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8章
江以商的手順着她臉頰劃過。這是一條很流暢的曲線,就是對鏡頭最苛刻的秦述文,也從未挑剔過如侬的臉龐,可被他扇骨般好看的手撫過,她似心湖遇雨,大珠小珠砸得噼啪響。
江以商低下身,吻輕巧地落在她的唇邊,手托起她的下颌,溫柔卻有力量地迫使她不得不接受這個吻。如侬被吻得莫名,但也漸漸沉浸下去,腦子混沌,只想到,原來他真的連鼻息都有松柏香氣。
但她還是推開了江以商。紅着臉,氣喘籲籲,失了之前談愛欲時的底氣,軟着聲,像是央求:“……我沒力氣了。”
可江以商只是笑,捏一把她的臉頰,便帶着身上的松香自她身前抽離:“只是單純想親你。”
這比任何調情的話都奏效,如侬登時連耳根也泛起粉色,她慌亂地用雙手捧住臉,掩蓋自己想入非非的證據。
江以商拎起西裝外套,昨天随意扔在地上的,眼下竟比他身上那件襯衫體面。他身形本就颀長,光是松松站在那兒,也很符合時尚大片的調性。
“你随便收拾一下,我們出去吃?”
如侬猶豫:“出去會不會太冒險……”
“不會,你相信我。”江以商總把話說得那樣輕松,卻無端讓人置信。“十分鐘後,家門口見。”
如侬只好點點頭。
她讷讷地坐了會兒,聽到大門關閉的響聲,忽然後知後覺地感到有趣。“家門口見”這句随便的話,對如侬來說久遠得像上個世紀的故事,伴随這句話的應該是夏日的蟬鳴和無憂無慮的青春,而這些如侬都沒有。
仿佛是讀書時偷溜出門約會的小姑娘,如侬沒意識到心中的雀躍,步子很輕快。她随便穿了件羽絨服,戴上保暖的毛線帽和口罩就出了門。
門口,江以商的大G已等候多時。
如侬上次坐這輛車的記憶并不愉快,登車前她猶疑片刻,到底還是坐了上去。江以商自後視鏡中瞥見她情緒有異,貼心地拉過安全帶替她系上,咫尺之間,問了句“怎麽了”。
距離近得讓如侬屏息一瞬,昨夜今晨的種種浮現在她腦海,她甚至不懷疑,如果江以商此刻吻過來,自己會軟成一池春水。他實在是個很好的床|伴,好到會讓人想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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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江以商扣好安全帶、坐回駕駛室,如侬才淡淡地答了:“我是想,不少狗仔都知道你這輛車,是不是太張揚?”
“沒辦法,陳露還留在北京,我換不了她的車。”
發動機引擎轟鳴,他單手掌着方向盤,駛離了那兩幢相對的洋房。老街區的梧桐多,冬天也都敗了葉,剩些光禿禿的枯枝,沖着夜空張牙舞爪。
昏黃的路燈就這麽落下來,映在男人的側臉,時明時暗,如同他本人一般,如侬看不清。
“去哪兒?”走了好一陣,她才想起來問目的地。
江以商又打啞謎:“去了就知道了。”
“你什麽時候能改掉說話兜彎子的毛病?”她側首看向窗外飛馳的街景,沒留意他聽見時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我也有不兜彎子的時候,但你總不相信。”他說。
如侬轉回頭來:“什麽時候?”
“說喜歡你的時候。”
那便是上次在這臺車上的回憶了。
“胡鬧。”如侬嘟囔着,又扭頭看向窗外。她需要一個窗口轉移目光,好掩蓋撲通直跳的心。
她不掩飾對江以商的心動,從以前到現在,一直如是。
但這個男人的危險,即便沒有蘇嘉玉的提醒,如侬也心知肚明。他善察人心,自然也擅長利用人心,如侬不敢用真心去賭。
他們彼此沉默了須臾,江以商打開音樂,如侬聽着舒緩的大提琴,眼皮漸漸沉重下來。
車還在行駛着,走走停停。城市的車水馬龍,伴她一同入睡。
再睜眼時,車已經停穩了。她身上搭着一床薄毯,羊絨的,有着淡淡的香味。
她醒來先看到昏暗的窗景,斑駁的白牆上貼着各種城市标語和小廣告,街道逼仄,停下江以商的G500已是勉強。而男人仍坐在駕駛室內,就像上次那樣,眉頭微微蹙着,拿着手機處理手上的工作,餘光瞥見她的動靜,沉沉地遞聲:“睡好了?”
“都不知道怎麽就睡着了。”如侬環顧四下,“這是哪兒?”
“學校後面。”
想起上次如侬怪罪自己愛答不理,江以商學了乖,把手機裝回大衣口袋,順手拎起她身上的羊絨毯,“走吧,帶你吃東西。”
如侬随他下了車。
讀書時她沉默寡言,家又住得近,跟同學交集不多,所以并不常來附近的小館聚餐。老校區這塊地方還沒經歷城建的更疊,低矮的小樓鱗次栉比,不少小店在居民樓前搭個棚子,就算開了張。
江以商熟門熟路地領她走到一家大排檔。冬天了,夜市生意不好,原本擺放在門口的塑料桌椅被收了起來,累累地摞在房子一角,店裏有幾位熟客,約莫五六十的年紀,聚在一塊喝酒閑聊。
如侬很少來這樣市井的地方,她成名後,從來出入的是入門有服務生接過包包和大衣、腳下踩着地毯的餐廳,忽的有種久違的親切感。
應門的是個年輕男孩,他見到江以商後沒有大呼小叫,只是熟稔而欣喜地朝內跑去,嘴上喊着:“爸,小商哥來了。”
不多時,一個中年男人走了出來。他一看就是個愛笑的男人,眼尾的紋路已經深深刻入皮膚,即便沒什麽表情,也無端讓人覺得可親。
他對江以商沒什麽好奇,卻一眼落在後面的如侬身上,帶着些探詢地,又看向江以商:“這是……”
“朋友。”江以商笑得妥帖,“溫叔,現在有什麽吃的?餓很久了。”
“哦哦,朋友啊。”被稱為溫叔的男人語氣跌宕,顯然沒幾分相信的誠意。他麻利地在圍裙上擦了手,對江以商的問題犯難:“想吃什麽,炒飯?要不要給你們做個避風塘炒蟹?”
他看向如侬,那雙笑眼飽含得意:“我的拿手菜哦。”
如侬順勢點點頭:“我都行的,溫叔。”
“行,那你們上樓等着呗,馬上就來。”
溫叔說完,江以商朝如侬遞了眼神:“你先上去等我?”
“好。”她瞥見溫叔拽了一下江以商的衣角,自然明白有些話該在沒有她的場合說。
見如侬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溫叔才拉着江以商到廚房外說話。這裏有一個小天井,今天冷了,站在沒有熱風的室外實在難捱。
“你第一次帶女孩來,還說只是朋友?”他背着手,十足長輩模樣,“小商,都快三十了,你的個人大事還是得考慮考慮。”
“三十也不老。”江以商手插|進衣兜,說話間,白霧融融,“況且,這不還有兩年麽?”
“你們圈子是比較複雜,就算談戀愛結婚也不敢随便公開,想找個合适的也難。”溫叔嘆了口氣,“不過我還是提醒你一句,不能找女明星。”
“怎麽,您老還有成見?”
“我該怎麽跟你說……”他從兜裏摸出一盒皺巴巴的煙,掏出一支,遞給江以商,擡了擡眉,仿佛在問“要麽”。
江以商擺手:“不了,她不喜歡煙味,跟她一起時我都不碰。”
“啧!”溫叔自己點燃煙,深深吸了一口。依他看來,不僅那女人是女明星,而且還把江以商迷了個七葷八素,“算了,我也不是你什麽親戚,充其量算個你還願意往來的老人家,說多了怕你不愛聽。女明星成名,那得……”
他眉頭痛苦地皺成一團,似是話燙嘴,遲遲說不出個所以然:“潛規則,是這麽說的吧?你這位朋友很有名嗎?你得注意,她底子是不是夠幹淨。”
江以商立在寒風中,背很直,面容也很鎮靜。有一枚雪花落在他眉骨,然後星星點點地雪霰沾在黑色毛呢大衣上,很快被體溫消融。
“溫叔,她是很有名,但沒靠任何人。20歲,我還一蹶不振時,她已經飛到戛納拿下了金棕榈。”
他垂目,話音溫綏:“她就是小清常說的那位少時好友。”
溫叔的目光一寸寸暗了下去,最後情緒千萬,化作嘆息和煙燼。
“你們還要吃什麽?我去準備。”一支煙畢,他走到冷櫃前,語氣又恢複和緩,“如果要吃鐵板燒,我就叫溫钺上去給你們弄。”
“都行,越快越好。”江以商眉心舒開,随他一并鑽進窄小的廚房,順便拿起桌上顯眼的一盤草莓,“這個洗了嗎?我拿上去吃。”
“洗了,你小子真是見不得我這有半點好東西!”
溫叔埋怨着把江以商轟至門外,一個大男人小心地護住草莓,畫面滑稽得有些溫馨。
見他要登上臺階,溫叔又揚聲喚住:“對了,小清的事,如果她不願意也不用勉強。原本也就是當年吓唬你胡說的,你們倆是好孩子,溫叔不想讓你們為難。”
江以商怔了怔,應答得平靜:“知道了。”
他拾階而上,溫叔目送他的背影,無聲低喟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