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嗯,除了這些還有別的什麽嗎?”我一邊低頭記着筆記,問道。

“有的,”北村和子點點頭,“老先生消失前,一直不停的在說什麽‘飛鳥’。而且後來我們進入他的卧室,發現有一些小型家具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了一堆羽毛。”

“嗯嗯,好的,我明白了……放心,北村小姐,我一定會找到老先生的。”我說道,佯裝出一副對事實早已了然于心的樣子,以求讓北村和子安心。

“麻煩了。”北村和子起身,向我鞠了一躬。

“別別別,不至于!”我也慌了,起身也鞠了好幾下。

要說我确實沒處理過什麽人情世故,導致這一下子就慌了。

北村和子見我如此,用指尖輕輕搭着嘴唇輕輕一笑。

笑的我滿臉通紅,好不害臊。

在經歷了如此尴尬的事情後,我總算是從北村和子的閨房中脫身而出,前往勘察。

其實總體來說,北村和子并未給予我太多有用的線索。

唯一有用的,大概就是老先生經常愛去星野悟書店看書。這個書店在橫濱本地也算是較為有名的書店,原因就是書種比較多,出版日期跨服也比較大,來源國家也都很多。

我估摸着,老先生愛去星野悟書店,就是為了看一些來自于自己國家的書籍吧。

這麽一想,事情便又明了一些了,我立即掏出地圖,尋找星野悟書店的所在地點。

然而我找了半天,最後卻竟然在一個小胡同裏發現了這個所謂的知名書店。

我不可置信的擡擡眉毛,起身前往這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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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走到了星野悟書店所在的城區,走到那個胡同前,我總覺得一陣陰冷的氣息席卷我的全身。

我咽下一口唾沫,懷着“異能在身,必不能死”的想法,我咬牙鑽進了胡同中。

到了胡同盡頭的書店,我推開了那道倍顯陳舊的木門。

那道門推到一半甚至卡住了,我使出渾身解數推了半天,都沒能把它打開。

“往上擡一擡,就能推開了。”屋內,一道溫暖慈祥的蒼老聲音好心提醒着我。

說實在的,起初聽到這聲音吓了一跳。但在門打開後,徹底看清了面前的和善容顏,我便不再那麽害怕了。

“歡迎。”

聲音的來源是一位頭發已然花白的老奶奶,她的頭發稀松的盤成了一個丸子,并被形似蝴蝶的發夾所束縛住了。

她的面色悠然,嘴角總是微微向上翹起。眼角雖說布滿了魚尾紋,但那卻是來自上天的紋路,灌滿清新。

“您好,”我點頭致意,嘴角也不覺染上了笑容,“我是警方委托來尋人的,能麻煩您把借閱名單給我看一下嗎?”

“好。”老奶奶慢悠悠的回應道,并從木櫃底下掏出了一份厚厚的記錄冊。

我接過那本冊子,再看到書封題頭的中國字時,我頓時動作一滞。

“您是華夏人?”我驚喜的問道。

那位女士笑着點點頭。

得到肯定,我的心頭頓時雀躍起來。畢竟,自打我來到文野的世界,我所接觸就都是橫濱本地人。縱使我會說日本語,但文化,處世習慣多少都有些別扭。

現如今總算遇到了自己家鄉的人,別提我有多麽興奮了。

“您貴姓?”

“冰心。”

聽到這名字,我心裏頓時是不可說出的震驚。竟然随随便便接個委托,書店老板就是只聽過,卻從未有緣見過的大文豪。

真不愧是“文豪”的世界啊!

“幸識,我叫渡邊司葉。”但以防暴露,我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用的自然也是自己編造出的假名。

“哦,你是本地人啊。我還以為你也是華夏的呢……”

冰心答道,有些失落。

其實見到她如此,我心裏也是不好受,但迫于穿書者的無奈,我還是什麽都沒有辯解,只是含糊了幾句,便低下頭繼續翻閱記錄冊了。

見我認真起來,冰心女士也不再同我談話了,也是從身旁拽出一本書,沉浸了進去。

而我本以為我會翻着記錄冊很久,但沒想到,一打開這個冊子,一個令人震撼的名字卻憑空出現了好幾遍。

拉賓德拉納特·泰戈爾。

是那位第一個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亞洲人啊。他出生于印度加爾各答,畢業于倫敦大學,是印度著名詩人、文學家、哲學家。

總而言之,也是一個文豪。

雖說我對詩歌題材的作品不太感冒,但面對這麽一個偉人,我也不由得肅然起敬。

“啊,泰戈爾,”見我注意到這個名字,一旁的冰心挑起了話茬,“也是來自異國他鄉的一位旅人呢。”

“他日語說的怎麽樣?”

“不太好,很生硬,說的還不如我呢。”冰心笑道,看似也是與泰戈爾有過交情。

“那麽您知道他住在哪裏嗎?”

“應該是住在山下公園旁的老公寓樓裏吧,他曾提過幾句。”

“那他最近還有來看書嗎?”

“沒得了,好久沒來了,”冰心搖搖頭,“說來也怪,他自從借走了一本書後,就連人帶書再也沒回來過,明明平常一直都是很準時的。”

“是什麽書呢?”

“我記不太清了,冊子裏應該寫着。”

語罷,我低下頭,用手指捋着,找到了最近的日期。

拉賓德拉納特·泰戈爾——《飛鳥集》,作者:不詳。

見此,我再腹中暗自吐槽起來:原作者借閱自己的書了還得了,況且這書還并未标明作者。

“啊,是這本書啊,”冰心摘下了老花鏡,“是我很久以前在書櫃底下翻出來的,因為自己很喜歡,看了以後也倍感親切,所以便放到自己的店裏了。”

“那這本書不見了,您也一定感到很傷心的吧。”我瞪着眼睛,不覺替冰心感到一絲遺憾。

“還好呢,”出乎我的意料,冰心卻只是淡然的搖搖頭,“這本書我已經看了好多遍,都快背下來了。如果別人喜歡,再拿去背也無所謂啊。”

我們相視一笑,果然文人的風骨和底蘊是我無從了解并容納的。

怪就怪在我書讀的太少啊!

“那您清楚他之前最愛去什麽地方嗎?”

“嗯,讓我想想……黃昏的秋澤公園吧,那裏人也少,喂喂鴿子什麽的最好了。”

冰心笑笑,并擡起枯瘦的手理了理毛線坎肩。

“好,那就先謝過您了。”我點點頭,準備起身前往秋澤公園。

“有空歡迎來看書,”冰心再次笑了,“門往上擡一擡就能打開。”

等我趕到秋澤公園時,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黃昏的公園是極美的,落日低懸在噴泉之上,百樹千草應着風的召喚,不停的“沙沙”作響。

但唯一可惜的是,鴿子已經沒剩幾只了,亦或者說沒有鴿子。因為,它們一看到我便倉皇飛走,如同見到惡煞一般。

說實在的,看到這幅場景我着實有些驚異,倘若按照冰心女士的說法,這些鴿子見到人類應該倍感親切才對。

難道說這些鴿子認人,非是泰戈爾先生不可?

想到這裏,我沒忍住笑了一笑,我這個念頭實在是太荒唐了。

就在這時,又一陣冷風襲來,我狠狠的打了一個寒顫。沒辦法,我只得把圍巾與衣服裹的再緊一些。

如此凍人的黃昏,泰戈爾先生真的會來嗎?

我嘆了一口氣,正準備放棄之時,忽然想起偵探社各位前輩們也在努力着,我頓時為我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我搖搖頭,起身向更深處走去。

念到泰戈爾先生可能會在廣場上喂鴿子,我先是向最大廣場那裏踱步而去。

然而我繞着廣場的邊緣找了好幾圈,都未曾發現任何一道人影。

見此,我只好向森林深處探查。

走進來後我才知道,其實這秋澤公園森林的內部也是有供人們休息的長廊和座椅,但我猜可能是因為相比松鼠來說,白鴿更具有吸引力,所以人們大抵都向廣場湧去吧。

我看了一眼懷表,發現距離我到公園已經将近兩個小時過去了,夕陽已經不再,舒适的黃昏早就離我而去了。

這麽長時間了,我還是沒有找到泰戈爾。

說實在的,我真有些洩氣了,在如此冷且陰暗的環境下尋一個從未謀面的人,着實對我來說有一定的難度。

走到了一個長椅前,我一屁股坐到了上面,尋摸着先歇歇腳再說。

然而這時,我忽而聽到了數百道翅膀的拍打聲,那聲音紛紛而至,并伴随着數不清的白羽。

見到這場景,我忽而想起了我被襲擊那日,神秘男人消失不見的場景簡直一模一樣。

都是白羽遍天。

我緊攥着懷表,屁股稍稍離開了凳子,渾身的肌肉緊繃,随時為抵禦不知名的危險做好準備。

但出乎我的意料的是,接下來到臨的并非未知的異能,而是一大群白鴿!

這紛紛的白羽就更不用說了,自然是從白鴿身上掉落的了。

那群白鴿徑直飛到我的面前,小部分落到了我的身上及長椅上,大多數則老老實實的落在我的身旁,脖子一縮一伸的散起步來。

我不由得感到十分驚異,原因一是鴿群全都是純白的鴿子,二是他們對我的态度,與我在廣場上遇見的鴿子截然不同。

驚異之餘,我瞥見從林子深處緩緩走過來一道結實蒼白的身影。

那是一位有着長胡須的年邁老先生,他的頭發是自然卷的,顏色竟同那鴿羽一般潔白。

他說了一句什麽,是我從未聽過的語言。

我想要回答,但卻忽然發現他似乎并未同我說話,而是在與那群白鴿親切的交談。

“您好。”我試探着打招呼。

那老人身影一滞,頭轉向我,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一臉“怎麽會有別人在這兒”的神情。

“白鴿……”他思忖片刻,說了一個詞,但卻是含糊不清的,似乎還帶點口音。

聽了這話,說實話我聽不懂,所以并不知道答些什麽,但我卻有些興奮。

操着一口含糊不清的日語,喜歡喂食白鴿,也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先生,他會不會就是拉賓德拉納特·泰戈爾?

“和白鴿在一起很惬意呢。”我假意恭維,套着近乎。

“嗯。”這位老先生,看樣子并未相信我的話,但臉色卻是好了許多,走到了長椅邊。

見狀,我把屁股向一邊挪了一挪,鴿子也是紛紛起飛落到地面,為老先生騰出了一片空地。

老先生坐到了我的身邊,對我未有太多言語,只是面色和善,目光溫潤的望着鴿群,嘴裏說着米香一般儒軟的音調。

像是敘舊結束,那位老先生從懷裏掏出了一大把麥粒一般的谷物,撒在了地面上。

白鴿們見狀,從我和那位老先生身上飛下,卷起了一陣風。

看白鴿們吃得如此之歡,老先生從胸腔裏長長的舒出一口氣,擡起頭望向樹林深處。

“您是泰戈爾先生嗎?”我問道,并盡量放慢着我的語速。

“嗯。”老先生的美好現實被我打破了,他嘴角的微笑不再,只是冷冷的應着。

我沒再挑起話題了,我感到有些奇怪。

這位老先生的态度與北村和子小姐和冰心女士和我形容的截然不同,他待人冷淡異常。而且,在我說出他的名字時。他并未對我為什麽知道而驚訝,只是理所應當的回答着。

綜上所述,我總感覺他好像見過我一般,只是不願說而已。

“我托北村小姐的委托,前來尋找您。您獨自走了這麽久,她真的很擔心您。”

看到泰戈爾對我是這個态度,我心底自然是明白,僅僅靠我自己是不行的了。于是乎,我搬出了北村和子。

幸運的是,在我的殷切注視下,泰戈爾冷若冰霜的臉總算是有了一絲變化。他咂了咂嘴,問含糊道:“很擔心麽?”

“是的。”我答道。

“白天……白天回去……”他同意道,但卻是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

“說定了?”我打趣道。

泰戈爾瞪了我一眼,語氣多了幾分淩厲:“你……小心!”

我抿起嘴唇,雖然不太肯定他這話到底想表達什麽,但我卻是更加肯定了他曾經見過我的猜想。

畢竟,我認為就憑剛剛短短的三個字,還不至于讓一個老頭這麽警告我。

我滿意的笑着,起身準備離開此地,并留給泰戈爾一個清靜。

那群白鴿見我要走,竟主動給我騰出來一條道路。我挑挑眉,着實有些驚異。

嘩啦——

這時,又是一陣羽毛的拍打聲,我驚了一跳,猛地轉過頭去。我驚然發現,泰戈爾連帶着龐大的鴿群全然不見,只剩下了遍地的白羽和吃剩的谷物。

那日襲擊我的男人難道和泰戈爾有關嗎?

還是說,泰戈爾也是受害者。

我皺起眉頭,心中不由得開始埋怨自己:轉身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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