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6章
如侬開始仔細地端詳莉子。
她有一張日本女人常見的精致小臉，瞳色和發色都是濃郁的黑，即便不以濃妝修飾，這張線條色彩皆分明的臉也能帶來十足的沖擊。
“那可是宮崎家的千金。”橘生也投去一顧，話音平綏，“很可愛的小姑娘，但同時，也真的很難猜。”
裝在蓬蓬裙裏的莉子像只狡黠的黑貓，似是感受到這側的目光，仰起小巧的下巴，朝如侬她們看了一眼，然後笑眯眯地點頭招呼。
“看起來還好。”如侬回禮後，側首與橘生低語。賀二小姐只是苦笑，拉過她的胳膊，以幾乎耳語的聲音道：“上次我見她，她把一碟芥末醬撲到一個刻意用胸部蹭她父親的臺灣女星身上，就正好在溝那裏，女星被芥末嗆得臉都紅了，可還得笑着說沒事。”
她誇張地比了個手勢：“你知道嗎，她那時候才12歲！”
“就因為那個女星靠近她爸？”
“不完全是。”橘生放松地搭了只胳膊在圓桌上，“她說，女人的胸擠得青筋都爆出來了，很惡心。”
如侬蹙眉，這不就是個熊孩子？賀橘生還妄想自己去搞定她，能把這只小黑貓順毛捋之前，怕是要吃不少苦。
“就這樣的，你等我去搞定她？我看下輩子也不一定。”
橘生神秘兮兮：“nonono，你要相信，人和人之間是有眼緣一說的，萬一她……”她目光落在如侬胸前，“喜歡你這樣的呢？”
如侬氣得輕捶她：“下次想講我沒胸就直說。”
“你這可是high fashion最喜歡的身材，吉賽爾邦辰還做縮胸手術呢。”
“打住，我們不要再談胸了。”
如侬垂目看着自己頸間那串漂亮的尾羽澳白珍珠項鏈，心間的不安愈發濃烈：“如果我今天拿不下禦木本的title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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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會怎麽樣，過氣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不過你已經消磨了兩年曾經積累的名聲，又沒有作品，又失去GR的資源，現在自己還接了部自降身價的網劇，甚至還把時尚圈關系搞那麽爛，而且得罪了穆成虔……”橘生無力地望天，“你可以提前被放進中戲博物館當吉祥物了。”
“我不擅長處理這些虛與委蛇的關系。”如侬抿了一口香槟，“現在一團亂麻，也不是我的初衷。”
橘生自然了解自家姐姐，她能周旋之處，從不需如侬操心。發現自己一席話說得太重，她不免當即後悔起來，拉過如侬的手，緩了緩語氣：“我知道，所以我也只是說，你去找宮崎莉子試試嘛。畢竟我看她很喜歡魏無讓，應該能近水樓臺。”
“都離婚了還要占他便宜？”如侬苦笑。
“我那些小前男友不也拿着我的名頭狐假虎威。”橘生眨眨眼，“懂不懂，前任也算人脈。”
*
她們談話間，宮崎莉子已經離場了。如侬出來，打聽了一下宮崎小姐的去向，就深吸了一口氣，端着酒往她房間那頭去。
曾經她以為談工作是不必依賴酒精的，可是賀橘生用自己的親身經歷告訴她，酒精使人分泌腎上腺素，理智被抛在腦後，最适合趁虛而入。
她還以為，喝酒對于一位十九歲的女孩兒來說實在有些冒犯，打算換成別的什麽飲品，結果橘生制止了她，并堅決地表示，宮崎莉子不會喜歡飲料的。
“就她12歲那次酒會上，我遇到了她偷酒喝。”
有橘生的篤定作擔保，如侬只得帶着酒冒一次險。電梯在四層開啓，酒會還沒結束，回客房的人并不多，狹長的走廊安靜得如侬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多餘。
越靠近那間卧室，如侬的心跳越快。她停在門前，感覺心悸得幾乎要無法呼吸，便背靠着牆，刻意放緩了呼吸。
吸氣、吐氣、吸氣、吐氣……
循環好幾遍，她才有勇氣擡起手去叩那扇厚重的門。她不适時地想，倘或有狗仔蹲在暗處拍下這個場景，倒很适合寫一篇“過氣女星夜叩某總裁某導演房門”的香豔故事。
門敲了三下，沒人應答。如侬稍微等了片刻，又敲了三下。
依舊安靜，屋內連人起身活動的聲音都沒有。
宮崎莉子不在，她跑空了。
如侬一瞬間卸下心防，長長地舒了口氣。她并不覺得失望，反而慶幸宮崎莉子并不在內，畢竟……她壓根沒想好同這位古靈精怪的日本女孩聊些什麽。
總不能開門見山，直接說“我來找你喝酒”吧？
她拖着步子離開，高跟鞋上的搭扣在“咔噠”作響。如侬這時候才發現，這雙鞋子也足夠聒噪。
若不是手上還捧着酒杯，她想直接回房間，栽進被子裏再也不起身。今天營業得她臉僵，又經歷穆成虔刻意挑事，疲憊從頭到腳侵襲了她的身體，靈魂早已出走，只剩下行屍走肉般的軀殼。
如侬将兩杯酒都飲盡，在宴會廳外歸還了酒杯，然後拎着裙子往甲板上去。這時節的海風并不冷，帶着點特有的潮熱，吹得她酒意上臉，浮起好看的紅暈。
甲板上也有香槟玫瑰組成的花圃，點綴着燈帶，遠比宴會廳裏的燈紅酒綠清爽。如侬憑欄稍倚，靜靜地聽浪濤翻湧。
她出生在江南水鄉，聽慣了河流的潺潺，鮮少見識大海的曠闊。即便遠渡重洋，在幾處大洋上來回飛過，還是對海有新鮮感，近乎本能一般。
“喝了酒靠在甲板欄杆上，風浪來了會掉進海裏的。”
一道清冷的聲音突兀糅進她的安眠曲裏，如侬睜開了眼。然後，她唇瓣輕輕一碰，帶着些呢喃的語調，喚他名字：“江以商。”
江以商淡淡地應，“嗯？”
他顯然也是剛從酒局中退下來，身上染着與如侬同樣的酒氣，一向清貴的臉頰染上粉色，卻比他穿梭于名利場中的模樣更動人。
如侬笑了：“沒什麽，看起來你沒什麽事。”
她總能回想起江以商面對穆成虔的無助，在大庭廣衆之下，穆大少把他一路攀援的辛苦付之一笑，順便毫不留情地諷刺他拿獎德不配位。而這一切的根源，只是因為江以商虎口奪食，在穆家酒會上救下了她。
昏黃的光在江以商的臉上繪出模糊的分割線，使得他大半張臉藏在暗處，由月光勾勒出輪廓。江以商沒有禮節性的假笑，大概是笑累了，又或是他難得的想做一刻自己，神色放松下來，深淵一般的雙眸，就這樣凝視着如侬。
“這也算是家常便飯了，穆成虔說話是有些難聽，可終究還沒做什麽過分的事情。”
如侬看了他片刻，垂下眼，話很輕：“你時常遭遇這種情況嗎？”
“嗯。”
江以商側靠着欄杆，以一個好整以暇的姿态看着她，嘴角微微揚起，弧度并不明顯，“聽你的描述，我好像很可憐。但我本意并不是賣慘，剛剛雖然被穆總刻薄，那些日本名媛卻很心疼我，下了不少高定的訂單。”
他像個混不吝的風流客，嘲笑着她片刻的柔軟。如侬收回目光，只為自己的共情感到可笑。
而男人半隐在暗處，眉間卻松了些。如他所想，這樣說，會讓賀如侬好受一些。
從大學畢業聚會上的漫不經心，到賀老面前的妥協，再到幾次三番冒犯穆成虔後的坦然，江以商都斂着性子，不想給她負擔。
這招對于如侬來說屢試不爽，她理所當然地認為江以商是個游戲人間的混蛋，丢下了曾經的理想和驕傲，不值得她垂憐。
他原以為，賀如侬要多花不少工夫才能想通，或者說終其一生才能讀懂他這本書。可是寂寥的月光下，女人突然轉過身，朝他步近些許，定定啓口：“江以商，你的戲演得也太差了。”
她身上翠絲麥依混合着香槟的氣息撲到鼻尖，江以商不由得愣了愣。如侬姣好的臉龐近在咫尺，紅唇豐潤，在夜色裏更顯撩人。
這個距離，他能輕松地摟住女人的背，将她扣在懷裏細細啄吻，甚至不必問她是否情願。
簡直是江以商的天然毒藥。
他不自覺地擡起手臂，海風襲來，一下把他吹得清醒。
如侬約莫也是被吹懵了，一時間失了劍拔弩張的氣勢，垂下頭，半天支吾不出後話。江以商見狀，刻意收了下颌去尋她的目光落點，含笑道：“為什麽說我戲演得差？”
“你、你……”
酒真的不是好東西！如侬在心裏暗罵。
剛剛不知道怎麽酒勁上頭，她鼓足勇氣要指出江以商多次救場，明明是對自己蓄意糾纏，可是被一陣風吹熄了戰意，她此刻只覺得無地自容。
怎麽說得出口的！賀如侬！
還好及時止損，不然如侬在對方心中的印象就得變成人老珠黃還沉浸在萬人迷系統裏的離異女性……
她對上江以商探詢的眼神，長長吐了口氣，随便尋了個說辭來應付：“我想說你剛剛對着那些日本女人演得很假——”
一陣疾風裹挾着海水拍到甲板上，浪花飛濺，如侬片刻失神，被拉入男人松香清冽的懷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