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悲怆

悲怆

那晚上曲章一直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眼看着天都快亮了。郭岳在那晚第16次翻身的人耳邊輕輕的咬着耳朵,有些痞痞的說:“再不睡我就做點什麽幫你睡。”

舌頭還沒有閑着,舔了舔人的耳廓。好像上面每一根細細的絨毛都能感受到。

曲章心裏亂。知道郭岳是被他折騰的才不能睡,也知道這個人他是趕不走的。

曲章伸出手抱住了郭岳的胸口。

郭岳一怔,曲章對他還從來都沒有主動過。哪怕主動的碰他,這些年都很少很少。

他以為曲章想要。

正心中暗喜準備調整下心幹點什麽。發現曲章只是摟着他,把腦袋靠在自己的胸膛,臉還蹭了蹭。

郭岳知道自己想太多了。曲章只是把他當抱枕用,不過他也還是挺開心,給人抱着。

擡手在曲章的頭上輕輕的拍了拍。

“我相信葉晨,就算那些是真的,我還是願意和他做朋友。”郭岳安慰道。

“恩。”曲章聞着郭岳身上的味道。

兩個人身上連沐浴露的味道都是一樣的,這些日子他什麽都顧不上,都一門心思的紮進樂團裏。家裏的事情也不是很上心。他平日裏用的那瓶檸檬味的沐浴露用完了,晚上發現又多出了瓶新的。是草莓味的,和現在郭岳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葉晨挺讨人喜歡的,別瞎擔心了早點睡。”郭岳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拍着曲章的後背,一直側着身子,讓人摟着舒服些。

……

第二日。樂團的人還是都到齊了。

葉晨進排練廳的時候,發現所有人的視線都在他和胡年豐身上。他依舊挺坦然的,調好琴,背對着大家坐着。

突然很慶幸他是首席,這樣他只需要面對胡年豐一個人就可以。

昨晚葉晨睡的時候胡年豐還在打電話,等醒來的時候,那人還是拿着電話,只是衣服換了一身,也做了一桌子早飯。

現在站在指揮臺上的人皺着眉頭,翻着譜子。眼睛下深深的陰影,葉晨偷偷的瞄了眼曲章,他也是沒睡好強打着精神的模樣。

葉晨可以沒臉沒皮,只是心裏總覺得對不起這個兩個人。他們為團裏真的做的太多,好像自己總給他們出難題。

他身後的團員們特別的安靜,好像連說話的都沒有,大家各做各的調整音,氣氛是有些怪異。

排練還不過半個小時。□□的幾個領導突然來了。那些領導平日裏也沒見他們關心過樂團。最近樂團幾次大動作,把他們都激了出來。平時媒體都采訪不到樂團,都是他們争先恐後的去接受媒體采訪,把樂團說的像是他們一手負責排練的。

為首的是□□宣傳科的科長。葉晨見到他,腦子裏突然想到了曾經團裏的羅良,羅禿頭。

那人的神态表情和昨天的林惠真挺像的。

“胡指揮呀,這些日子辛苦了。只是,你這個首席咱們得換掉。真不能用他。”那個張科長一開始說了幾句廢話,然後直奔主題,說這些的時候還對着葉晨笑了笑:“之前幾場的表現我們都看到了,真的很不錯。只是我們今天一大早就接到投訴,內容你也知道,所以麻煩你了。”

張科長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葉晨真覺得這人的嘴臉和當年的羅良一樣。只是他也知道,都到這份上了,應該是胡年豐昨天忙活了一晚上也沒有辦法阻止這些發生。

葉晨皺眉,在想着若是他不在,對下場演出影響會不會太大。後天就要演出了,可能胡年豐再折騰了兩天,應該能讓大家适應。

卻是葉晨聽到身後有人說了句:“葉晨,你別理他”。

是巴松管的小夏。那個男孩子好像是郭岳的粉絲,好幾次拉着葉晨問郭岳的事,主要是問他那一身肌肉怎麽練出來的。

“葉晨你別走,你走了,我們這裏都亂了。”

是王琳,那姑娘說話的時候L和N不分,總是把“了”發成“呢”的聲音很好辨認。

“你們想要順利的演出,這個人必須得走。如果被媒體知道了,我們□□的面子往哪裏擱。我聽說首席是挺重要的,我負責幫你們找一個來就是。還有兩天,最後一場演完就行,部裏面給你們每個人的特殊過節獎勵都準備好了。”張科長挺嚴肅的盯着說話的兩個人看。

葉晨乖乖的站起來,要出去。

“你站住!”

胡年豐說了今天第一句話。聲音也不啞。亮亮的。

葉晨反射性的停下了要去拉門的手。

“張科長,你準備去哪裏幫我找後天要演出的首席?”

“你們團裏挑一個,或者花錢請一個。”張科長挺滿意葉晨自己離開,眼裏亮亮的,歪着嘴笑。

“那你找到或者請來之前葉晨還不能走。我們要排練。”胡年豐盯着人看。

“小胡,宣傳這塊明年起都由我們宣傳科負責了,如果這次的名聲弄臭了,我們這裏不好接手,而且我們□□和林氏銀行一直是常年合作的。”

胡年豐迅速的看了眼曲章,見到曲章也像是第一次聽到這事,轉頭看張科長。“我怎麽沒聽說這件事”

“你不是只帶樂團半年?部裏決定之後的樂團的運作都由部裏直接管轄,做的更大更好。所以,你看你好歹還要留幾個月的,大家都是同事,何必為難對方。”

這回連葉晨都吃驚了。

“我就是看不慣他們。同性戀最惡心!”突然吹圓號的方智悶悶的說了一句。

方智平日裏并不太愛說話,已經結了婚也有了孩子。每天排練的晚,他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畢竟是成家的人,就算自己吃得消,家裏人也不是都能理解的。就算現在團員們手上拿到的錢比以前多了許多,可還是趕不上團裏的各位每日辛辛苦苦沒日沒夜付出的勞動和努力。

“方哥你怎麽能這麽說,葉晨幫了我們不少。”他身邊的長笛姑娘手裏緊緊拽着笛子,眼睛有些紅的瞪着方智。

“真髒。”不知道是哪個角落裏又冒出一句。

好像團裏的負面情緒都激出來了。

這些日子高強度的排練大家都精神緊繃疲勞,只為了最終能聽到掌聲聽到了自己手中演奏出好聽的曲子。大家都靠那股氣撐着。現在聽到那麽勁爆的消息,一切都亂了。像是之前一直堅持着的美夢突然要破碎一樣。

張科長倒是先開始撫慰起衆人:“各位放心,我們這次請胡年豐胡指揮來帶大家,本來就是為了把團裏帶上軌道。我曾經也是學樂器出生的,也認識些現在混的不錯的指揮和樂手,部裏也早就開始幫大家物色了。到時候樂團一定會越來越好。這次的演出市裏上下都特別的重視,後天的演出一定要萬無一失,大家心裏都不要有雜念,好好的做完演出就好。”

“……”胡年豐聽着明顯是惱了。拿了指揮棒和樂譜全部都塞進了張科長的手上,“看來你都為團裏想好了。那麽後天,也由神通廣大張科長上場指揮吧。”

胡年豐紳士的一笑,很快冷着臉帶着葉晨走了。

“你們胡指揮這是……”留下張科長有些不太反應過來的愣在那裏。一臉狀況外的看着衆人。

曲章揉了揉鼻梁。又是這樣,随随便便的丢給他一個爛攤子。

……

胡年豐一只手握着方向盤,一只手抵在車窗上。沒什麽表情。

葉晨難得的,坐在他身邊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你只在樂團呆半年?”葉晨看了看身邊并不熟悉的道路,知道胡年豐沒有把他帶回家。

“我不喜歡做指揮。”胡年豐轉了個方向盤。葉晨覺得胡年豐只是漫無目的在城市裏兜着,順道欣賞滿大街的海報。

“你應該去做商人。”葉晨靠着窗,也就陪着胡年豐一起看。他喜歡那一張張的海報,還有海報上的一張張笑臉,和海報上的每一個人。這是他第二次從首席的位置上被帶走了。好在這次是坐上胡年豐的車。而上一次是坐上的警車。

“若是我半年內能讓樂團盈利,我爸就不幹涉我将來做什麽。我想從商,他和我媽都希望我留在圈子裏做音樂。”

“所以你和你爸媽總是那樣的不怎麽能說話?”葉晨了然的揚起一抹笑。

“我一直都那樣。”

“你平時和我說話的時候不都挺正常的。”

“因為我喜歡你。”

……

葉晨閉嘴了。

胡年豐繞着市中心開了三遍,大概終于看膩了,開回了城北的房子。

“你想不想學彈《悲怆》?”胡年豐叫醒在一旁已經睡着的葉晨。

“恩?那是鋼琴曲。”葉晨睜開眼睛,兩個人已經在家門口了。

胡年豐的院子裏光禿禿的什麽都沒有,特別的幹淨,在冬日裏顯得萬分蕭索。

“你喜歡的第二樂章,反正也沒什麽事,我教你彈這首。”胡年豐用的是敘述的語氣。并沒有想給葉晨說不的機會。

“你氣消了該回去排練,那曲子我會彈,不用你教。”葉晨開了車門。下了車。

“我不會去指揮明知道不會完美的演出。”

“你的驕傲和龜毛,遲早有一天會害死你。”跟在他後面的人懶懶的吐槽。

……

胡年豐絕對是每天不虐人他就手癢。

一進家門就把葉晨按在鋼琴前。

“你不用譜了吧。我們現在就開始。你先彈一遍給我看看。”

“我能不學嗎?”葉晨真心覺得胡年豐是故意折騰他。

“不能。”

“……”葉晨翻了翻白眼。只能硬着頭皮彈了起來。

悲怆第二樂章的曲子很簡單,幾個主音,幾個和旋,慢板,降A大調,2/4拍子。溫馨,緩慢,平靜,而悲涼。

貝多芬在寫這部奏鳴曲的時候,耳鳴已經很嚴重,他的生活很悲苦,過去的已經無法挽回,而未來茫茫然的不知又會如何。葉晨能懂這種悲涼的心境,因為他也是這麽過來的。過去不堪回首,未來不再希冀。葉晨總是會邊聽邊點頭,好像每一個音符,都是一句話,一個表情,一個事件。他都明白,他都感同身受。連那抹悲涼後的坦然和從容,在現在的心境下,是那麽的契合。

胡年豐和葉晨同坐在鋼琴凳上,看着葉晨有些雜亂的指法,轉頭看那人微微皺起的眉宇。看着看着,就閉上了眼睛。

難得的,葉晨的演奏裏,隐隐的有着他自己的小情緒。

葉晨突然覺得肩膀一重。他的左手按錯了音。

肩膀上的人眼下帶着青色的陰影,整齊濃密的眉毛舒展開來。

胡年豐,睡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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