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交易
交易
黑暗中。
突然間,一個聲音先發出喘息。
許久——
“我等會兒還有生意,麻煩你讓讓。”
“多少錢。”那個低一些的聲音終于說話。
“價格?每小時五百,包夜二千,包日四千,包月一萬,包年十萬。不過你的話就算了,我不會去拉琴的。”有人被推開的聲響,随即傳來悉悉索索穿着衣服的聲音。
“二十萬,半年。”
“免談。”“啊——”有人跌落。
“三十萬,半年。”
“靠……老子最他媽的讨厭暴力。”
“……”
“三十萬我全要現金。”
“三天內給你。”
“媽的——”那人說起髒話來似乎很順口。
……
突然,門被瘋狂的砸響,是女人尖銳的喊叫聲:“202的,別他媽的在裏面裝死,今天再不把欠的房租交了,老娘不會走,白天連掃。黃的警察都找上門,租給你們這種髒東西真他媽的倒了八輩子黴!”
葉晨突然拉過要下地的人,找到那人耳朵輕輕的說了句:“噓——千萬別出聲。”
“……”
門口的女人似乎認定裏面有人,一直瘋狂的敲門:“老娘在樓下都聽到了,鬧的那麽響,爽夠了吧,是黃毛還是那個雜毛在裏面,再不開門我馬上報。警!”
“啪——啪——啪——”砸門的巨響聲持續不斷。
“喂——你幹嘛去!”葉晨低低的喊了聲。他感覺身邊的男人下了床正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嘩啦啦啦——”是鍋子被踢倒的聲音,又是“嘩啦啦啦——”好像是老三的吉他也碰倒了。
“喀拉——”一聲門開。外面走道上的燈光灑了進來,一個男人高大的身影鮮明的映在門框邊上。
“小兔崽子總算——”門口的女人穿着睡衣一頭亂七八糟的卷發,正要罵人,看到面前高大挺拔的帥哥,話都沒有了。
“他欠你多少錢?”胡年豐手上抓着自己的外套,摸出皮夾,一大疊的現金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特別的刺眼。
女人下意識的撥了撥自己的頭發,挂出她覺得最甜美的笑容看了看那疊錢又擡頭看了看帥哥:“喲,裏面是雜毛吧,今天運氣真好,之前看到的客人都長的讓人反胃。”
“多少錢?”胡年豐無視女人直鈎鈎的眼神。
“三個月的房租3000塊錢。這屋子我不準備租給他們這群到處賣的東西,我嫌髒。要麽現在再給我三個月的房租,要麽馬上讓裏面的人搬走。”提到錢,女人的眼睛都亮了,瞪的老大。
“2000現金,300歐元。差不多夠五個月。”男人拿出一疊錢。
遠遠的,葉晨就看到男人的手上一大疊錢映着光,是那麽的誘人。
不久房東罵罵咧咧的走了,走之前還用手在胡年豐胸口捏了把,朝屋裏頭喊了句:“雜毛,遇到金主了?真走狗屎運了。以後賣也賣給這樣的,別動不動就交不出房租!還有下回聲音弄輕點,那麽大動靜,大半夜別人還要不要睡了!”
……
胡年豐關了門。摸到了牆壁上的繩子,往下一拉——昏暗的燈亮了。
男人的臉瞬間就抽了。
——這是他見過最髒亂不堪的屋子。
只有一張單人床。角落裏還有個地鋪。被子枕頭都髒兮兮,地上到處都是髒的衣服,內褲還有襪子,混雜在亂七八糟的雜志宣傳單裏。鍋碗瓢盆也随地的攤着,地鋪的邊上滿是煙頭和泡面盒。
那張唯一的彈簧床上,剛和他交合.過的人衣服穿了一半,扣子還沒扣完,露出白花花的皮肉,身上很多痕跡,還有疤痕,正皺着眉看他。
“你他媽的錢太多沒地方花嗎,這裏沒水沒暖氣沒空調,夏天熱死冬天凍死,樓下廁所長期堵着,鬼才給她房租!”
“拿上你的東西和我走。”男人穿上大衣,又盯着葉辰那頭五顏六色的頭發和耳朵上各色的耳釘,怎麽看怎麽覺得礙眼。
“去哪?”葉晨的臉上還帶着剛剛激.情過後的紅暈。修長的手指上戴着各種各樣帶鉚釘的戒指,正一顆顆的系紐扣。
“十個小時後你該在排練廳。現在帶你去睡覺。”胡年豐冷冰冰的說着,抓過葉辰扣扣子的左手,摸了摸指尖的老繭。“你幾年沒碰琴了?”
“你管得着嗎?”葉晨甩開那人的手,“三十萬。看到錢之前我沒義務聽你的。”
葉晨撿起剛剛激情的時候被震掉在地上的手機。開了機,還好手機沒廢。轉念一想這個人剛幫自己付了房租,好歹也是一大筆錢,于是把手機揣在兜裏,語氣也緩了緩:“我跟你走。不過你要有心裏準備,我六七年沒碰那玩意兒了。到時候你別太失望。”
“你有一個禮拜時間。”胡年豐看着穿好衣服的人已經站了起來,只踹了個手機在兜裏。
“什麽曲子。”葉晨皺着眉看他。
“柴可夫斯基,D大調。”
“操。那麽重口味。”葉晨開了門。要走的意思。
“你暫時不能回來,也暫請時注意自己的言行,別說髒話。還有,把自己的東西拿上。”
“我沒行李,就赤條條一個人。走吧。”
……
那晚,胡年豐把人帶回了城北自己的住所。
丢給葉晨厚厚的曲譜。那人站在那裏看了眼譜子封面上的德語花體印花題目,就把譜子拍在了地上。
“你讓我拉首席獨奏?!”葉晨洗好澡出來,臉上熏的紅紅的,倒是臉色很差,一臉鄙夷:“你腦子燒了吧,讓一個男妓拉獨奏?還有,這種鬼地方誰來聽你的柴可夫斯基?要不要我把道上的兄弟都叫來給你捧場?保證到時候場面很夢幻。”
“桌上有吃的。你把賬戶給我,我現在給你打錢。”胡年豐也不管地上的譜子,挺鎮定的電腦前打着什麽。
“我沒賬戶,我要現金。”
“明天你得去排練廳。現金要等三天。”
“沒所謂,給錢就成。”
……
胡年豐去洗澡。留下葉晨一人。
這是胡年豐的家。在城北的一個獨立的二層樓房子。像是廢棄的屋子翻修而成,裏面家具都是新的。除了廁所浴室廚房外都沒有隔間,廚房用的是玻璃門,外面就是餐桌,再就是很大的沙發,和一臺價值不菲的三角鋼琴,就架在大窗戶的邊上。沙發邊上就是個巨大的書架,上面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全是CD,曲譜和一些外文指揮書籍。都是按照字母順序整理擺放,巨大書櫃的對面是組合式音響功放。再裏面是長大床,對着落地窗,最內是衣櫃和浴室洗手間。
這個屋子很幹淨。住在這裏的一看就是個一絲不茍的人。葉晨想到剛剛那個人在自己的那麽肮髒的出租屋裏和自己做那檔子肮髒的事,不由得就笑了起來。笑的挺難看。拿起了被他丢在地上的曲譜。
翻開扉頁——
那個人叫胡年豐,是個指揮,應該有潔癖,外加——做面的手藝還不錯。
葉晨吃着桌子上的雪菜肉絲面。邊翻着那本樂譜。面無表情。
他有多久沒有看五線譜了?
那些印刷的符號在他的腦子裏,就是一段段的曲調,曲調又變成了畫面,滿滿的都是過去的時光,和那些時光裏他不願意想起的人,還有那些時光裏曾經流淌過的美妙的旋律和節奏。
到了現在真的一點也不美了,一點也不像這些音符應該傳達給人的的幸福和美好,一點也不。
“啪——”葉晨蓋上了曲譜。那些惱人的旋律也就不再。
葉晨在酒吧街小有名氣,自然不是什麽好名聲。進局子每年少說也有十來次吧。販毒,□□,群毆,鬧事……這些年他什麽沒幹過。只是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還會重新和五線譜打交道。
這個胡年豐好像是他們樂隊駐唱酒吧老板的朋友。盯了他有三天。
一開始葉晨以為胡年豐只是嫖客。只是胡年豐年輕斯文又正派,和那些歪瓜裂棗會買他過夜的大叔實在不是一個檔次。而且像胡年豐那種長相的,一群男男女女就會排着隊想往他床上爬,根本不需要來酒吧這種地方找人過夜。
他也想過或許胡年豐是被他們樂隊吸引,是個唱片公司的小開想來挖人。可惜這個假設更加不成立。老三組的這個樂隊,葉晨是唯一一個受過正統音樂教育的。其他樂手都是大街上的混混。老三彈電吉他,經常連音都不準。主唱洛可那小家夥,整天一副縱欲過吸毒沒節制的模樣,黏糊糊皺巴巴,也就吊着嗓子模仿女人唱歌很受gay吧追捧。葉晨他自己,摸鍵盤也就是這些年的事情,也就是彈點調調耍耍帥,見到帥哥抛個媚眼,遇到客人就裝可愛裝純潔裝娘炮裝傲嬌裝女王,跟着回去辦完事好拿錢。這種三流都稱不上的樂隊,不可能有人看得上。
葉晨想了三天也不知道他的意圖是什麽。
直到今天,确切的說是昨天下午。葉晨到酒吧早,一個人擺弄着電子琴,彈他前些日子聽來的鋼琴曲。老板說他們一群人每天咋咋呼呼的朋克搖滾,也該弄點安靜的東西給客人換換口味。他聽過那旋律就記着譜子,也知道每個音符對應着哪個鍵盤,卻是指法太混亂,怎麽彈都亂七八糟的不成調。自然也沒發現胡年豐就坐在黑暗的角落裏皺着眉頭看着他。
“你是拉小提琴的。”胡年豐走上去抓住了葉晨的左手看了看,還用手擡了擡他的下颚。
“喲,帥哥,找床伴?”葉晨正彈的毛躁,突然被人擡起下巴,心裏更加的不爽。
“有沒有考慮過回樂團繼續拉琴。”胡年豐盯着葉晨脖子上的疤痕,似乎是在挑選豬肉,很滿意似的定了定神。
“你這是開什麽國際玩笑。我就是這附近出來賣的MB,拉琴什麽的太天方夜譚,包夜的話我們倒是可以好好談談,普通人2000,你那麽帥又對我口味,1000就成,你看怎樣?”葉晨知道這人絕對不是來找床伴的,故意笑的特別惡心又妩媚,心裏不想和這個男人有任何瓜葛。本能的覺着這人不是池中物,絕對的危險。
“你的手沒拉過二十年琴不會這樣,還有脖子上的疤痕。你曾經是個很勤奮的演奏家。”胡年豐冷冷的蓋棺定論。
葉晨的笑都快挂不住:“我說你真有趣,你看我這樣的有可能是演奏家?不過我在床上挺勤奮的,你想玩cosplay我也奉陪,還不加價不滿意全額退款喲。考慮一下。”
“怎麽樣你才肯拉琴?張楠說你缺錢。”張楠是酒吧的老板。
……
“……不如這樣,晚上我們先睡一次,然後再談談價格?”葉晨聽到錢這個字,臉上的表情愣了愣很快就又邪惡的笑了。他打賭這個一絲不茍的男人絕對不會和外面髒亂的MB睡。更何況這人喜不喜歡男人都還不知道。
“好。我等你下班。”胡年豐瞥了一眼葉晨無袖朋克風馬甲外露出的手臂。就要走。“對了。請你別彈那曲子,實在太難聽。”
胡年豐走的時候不忘回頭說了句。
葉晨還是谄媚的笑着。還乖乖的點了點頭。
于是他們就有了最先前的那一幕。
葉晨沒有想過胡年豐會真的等他下班,他故帶他去自己家裏那肮髒不堪的地方,胡年豐竟然也跟着。最要命的是,他們兩個大戰了好幾回合,都是真槍實彈的往死裏折騰對方……一切都不真實,很詭異,也……很爽。
……
等胡年豐洗完澡出來,看到已經在沙發睡着了的葉晨,盯了許久。
今天,他上了一個男人。
一個留着長短發,染着亂七八糟的發色,帶着不下十個耳釘,現下正躺在自己的沙發上縮成一團,睡着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