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19章

男人朝她搖頭,示意不必上前。

如侬看見江以商面前的籌碼已然所剩無幾,不由心神難定,只想使勁抽出手,盡快阻止這場賭局。可她越是用力,男人的禁锢越緊,最後她不得不停下動作,轉而朝他警告道:“先生,請您松手,不然我要叫保衛了。”

沒想到男人鐵一般的面孔露出一絲笑,這使他看起來很是詭異。

“恐怕沒有保衛敢阻止我。”

如侬怔住,細細思索後,以示弱的口吻小心開口:“……那能麻煩您松開麽?我的手腕很疼。”

這對男人很受用。如侬收回手來,适才被大掌攥住的地方已然圍上一圈駭人的紅。她松了松手腕,擡眼瞥了瞥這位日本男性,卻發現他目光鎖在賭局上,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賭局開始很久了嗎?”她問。

“有一會兒了。”男人的聲音很沉,“那位穿白襯衫的男人輸了不少。”

穆成虔仍舊西裝革履,只有江以商脫下外套交給了洗衣房,所以不難猜出,他話中提及的是誰。

如侬抿唇,“實不相瞞,這正是我來的原因。”

日本男人終于肯為她分來一絲目光,帶着些探詢的意味。

“賭注太大,他賠不起的——更何況,他并不會賭。”

男人唇角微微上揚,“你是他的朋友?”

“算……是吧。”

“那看來你不夠了解他。”日本男人又看回牌桌,絲毫不掩對江以商的欣賞,“他前幾局确實不明白游戲規則,但現在看起來,好像越來越純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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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明明他已經沒有籌碼了。”

“就不想看他逆風翻盤?”

如侬搖頭,“我不願他冒這個險。”

“太保守是會失去很多樂趣的。”

荷官已經發過四輪牌,最後一輪下注,江以商将所有籌碼都押了上去,見狀,穆成虔假裝好意地提醒:“江先生,你可要想清楚,現在這些錢你演好幾年電影也賠不起。”

江以商神态自若,笑着回答他:“我确定。”

看客中響起了議論聲,如侬也倒吸一口涼氣。別說江以商了,即使加上如侬的資産也不一定夠。

她不由往前邁近一步,下一秒,日本男人精壯的胳膊便擋在了身前。

“要開牌了!”如侬忿忿。

男人只是笑,側首對身邊人說了句日語,接下來,兩位身着西服的保镖一左一右地擋在如侬身邊。

“你……!”她瞪大了眼,而日本男人沒有任何解釋,徑直走入場中。

此刻,穆成虔的牌面已經展露在衆目睽睽之下,那是一副同花順,很難有比他更大的牌。

除非江以商手中的牌是以Ace開頭的皇家同花順。

如侬心裏清楚,即便幸運之神眷顧江以商,穆成虔敢在公開場合與他打賭,必然是做好了賭場上下打點的工作——江以商不可能贏。

在荷官準備翻開江以商的牌面時,穿着藏青羽織的日本男人阻止了她。金發碧眼的東歐女性向穆成虔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緊接着,穆成虔站起身靠了過來,打量了男人一眼,卻發現他異常高大健壯。

于是穆成虔稍微收斂了一點氣勢,客氣地啓口,“您這樣不合規矩。”

日本男人俯看着他,眉宇間有不容質疑的威嚴,連穆成虔都不由得肉眼可見的肌肉緊繃。半晌,男人才笑了:“你好像很期待這場賭局的結果,是認為自己一定會贏嗎?”

穆成虔故作輕快地擡眉:“至少我輸得起。”

現在的賭注池已經大得可怕,即使穆成虔要輸,也得咬咬牙。但他說得不錯,至少江以商已經一無所有,而他即便真賠了賭資,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日本男人沒說話,大掌卻緊緊壓住江以商面前的牌。這五張牌無疑決定了江以商的生死,但他仍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場上的風雲并不能動他分毫。

見此,穆成虔心間也升起一絲猶疑。難不成江以商手上真的有皇家同花順?不應該,荷官的牌序是經過特別安排的……

日本男人再度向他确認:“先生,如果我說他輸的全算在我頭上,這個牌面,你還是執意要看嗎?”

“你這是作弊!”穆成虔終歸沉不住氣,惱怒地直視日本男人的眼睛,“這是我與他之間的賭局,與你沒有任何關系。”

日本男人冰山一樣的臉上浮現某種玩味的神色,如侬敏銳地察覺到,她身旁兩位保镖的右臂肌肉極度緊繃,分毫不差地貼在身側。

之前拍犯罪類電影時,導演講過,這是随時準備掏槍的姿勢。

“在下宮崎隆一。”男人收回手,垂直疊放在身前,稍稍鞠了一躬。但是從日本的禮節來說,這個鞠躬的弧度小得絲毫沒有敬意。“今天之事,我決定要管,你有什麽意見嗎?”

穆成虔或許不認識來人,但是的确聽說過宮崎隆一的名號。如侬從他臉上看出一絲慌亂,可很快被抹去了,取而代之是社交場合的假面笑容。

穆成虔雖然不可一世,對于這樣雄厚的資本力量,終歸要予以幾分尊重。他笑道,“這事兒是我和江先生的私人恩怨,您犯不着插手。”

“那你也犯不着用這樣下作的手段。”宮崎隆一把江以商的牌扔進牌堆裏,如此一來,江以商這場牌局的輸贏成了永遠的未知之謎。

“禦木本家同宮崎家是世交,這艘游輪是我的資産,你要在賭場賄賂荷官耍手段出千,我有千百種方式查出來。”

他看回穆成虔,眸中沒有絲毫溫度:“所以,穆先生,給彼此都留些體面吧。”

*

如侬與江以商一起離開的賭場,站在電梯口,有些無話可說。

江以商手閑閑地插在西裝褲兜裏,袖子被挽到臂彎處,手臂上的青筋隐約可見。如侬見此,又想到自己着急忙慌來找他的狼狽模樣,不由沒好氣地開口:“看來你那是一副必贏的牌。”

“嗯,我差點就能贏他兩個億了。”江以商看回她身上,“開玩笑的,其實我也只有一副同花順,他好像把Ace抽走了。”

“你看出來了?”如侬訝異。

“也只是一種猜測,賭場出千的把戲不過那幾種,見怪不怪。”

“既然你心裏有底,又何必把衣服送到我那裏去。”

江以商稍仰起頭,閉上眼。在經歷精神高度集中的緊張狀态後,十分需要片刻的放松。他揉了揉眉心,話很輕:“我進去的時候也沒有數,甚至剛開始規則都沒有聽懂。你來之前我們已經打完了兩輪,如你所見,都輸了。”

“叮——”電梯到位,兩人齊齊邁入廂內。廂門緩緩向內靠攏,突然一只腳卡住了門框,門扉打開後,兩個保镖身後,出現的是宮崎隆一那張臉。

江以商朝他點頭示意:“今天多謝您,宮崎先生。”

宮崎隆一朝他伸出手:“剛剛打探到,您姓江。敬您的勇氣。”

簡單寒暄後,宮崎隆一進入了電梯。在看見如侬時,他了然地笑了,緊接着拍拍江以商的肩:“這位小姐剛剛似乎很擔心你。”

如侬提醒:“我姓賀。”

“好,賀小姐。”宮崎隆一的中文比他女兒流暢多了,帶着些日本禮節固有的客套,“看你的裝扮,像是沒有任何準備就到了這兒。”

她順言垂頭看向自己的足尖,抿了抿唇。被江以商的求救信號沖昏了頭腦,完全沒思考過怎麽從賭桌上救下他。唯一有的想法,是向穆成虔妥協,用自己換江以商。

宮崎隆一見她不語,又笑了:“賀小姐确實很擔心你。”

抵達客房層,宮崎隆一朝他們點頭致意後離開了。如侬與江以商的房間在不同的方向,待宮崎隆一走後,江以商瞥了眼她單薄的針織外套和松松垮垮的浴袍,想伸手幫她整理好,卻又在甲板事件後不由滞住。

然後,他收回手來,緩緩垂在身側,“快回去吧,晚上很冷,會着涼。”

“都是因為我。”如侬環胸抱臂,聲音很輕,“所以我怕你在這件事上栽跟頭,那我欠的人情債可真就還不清了。”

她說話帶着鼻音,聽上去像是撒嬌。賀如侬在某些時刻展露的小女孩兒特性相當招人,她自己不清楚,可江以商看着她,突然開始心猿意馬。

“懷璧其罪。就算沒有那天的事情,他一樣會想辦法毀掉你,只要我力之所及,也一定不會白看着。”他轉過身,背對如侬,潇灑地揮揮手,“早點休息。”

男人走出數步,如侬心神不寧,猶豫着啓口:“那個……你餓不餓?”

“嗯?”江以商停下了腳步。

“我出來時叫了餐食,稍微有點多。”

昏黃的燈光模糊了她的五官,只有一雙眼眸亮晶晶的,像花瓣上搖曳的露珠。

別說眼睛了,此刻的她整個人都像從水裏撈上來的,濕漉漉,可憐巴巴,不時吸溜一下鼻子,好像真的感冒了。

“你這算是在邀請我嗎?”

如侬自鼻尖蹦出一個“嗯”。命運把她和江以商再度綁在同一條船上,她掙紮了許久,最後發現徒勞一場。

那就順從吧,無論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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