大驚失色,立刻斥責十四,"胡說什麽!"
康熙亦是臉色大變,讓十四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十四支吾說道:"我在林子裏睡覺……聽到太子二哥要親……聽那人聲音是個太監……四哥也在……四哥讓我躲起來……後來,四哥跟太子二哥走了……"
那個孩子也在場?!
康熙下意識封住十四的嘴,"忘了這件事,以後再也不要提起,對任何人都不準再說了,知道嗎?"
"兒臣知道了。"十四的眼神困惑中有着微微的閃爍。
回去乾清宮,康熙立即派人暗中調查此事的整個詳細經過。
太子寵幸的太監,名叫長壽,是良家子,家道中落,父母準備将其賣掉換取銀錢,有老太監見了,将其推薦賣入宮中。三十年,替換紫禁城各個宮殿內的宮人的時候,康熙見長壽年紀雖輕,但品行純良,又略微識字,便将他分給了十三阿哥胤祥。沒想到後來被太子換去了毓慶宮,更沒料到,太子居然将他收為男寵!
康熙大為冒火,太子這兩年越來越荒唐了。寵幸太監這種事情,他居然也做得出來?竟然還敢将太監白天帶到戶外親熱,真是腦子給燒掉了!甚至讓那個孩子和十四阿哥兩個見到!真是亂得不成體統!
這種宮廷醜聞,并且事關太子聲譽,一定要嚴厲處決,但又必須密不透風,再也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
很快,長壽此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皇宮裏能有這種手段的人不多,但也能數出幾個,然而,可以讓太子身邊的人如此的,卻寥寥無幾。
胤礽最初想通此點時,冒出一身冷汗。皇阿瑪知曉了!皇阿瑪在警告他!然而,轉念,胤礽又放寬了心,跟他當初預料地一樣,即便是皇阿瑪知道了,也不過是如此--僅僅是警告他而已。他文武雙全,又具有政治能力,皇阿瑪從小就寵愛他,斷然不會就因為這種小事,便懲罰他的。不過,最近,還是少碰美色為妙。
康熙那邊的應對想好了,胤礽的雙眸浮現出陰狠:皇阿瑪是怎麽知道長壽之事的?
32生日禮物
三十三年七月,康熙分別撥了一處明朝舊府給胤祉和胤禛,下旨将其修葺改制,作為兩位皇子的封府。
此項旨意頒布不久之後,胤礽将胤禛請去了毓慶宮。
"老四,你就要開府了,恭喜啊。"胤礽倚靠着椅背坐着,半斜着嘴角向胤禛道賀。
"謝太子二哥,到時候若太子二哥得閑,請到府上一聚。"
"這個先不說,"胤礽眯着眼睛掃視了身旁的宮人半圈,問胤禛,"你看孤宮裏伺候的人有什麽不同了?"
胤禛順着胤礽的示意,将此時在他們周圍伺候的宮人審視了一圈,然後不解地問胤礽,"太子二哥指的是?"
胤礽看着胤禛的眼中精光一閃,"你記得長壽嗎?"
胤禛微微一怔,然後答道:"記得。"
胤礽坐直了,身體微微前傾,靠近胤禛,"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
胤禛又一怔,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他平靜答道:"不知。"
胤礽又斜靠在椅背上,冷然說道:"他被皇阿瑪處理了。"
"被皇阿瑪處理了?!"胤禛十分震驚,皇阿瑪知道了太子二哥和長壽的事情?皇阿瑪處理了長壽?是如何……處理的?
那日無意中得知太子二哥和長壽是那種關系之時,胤禛已經隐隐覺得會出事。只是,這個時間似乎快了些。而真到了這麽一天,得知長壽出事的事實,他心中有些不好過。或許是因為內心深處,他并不希望真的出現這樣的場景。
真是天真的想法。
"這麽驚訝?"胤礽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容,"老四,你說,皇阿瑪為什麽會處理長壽呢?長壽不過是孤宮裏的一個普通太監罷了。"
胤禛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太子二哥這是在懷疑他?"弟弟不知。"
胤礽又直起身體,眯着眼睛,靠近胤禛,"真不知?"
"不知。"
"那天你遛狗的時候,見到孤之前,聽到過什麽?"
"時間有些久遠了,弟弟記不太清,沒有聽到特別有印象的。"
胤礽站起來,走近胤禛,看着他問道:"在孤之前,見到過什麽人?"
"……也沒有什麽印象。"
胤礽前傾身體,湊近胤禛半寸,"老四,孤能信任你嗎?"
胤禛直直跪下表明心意,"弟弟忠于太子二哥。"
胤礽走回椅子上坐下,靠着椅背,看了胤禛半晌,然後說道:"孤再信你一次。"
"謝太子二哥信任。"
"起來吧。"
胤礽讓胤禛起身,胤禛站起來之後,胤礽再說道:"開府之後,瞧着家裏缺什麽,盡管跟孤說,什麽都不是問題。"
"謝太子二哥。"
九月下旬,胤祉搬出阿哥所,正式入住康熙賜給他的府邸。十月初十,康熙口谕,着胤禛第二日搬入其府邸。
胤祥聽了康熙的口谕,好不傷心。"明日弟弟就不能跟四哥一起去上學了。"
看着胤祥戀戀不舍的表情,胤禛摸摸他的腦袋,"你可以跟十四弟一起去。"
胤祥聳聳鼻尖,有些為難,"十四弟總跟八哥他們一路,九哥不喜歡弟弟,弟弟可不想湊過去,自讨沒趣。"
胤禛想了想,說道:"五弟人不錯。"
"四哥不用為弟弟操心啦,"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害得四哥擔心,胤祥有些不好意思,他嘿嘿笑了一聲,開始轉移話題"四哥搬家之後,多儲備些好酒,弟弟去恭賀四哥喬遷之喜的時候,可別讓弟弟連酒都喝不夠。"
明白胤祥是在轉移話題,想要減輕剛剛營造的離別愁緒,胤禛便也同他開個玩笑,"在四哥眼皮子底下,你還想喝多少?"
胤祥的酒量雖然一直在增漲,但他酷愛飲酒,每每喝酒,便沒有節制,醉了不是一回、兩回,而他醉酒之後可就有些令人頭疼了。最初只是傻笑,然後絮絮叨叨,近來又增加了四處游走的習慣。似乎随着酒量的增漲,酒後品行變得更随意了。
"嗚哇--"胤祥誇張大叫,"四哥真小氣,居然連杯酒都不肯給弟弟喝!我要四嫂,四嫂管理家務,總該給小叔子一杯酒水喝了吧!"
胤禛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
開府之後,确實就該是娶妻了吧。
十月三十日,胤禛生辰,不需要去無逸齋讀書,但還是要進宮給康熙和德妃兩人請安。
胤禛辰時到了乾清宮。
"兒子給皇阿瑪請安。"
"起磕吧。"
胤禛起身,看到康熙向梁九功微微示意,然後梁九功就雙手捧着一個小巧精致的紫檀木盒向他走來。
"這是朕送你的生辰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康熙的聲音從上方飄渺地傳來,有些不真切。每年生辰,胤禛當然都會收到康熙送的禮物,但那大多是依照慣例由內務府提供的,像這樣,康熙特意指出是他送的,還是第一次。
胤禛從梁九功手中接過紫檀木盒,便雙手捧着,跪下向康熙謝恩。
"不用多禮,快打開看看。"頭頂上的聲音顯得有些急切。像是十三弟臨摹了一張不錯的字帖,或是三箭連中靶心,向他邀功,等着他誇獎一般。
胤禛心中思緒複雜,打開紫檀木盒的手也輕輕顫抖。木盒裏是一個紅色的珊瑚鼻煙壺,質地上佳,色彩潤澤,精雕細琢。鼻煙壺如雞蛋般大小,盈盈一握,拿到眼前一看,上面雕刻的是兩只小狗嬉鬧的場景,栩栩如生,小狗們看起來都十分可愛。
這份禮物簡直是按照他的喜好量身定做的,又用了名貴的赤火丹心紅珊瑚,即便是存放的木盒都是宮外千金難求的紫檀,這已經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了……
胤禛将珊瑚鼻煙壺收入紫檀木盒裏,關上木盒,擡頭看向康熙,"……送我這份禮物,是什麽意思?"
康熙依舊熱切地問他,"喜歡嗎?"
胤禛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康熙,"……喜歡、又如何?"
康熙展露笑顏,看着胤禛沉靜的深潭,暗含波濤,似乎才領會到胤禛話中的深意,康熙神色複雜地喟嘆道,"……傻孩子……"
"……您……究竟、是什麽意思?"胤禛努力克制着自己,才沒有邁步向前,靠近康熙。
康熙低嘆一聲,"你是我的兒子,明白嗎?"
胤禛的身體輕輕顫動,皇阿瑪對他自稱"我",這說明什麽?
"如果,我不是您的兒子……那麽、可以……"
"傻孩子,"康熙又笑着這樣嘆了一聲,截斷胤禛的話語,然後,他面帶慈愛地看着胤禛說道,"北溟有魚,其名為鲲。鲲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你已開府出宮,該當看到,這個世界不只有紫禁城這一方天地。"
三十三年十一月,康熙給胤祉和胤禛兩人分配了吏部的差事。兩位阿哥每日都需要參加早朝,然後到吏部當差。胤禛接觸到一片新天地,每日忙碌得,除了幹活兒,似乎想不到其他。
33買禮物
轉眼就到年底,胤禛到吏部當差也有一個多月。臘月二十五這日,胤禛做完事,回去府邸的路上,見到采購年貨的行人,想到可以給胤祥買些小玩意兒。
買給胤祥的東西自然需要胤禛親自挑選,胤禛停了馬車,帶着蘇培盛和另外兩個小太監王喜、王樂,走入集市,馬車停在集市外圍,由剩下的仆從看着。
集市裏人身人海,熱鬧非凡,出售的東西也是各種各樣,琳琅滿目。胤祥雖然只有九歲,但身為皇家阿哥,自身又較為早熟,一般孩子喜愛的玩具并不适合他。筆墨紙硯、弓箭匕首,胤祥倒是喜歡,但這些物品皇宮裏有的是,胤禛也送過不少,毫不新鮮。珠寶玉石、珍禽異獸,最為名貴珍奇的,當也是在皇宮裏。珍珠首飾、胭脂水粉……可以直接略過。胤禛看了一圈,頗為頭疼,一時還真不知道給胤祥買什麽好。
路經一家衣料店,想到胤祥今年個頭長得飛快,常常剛做好的衣裳,到了下個月就短小了一截,胤禛便想着給胤祥多備兩套冬裝。
選好了衣料,告訴了老板尺寸,胤禛申明,一套按照此碼标準做,另外一套需要照此加大一圈,"家弟長得比較快。"
衣裳無法當場取,老板留下了胤禛府邸的地址,表示可以送貨上門。得知胤禛是皇子阿哥,老板立刻笑容滿面的保證,會以最快的速度制成衣裳。
"如此有勞老板。"胤禛示意蘇培盛給老板打賞。
出了衣料店,胤禛想到還應該給十四弟買些禮物。
回頭去之前經過的某個店鋪,挑選了一把較為精致的小型弓,正适合六、七歲的孩子玩耍,但也僅僅只适用于把玩。胤禛想了想,又去買了一塊上等墨,與小弓一起作為十四的禮物。
選購完十三弟和十四弟的禮物,胤禛便命王喜去牽來馬車,準備打道回府。胤禛自己則帶着蘇培盛和王樂到茶樓去等馬車。
茶樓門口,有兩個青年,似乎正在争執。兩人都二十出頭,一個較為文弱,另外一個身強體壯,比文弱的那位青年高了一個頭,壯了一圈不止。不過,此刻,文弱青年氣勢極其強盛,他正怒氣沖沖地訓斥着高大青年,每訓斥一句,細長的食指還戳一下高大青年的胸膛,而高大青年就在文弱青年如此的攻勢之下,節節敗退,不僅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更是一步一步向後退去。
"不是這樣的……"其實,高大青年還是有開口辯駁的。然而,他每次也只能說出這麽半句,就被文弱青年,"不是這樣,那是怎樣?"之後的滔滔不絕給淹沒了。
一輛馬車"嗒嗒"行來,兩個青年還在"不是這樣……""那是怎樣?"的争論之中,高大青年一路從茶樓門口,退到了大路上,差點兒撞上行來的馬車。
馬兒受到驚動,嘶鳴一聲,颠簸了車廂。
"幹什麽的?讓開!讓開!"護衛馬車的仆從過來驅趕高大青年。
車廂裏的人也探出身體,查看究竟。
正準備踏入茶樓的胤禛,見到此輛馬車的主人時,停住腳步。
從車廂裏出來的人是尚書阿喇尼。
那名高大青年顯然也認識阿喇尼,他連忙行禮向阿喇尼請罪,"無意沖撞到尚書大人,萬望恕罪。"而文弱青年臉上露出幾許懊惱的神色。
阿喇尼看了一眼高大青年一旁的文弱青年,似乎是準備說些什麽,眼光卻又瞥到正欲踏入茶樓的胤禛,阿喇尼神色肅然,向胤禛打招呼,"四阿哥。"
胤禛也同阿喇尼回禮,"尚書大人。"
阿喇尼再向高大青年淡淡告誡道:"下次不要如此魯莽,若是沖撞到貴人,你擔當不了。"
"謝尚書大人。"
高大青年向阿喇尼道謝之後,阿喇尼為胤禛引薦了高大青年和文弱青年。
高大青年名叫舒祿,是領侍衛內大臣、議政大臣阿密達的兒子,在軍中效力。文弱青年是漢人,姓林名聰,字智良,是吏部尚書熊賜履的親戚,目前在翰林院任職。
胤禛想起曾經聽聞某個官員說過,阿喇尼與熊賜履不和,而阿喇尼與阿密達似乎又是好友。
胤禛同舒祿和林智良見禮。
王喜已經牽來馬車,胤禛就此同三人告辭。
坐上馬車,挑簾看了一眼茶樓門前的舒祿和林智良,胤禛忽而想到康熙。
放下窗簾,在馬車內坐正。胤禛從懷中拿出康熙今年送給他的生日禮物--紅珊瑚鼻煙壺,摩挲着。
也該給他買份禮物……這可是最最難挑選的了……
"停車。"胤禛揚聲對外面的車夫說道。
馬車平穩停了下來,"四阿哥,有什麽吩咐?"車外傳來蘇培盛的聲音。
胤禛打開車門,看了一眼蘇培盛,走下馬車。"你先拿着東西,跟馬車一起回府,"胤禛對着蘇培盛吩咐道,然後再點名王喜、王樂跟着他,"你們倆跟着我,再去集市裏看看。"
蘇培盛請願道:"讓奴才跟着您一起吧。"
胤禛沉默不語地看着蘇培盛,良久,蘇培盛沒有等到胤禛的首肯,向胤禛請罪,"奴才逾越了,請四阿哥責罰。"
"回府去吧。"胤禛卻沒多說,帶着王喜和王樂走入人群。
這邊比之前的半條街熱鬧許多,大大小小的店鋪不少,更多的還有見縫插針,擺在路邊的小攤。小攤出售的物品都較為接近平民,價格低廉,材質自然亦是粗劣廉價的。不過,這裏有許多的手工藝攤點,倒是讓胤禛看得目不暇接。
有剪紙做窗花的,小攤上擺放着各種樣式的窗花:人物剪影、盛開的花朵、富貴吉祥圖案……品種繁多,花樣複雜,每一個又都布局完美,看着喜慶逼人。
有做戲劇臉譜面具的。除了已經擺出的花旦、小生、武生等各式臉譜,小攤的主人亦在當場繪制面具。一雙布滿老繭的手中,各色彩料共舞,好似楊貴妃穿着華貴的衣裳跳着舞曲。片刻之後,一張精彩紛呈的戲劇臉譜新鮮出爐了。
沿着這些攤點,胤禛走到一個捏面人的小攤。小攤前圍着好些小孩子,一個一個都嚷嚷着讓攤主給他們捏猴子、捏小姑娘、捏玉皇大帝……
胤禛看了半晌,掏出一錠銀子,要求老板按照他自己的形象,捏出一個面人。
"好嘞!"
看着面人在老板手中一點兒一點兒成形,胤禛的腦海中浮現出從小到大與康熙相處的點點滴滴……
回去府邸,胤禛将活靈活現的小面人裝入精美的匣子裏,再将匣子交給蘇培盛,"送去給梁總管。"
蘇培盛有一瞬間的愕然,而後了然,"喳。"
胤禛看着蘇培盛問道:"你是忠于我的麽?"
蘇培盛匍匐跪倒:"奴才忠于主子爺。"
"忠于我愛新覺羅·胤禛?"
"奴才忠于愛新覺羅·胤禛主子爺。"
胤禛微微一笑,讓蘇培盛起身,"去吧,按照我吩咐的去做。"
34經年
爆竹聲聲,新的一年來到。皇子們依舊是初二回到無逸齋上學,大臣們元宵節過後也開始上班。春天到來,萬物複蘇,百花盛開,皇宮裏也迎來又一屆的選秀。
這次選秀,康熙十分重視,因為他将要為皇太子胤礽挑選太子妃。胤礽這個孩子是康熙從小帶在身邊親自教養長大的,康熙非常疼愛胤礽,也對胤礽寄予厚望,胤礽的表現一直都還是很優秀的,然而白璧微瑕,近年來,或許是年紀漸長,胤礽在私生活上有些亂,去年更是連蓄養男寵的醜事都做出來了,康熙真是不能忍了。但康熙又想着,這是沒有福晉管理胤礽房事的緣故。自從胤礽年滿十五歲、成年之後,康熙就沒少為他的婚事操心,只是挑來選去,康熙總沒看上合意的。這一次,康熙想着,卻是該給胤礽定下來了。
康熙親自在本屆秀女裏為胤礽挑選嫡福晉之時,忽而就想到了他的另外一個孩子,那個雙眼好似深潭,僅僅看上一眼,就仿佛能夠将人的神智吸入其中的孩子。
他已經為那個孩子指婚了三年,卻還沒有下令讓他完婚。那個孩子的嫡福晉人選是德妃挑選的,他當時別說費心為那個孩子選嫡福晉了,恨不得是聽都不要聽跟那有關的任何事情。他對那個孩子的父子之情似乎是少得可憐……
可是,他該如何保持對那個孩子的父子之情吶……
都已經幾年了,他心底對那個孩子的欲-望居然并沒有消減分毫,雖然面對那個孩子時,他的不合時宜發生的頻率已經在逐年降低,但是,午夜夢回之中,他對那個孩子做的事情卻是越來越讓他膽顫心驚。
康熙見多識廣,又歷經過無數風浪,他深知這種事情,有時候就如同治水一樣,宜疏不宜堵,他如今這般壓抑,若是最終壓制不成功,很有可能造成更加難以掌控的結果……
他有時甚至會想,就順着自己的心,要了那個孩子吧,解決了此心結,還自己一份安寧……每當這個時候,康熙的心裏就會有兩種聲音。一種叫嚣着讓他立即付諸行動,另外一種則是陳列着各種反對意見:他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有了特殊喜愛已經難以自處了,如何還能夠真的做出那些天理難容的事情來?那個孩子是他的親生兒子,他在那個孩子幼年的時候,因為自制力不足,做出非禮之舉,擾亂了那個孩子對于正常情愛的判斷,已經是不應該了,如何還能夠進一步毀滅那個孩子?他自幼立志要做聖明天子,擒鳌拜,平三蕃,收臺灣,一道道難關都攻克了,難道真不能渡過這個劫難?若真是做了那種事情,被外人知曉,透露出去,流傳下去,後世之人,将會怎樣評價他,又将怎麽看待那個孩子?他愛惜自己的名聲,他做錯的事情,他也不忍心讓那個孩子背負黑鍋……
心裏百轉千回,康熙也只能暗暗嘆一口氣,在這件事情上,他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只能做些自己認為正确的事情……拖了三年的婚事也該舉辦了,去年他都讓那個孩子搬出皇宮住進了封府裏,已經再也沒有拖延的借口了……
想到這裏,康熙忍不住暗罵一聲:都是胤礽那個不孝子惹出來的事情!若不是胤礽亵玩太監,又被那個孩子和老十四看到,他也不至于這麽着急就令那個孩子遷出紫禁城去!這事兒是胤礽做錯了,但胤礽肯定會對告密之人心懷不滿,康熙不可能将老十四給宣揚出去,又擔心胤礽會遷怒于那個孩子,更加害怕那個孩子會被胤礽帶壞了,只能先讓那個孩子搬出去住,暫時遠離胤礽。
脫離了皇宮,進入了外面世界的那個孩子,不知道會獲得怎樣的成長?康熙心裏生出幾許期待,又滋長着一些失落,心口都感覺有些空落落的了,仿若是将會失去什麽重要的東西一般……
康熙的這些心思,胤禛可一點兒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家皇阿瑪又要挑選妃子了,而且,看上去對今年的選秀還十分上心……
胤禛心中悶悶的。皇阿瑪已經跟他說明白了,他只能是他的兒子。作為兒子,皇阿瑪又要挑選漂亮姑娘了,他郁悶個什麽勁兒……雖是這麽想着,但心口也不是說想想就能夠不悶的。
胤禛這日休沐,往日休息,他最喜歡待在自己的書房裏練字看書,這一日,胤禛靜靜坐在自己的書房裏,越待卻是越煩躁,這一方屋子,好似要悶得他透不過氣來了。
"北溟有魚,其名為鲲。鲲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你已開府出宮,該當看到,這個世界不只有紫禁城這一方天地。"
胤禛回憶起康熙勸說他的天地廣大、他該放野四方,就想出門走走。
胤禛只帶了蘇培盛一個,常服步行出府了。他也沒有什麽目的,只是随意四處走動,散散心,透透氣。不知走了多久,路過一座茶樓,胤禛見其布局雅致,便步入其中,準備喝喝茶,歇歇腳。茶樓裏只有寥寥幾人,較為清靜,十分符合胤禛的心意,胤禛點了一壺大紅袍,将要品茗之時,卻看着茶杯中紅褐色的水澤,怔怔出神。
右手無意識地又摩挲自己的嘴唇,不知為何想起了皇阿瑪,還有那個銘刻記憶深處的吻……明明都已經過去幾年了,他有時候甚至都懷疑那個片段根本只是夢魇,每次記起之時,卻又格外清晰,身體發熱,如同身臨其境……
"大師,本店不布施齋飯……"
"貧僧有錢,你只管好肉好酒地端上來!"
"大師,小店是茶樓……"
忽而,安靜的茶樓裏響起了如此奇異的對話。
35文覺
胤禛自幼喜愛閱讀佛經,佟額娘去世之後,康熙又對他态度詭異,胤禛更是深入研究佛理了。此時聽到有"大師"出現,胤禛不由望向聲源之處。
只見一個劍眉黑臉的和尚正在同店家說話。看這和尚的外貌,再聽他的言語,就不像是一個守規矩的好和尚。那和尚說着"貧僧有錢",擔心店家不相信,就伸手到衣袋裏掏錢,準備先給店家看看,不料,這一伸手,卻發現自己忘了帶錢,和尚臉色更黑,看着店家說明,"貧僧今日忘記帶錢出門……貧僧是來……"
那店家本就不歡迎這和尚,一再的推脫,這時聽聞此言,臉色更是難看,不等和尚将話說完,就趕人道:"大師還是去別家看看吧!"
胤禛見狀,心想,那和尚雖是看着不善,但言詞甚是坦率,瞧他神色也不像是來這茶樓鬧事,倒是話未說完,似有什麽解釋。想到這裏,胤禛便站起來,朝着和尚與店家的方向,揚聲道:"大師請這邊來坐。"
胤禛雖未表明身份,但在京城裏開店的,哪家老板會沒有幾分眼色?胤禛衣着、談吐、氣質,一看就是貴族子弟,而跟着他的蘇培盛,聲音做派到底與旁的男仆有所不同,有點兒見識的,都辨別出蘇培盛是個太監,能夠使用太監做仆從的,那都得是皇親國戚!茶樓的老板對于胤禛是怎麽殷勤怎麽來,可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胤禛一發話,店家對着那和尚就馬上換了一副面孔,和善地請他到胤禛這邊來。
胤禛沒有擺什麽皇家阿哥的架子,有禮地請和尚入座。和尚向胤禛道謝,自報家門法號為文覺。
胤禛為文覺斟了一杯茶,說道:"大師到這茶樓裏不像是來喝茶的,但這裏茶水不錯,大師不妨品嘗一番。"
文覺哈哈一笑,說道:"貧僧雖是個酒肉和尚,這茶也吃得。"他喝茶的動作卻是斯文地道,先是揭蓋視色,再深吸一口氣,接着慢慢品嘗,喝完幾口,真是向胤禛品評了一回這大紅袍。"湯色橙亮,見之心靜;香氣馥郁,有如蘭花,香高而持久,聞之心寧;入口甘爽滑順,回味韻足,品之心安:當真是上品。"
胤禛聞之一喜,文覺這番品評之中帶上禪語,有些"禪茶一味"的意思,胤禛暗想,這和尚修為倒是極好,佛理應該也學得不錯,便想與之探讨一下。
誰知,這時文覺看向一處,對着胤禛說道:"貧僧的好友來了。"
兩人見面不過說了幾句話,胤禛尚未進行過自我介紹,聽到文覺這話,胤禛猜想文覺是要向他告辭了,胤禛正有心與他攀談,不願立刻放他離去,便對文覺說道:"在下胤禛,如果不妨事,請大師的朋友過來一起。"
文覺感念胤禛先前的解圍之舉,笑着道好。他朝着某個方向招招手,喚道:"智良,這邊!"
胤禛順着文覺的舉動看了過去,見到一位青年男子正在茶樓裏張頭張腦的觀望,而這男子,胤禛還認識,是年前買禮物之時,偶遇過的翰林院編修林聰,文覺喚的"智良"是他的字。
林聰循聲走了過來,遠遠的也認出了胤禛,一到近前,先不是同好友敘舊,而是向胤禛見禮。胤禛回禮後,向林聰表明,此時在宮外,不用多禮。
文覺這才知曉胤禛的真實身份,也重新向胤禛見禮。胤禛說道:"我以知己待大師,大師怎可如此回我?"文覺性情本是灑脫,見狀也就恢複常态,更是将胤禛看作朋友。
文覺問林聰:"你怎麽才到?"
林聰從懷裏掏出一塊懷表,看了看時辰,對文覺說道:"正是此刻,不早不晚。"
文覺心知好友守時的規矩,絕不遲到,但也從不肯早到。文覺也無法,将之前因為沒有帶錢鬧出的窘迫向林聰略微說了,重點表示了對于胤禛的感謝。
林聰向胤禛投去友善的微笑,再笑着安慰文覺,"禍兮福所倚,這是叫你遇貴人的機遇。"
胤禛和文覺聽了,俱是一笑。
文覺又問林聰:"你怎麽選的這家茶樓碰面?要酒沒酒,要肉沒肉。"
林聰笑着說道:"這家的茶是極好的。"
文覺冷哼一聲,接口道:"老板卻不是雅人。"
林聰便接着解釋道:"這家的上一任老板人是極好的,不過他年紀大了,又重病在床,前年這家茶樓就交由他兒子經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