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夜曲

夜曲

那天是個陰天,鋼琴後面窗戶外面的天空陰沉沉的。

城北的家中卻暖暖的,還飄着淡淡的花香味,聖誕夜演出後收到的花兒,葉晨撿了些好看的帶回了家,這些日子都還明豔豔的開着。

葉晨的手指沒有停下來,緩緩的彈奏着那些舒緩的音符,他的指法亂七八糟的,好在曲調緩慢,足夠他十個指頭翻來覆去的折騰。

葉晨轉頭,只能看到胡年豐黑黑的頭發在自己肩頭,挺沉的。頭發下高高的鼻梁,鼻梁下面的薄唇微微的張着……好像,很少能見到指揮這樣放松的模樣。

葉晨也不彈琴了。轉身讓人的頭靠在自己的鎖骨上,抱了會兒,又覺得好像差點什麽,于是把人和自己拉開了距離,嘴唇貼了上去。

胡年豐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很軟很聽話,真的挺像顆“小年糕”。

被親了會兒,也就醒了,半張着眼睛。見到是葉晨的眼睛,和長睫毛。他的嘴上溫溫的貼着軟軟的唇,那人調皮的探進了舌頭。

胡年豐擡起手抓住葉晨的撐着椅子的手,另一只手撫上了他的頭,奪過了主動權。

“你不是要教我彈琴,怎麽自己先偷懶了?”葉晨笑的暖融融,眯起眼睛,露出兩個好看的酒窩。

“……”胡年豐舔了舔嘴唇,怔怔的盯着葉晨看。

“你還是回去吧……好歹團裏每個人都排練的那麽辛苦,最後一場都你還要露臉演安可曲。現在網上都炒得沸沸揚揚,聽說很多票都炒到三倍價格了,你□□最後臨陣脫逃,大家會很失望的。”葉晨皺皺眉,好像很為難的樣子,還扶着胡年豐的肩膀一下一下的來回搖晃。

胡年豐知道他在賣萌,只是想勸他回去。

“你知道我的脾氣。”胡年豐最讨厭外行對他指手畫腳,他對樂團有着很強的控制欲。一絲不茍的人,有時候雞婆氣來誰都拉不住。

“……”葉晨也沒法子。轉回去繼續彈他的琴。卻是手指還沒有碰到琴鍵呢。就被胡年豐拉走了。

“你呀,鋼琴還是小提琴都一樣,會演奏但是沒感情。幹巴巴的,沒靈魂。陪我去睡會兒。”

葉晨被帶到大床上。胡年豐翻了被子,和衣躺了進去,葉晨也就乖乖躺下去陪着睡。

倒是胡年豐看起來是真的累。摟過他的腰,沒多久就睡着了。

葉晨也不困,心裏擔心着樂團和演出,最後想想想着反正在床上了,也沒別的事情能做,而且被抱的好舒服的,就睡吧。于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只覺腦袋後面是胡年豐的呼吸一下一下噴在他的發梢上。

……

兩人一睡就睡到了傍晚。是被門口的敲門聲吵醒的。

葉晨正夢到自己在吃一大盤辣子雞,紅紅的辣椒看着很香還有脆嫩的雞肉吃的他口水都忍不住的往外流。

可是突然辣子雞不見了,耳邊開始打雷,然後他就醒了。他的頭枕在胡年豐的胸口,正流着口水。

那人也醒了,摸了摸胸口的腦袋,确定是葉晨,才沒有用力把那個濕噠噠的東西甩出去。

兩個人都坐了起來,葉晨在擦嘴。胡年豐看了看襯衫上的水漬,抓了把頭發。把扣子都解開了,葉晨也睡的亂七八糟的,砸吧着嘴,還想着那盤雞呢。摸了摸肚子,原來是餓了。

胡年豐衣冠不整的去開門。很快門口就傳來說話的聲音。

“我打了你一天的電話,怎麽不接?”是胡明朗的聲音。然後是兩個人進門的聲響。

葉晨心裏一驚。一擡頭。四只眼睛都看着他。

是胡部長和曲章。

葉晨的眼睛突然間瞪的老大。馬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厄,衣服睡的皺巴巴的,頭發,應該也是亂七八糟的。胡年豐家裏沒有隔斷的牆,什麽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再擡眼看看半裸着上半身,一臉剛睡醒萎靡樣的胡年豐。那人正在廚房側着臉開冰箱喝橙汁,自己喝了一杯又把那個杯子倒滿,走過來遞給床上的人。

“我爸和曲章來了。”好像在說,送外賣的來了

“……”葉晨臉紅着,和站在沙發邊上的兩個人點了點頭,趕忙喝了橙汁,去衣櫃裏找衣服,去洗手間換了一身家居服,還把頭發理了理,覺得像個人樣了。

曲章還從來沒有見過像是做錯了什麽事可憐巴巴的坐在餐桌邊上的葉晨。胡年豐一直在廚房搗鼓着什麽,就幹巴巴的留着曲章和他親爹在沙發上幹坐。

“胡伯伯,曲老師……好。”葉晨穿了件淺灰色的低領羊毛衫。看上去軟軟的,也乖乖的,臉上也睡的紅撲撲的,那頭發明顯是用水壓過還是不服帖的到處竄。

葉晨心虛的看胡明朗。心裏是有愧疚的,胡部長之前對他是真的好,那時候他也不知道葉晨的事,總是樂呵呵的對着他笑,說“小晨,樂隊被你帶的真的越來越好了,我看着都為你高興。”

卻是今天那個曾經慈祥男人的臉上寫滿了嚴肅,眉頭深深的皺着,眉間兩條凹下去的紋路特別的清晰。

而曲章還好,只是一臉疲憊的坐着,似乎是被硬拉過來的。

葉晨坐在餐桌上的椅子上,低着頭。

胡年豐出來,手上端了兩杯茶放在茶幾上,手裏還拿了個兩個三明治,一個遞給葉晨一個自己已經吃了大半:“墊墊肚子,吃飽了才有力氣。”

胡年豐像是在自我安慰。

葉晨看了看人,又看了看手上的三明治,覺得boss說話總是很在點子上。

事情總是要面對的。吃飽了才有力氣。于是張嘴,吃起了簡陋的晚飯。

“小豐,你解釋一下。”胡部長到底是過來人,看着衣衫不整的兒子,和這個剛被爆出各種不堪歷史的樂團首席。

“我沒有什麽好解釋的。”胡年豐咽下最後一口三明治,對着胡明朗說的挺坦然。

——

“啪——”胡明朗站了起來,揮手打在兒子臉上的力氣很足。胡年豐的臉被打到一邊,正好看見葉晨嘴裏塞着三明治,腮幫子還鼓出了一塊,眼睛瞪的老大的看着他。

“你——明天給我按時回去排練。”胡明朗的眼睛漲的通紅,指着他的手抖的厲害。

葉晨遠遠的站了起來,覺得涼氣從腳底一直鑽到了心口。那裏很疼。他心疼胡年豐。

“我不喜歡有人對我的樂團指手畫腳,也不喜歡有人幹涉我用什麽人演出。”胡年豐擡手摸了摸臉,瞥了眼吓到的葉晨。眼裏冷了幾分。

只是在胡明朗面前,boss的氣勢還是差了一截,怎麽看都像是和爸爸鬧別扭的青少年。

“這是工作,每個人都需要妥協。輕重你自己拿捏的清楚。我是很多年沒辦法理解你們這些小年輕在想什麽,你的生活我從來沒有幹涉過,但是你要這麽荒唐任性下去,我不會看着不管。”

葉晨逼自己咽下最後一口食物,身上都抖了起來。胡明朗身上有着與生俱來的威嚴。平日裏看起來笑呵呵的很親近和藹,可真的在嚴肅的問題上,很壓的住場面。

至少葉晨葉晨是被吓到了,用手用力撐着飯桌。好不讓自己顯得太狼狽。

沙發上一直默不作聲的曲章,擔心的看着葉晨。他也被胡明朗擲地有聲的幾句話給震的不輕。

“……”

“曲章,你通知團員明天按時排練,不來的直接除名。還有,你也去。”胡明朗看了眼葉晨,轉過頭:“我親自看着你們排演。後天結束,我要你給我答案。”

後半句是對他兒子說的。

……

等胡明朗和曲老師走了,胡年豐還是保持原來的姿勢,站在那裏。半張臉紅紅的。

葉晨苦笑了一下。看這樣子,至少後天的演出有着落了。而自己,應該也是呆不到曾經答應過的三十萬半年。

氣氛有點尴尬,哪個男人都不希望自己被老爸教訓的時候被人看見,更何況是心高氣傲的胡年豐。

葉晨走到鋼琴前,彈着白天裏彈的那個曲調。

至少,在他煩躁困擾的時候,這個曲調總能讓他平靜,希望對胡年豐也有用。

“彈錯了……”胡年豐悶悶的說了一聲。

“咦,哪裏?”葉晨轉頭笑的挺燦爛,閃着大眼睛。

“第54小節,主調是整四個八拍。”

“哇塞,boss不看譜都知道是哪個小節?”葉晨故意說的很誇張,把那個小節重新彈了遍,指法錯了,但是調子卻是對的。

葉晨越彈越來勁,一曲彈完,開始別扭的彈着胡年豐要彈的那首肖邦的夜曲。

彈到一半,胡年豐走了過來,靠在鋼琴邊上,開始認真的聽。葉晨彈的本來就不好,到處都是錯誤。胡年豐就一個個的給他指出來。

葉晨也就樂呵呵的一個個的改。

等一遍過完再來一遍,葉晨已經可以演奏的很流暢。

“嘿嘿,我挺有彈琴的天分吧……”葉晨說的挺輕松,好像心情挺不錯的,“你還記得我們認識的時候我在酒吧彈的那首?你順便教教我吧。”

“好。”

胡年豐坐到葉晨身邊:“看着我的指法,別随心所欲的到處亂伸爪子……”

“喂,誰的手是爪子呀。”葉晨翻翻白眼,擡起自己的手看了看。

他從小學小提琴,按弦的左手比右手長出了一截,骨節分明的,好像還真的挺像爪子。

倒是胡年豐的手,修長又均勻,很好看,反正比他的好看。

葉晨只是看着那雙大手流暢的在黑白的鍵盤上移動。明明是同一臺鋼琴,偏偏兩個人彈出來的聲音差了好多。葉晨彈的幹巴巴,而胡年豐的曲調像是流淌着的水,溫潤而柔軟。

這是那個送給葉晨小提琴的日本老人,生前做的為數不多的動畫電影配樂。那是一個講述愛與寬容,自然與人類和諧相處的動畫。葉晨小的時候,反反複複的看過很多遍。這首配樂,一直一直的都刻在他的腦子裏。

“你看到了什麽?”胡年豐問。

“……指揮您漂亮的爪子……”葉晨故意的。嘿嘿的笑。

“還有?”

“……嗯……一大片黃色的山丘,慢慢的長出綠草,開出花朵,然後,那些枯萎的樹樁上,也漲滿了青苔,好像大地漸漸的恢複了生機。”葉晨挺認真的想着。聽着曲子,好像真的就能聞到土地的味道,青草的味道,還有花兒的淡淡清香。

“你彈的時候,我只能看到一大塊燒焦的土地。”胡年豐吐槽。

“……”葉晨翻翻白眼。葉晨知道,這些日子胡年豐一直都想讓他能彈出點感情來。可是他真的做不到,自己心裏排斥的東西,裝都裝不出來的。

……

“帥哥,你那麽牛,來首厲害點的給我開開眼?”葉晨去餐桌那邊搬了張椅子過來。坐在胡年豐邊上。留出全部的空間給那個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想聽什麽?”

“恩……boss出馬就彈最牛的嘛。拉赫曼尼諾夫的二號鋼琴協奏曲?”

“你幫我協奏?”胡年豐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別,我的小提琴沒感情的,別糟蹋了那麽好的曲子。”葉晨支着腦袋等着,滿臉的期待。

“你喜歡他?”

“恩,夠絹狂,夠霸氣……這曲子挺像你的。”

“哪裏像我?”

“恩……倔強起來挺可愛。只是瘋狂過後,生活終歸是要回到正軌的,對不對?”

“……”

胡年豐放在琴鍵上的手收了回來。轉頭看葉晨。

“等後天演出完了,我們就散了吧。我就幹3個月,剩下的錢,我都還給你。我做生意,挺講信譽,童叟無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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