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安可

安可

那晚,兩個人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似地,彈了一晚上的琴。葉晨第一次聽胡年豐彈拉赫瑪尼諾夫的二號鋼琴曲。

這個原本浪漫的曲激昂的曲調,還是被胡年豐彈奏的帶着絲絲的迷茫。胡年豐彈琴的時候橫跨的手指按下每一個音符都是堅強有力,只是彈琴的人的心思太容易被看懂。

葉晨發現,其實胡年豐這個人看起來平日裏冷冰冰的,其實他只是不會表達罷了。用語言和表情不會表達,而用他拿手的鋼琴,他還是能傾訴自己的情感。

這曲子,他彈得越來越苦。

葉晨聽着聽着,抓住了胡年豐的右手:“別彈了。”左手的和旋突然孤零零的,沒了氣勢。

“怎麽了?”那人啞啞的回。

“你沒被你爸打過吧。”葉晨摸了摸上胡年豐的臉。掐了掐。“你其實很在意你的家人,也很在意樂團的,就是不會表達罷了。以後得好好改改,別和面癱一樣,你不說,他們是不會懂的。”

胡年豐拉下葉晨的手,冷眼看着他:“我說了,也改變不了什麽的。”

葉晨一愣。想起胡年豐那晚的表白,還有在車上說的那句“我喜歡你”。心裏酸酸的。

這些年來,對他好的人太少太少了。胡年豐對他的好,他不是不懂。只是,葉晨的過去實在太複雜。而和胡年豐,明顯是走在不同軌道上的兩個人。不管他是繼續做他的指揮還是去從事做商人。這人,有勇有謀有毅力,未來,會很美好。

而他葉晨。幫不了他什麽的,不過是他的絆腳石,生命中的一個污點罷了。

有些東西吧,太耀眼了,葉晨曾經也穿着鮮亮的外衣,沒有人看的見他的內裏,好像那樣的他才能站在胡年豐的身邊。而如今,衣服被扒光了,他也就沒有辦法再留在這個人身邊。

葉晨喜歡胡年豐。

喜歡胡年豐讨債一樣的站在指揮臺上折騰樂手的樣子。

喜歡換胡年豐穿燕尾服,打着領結,淡定又從容的樣子。

喜歡胡年豐在廚房裏,卷着襯衫的袖子,穿着圍裙忙碌給他做飯的樣子。

喜歡胡年豐對他的溫柔,寵溺,維護,還有忍讓。

有些東西吧,擁有的時候并不覺得怎麽樣,卻若是太在乎了,等失去的時候那種挖心挖肺的疼,葉晨過去感受的太多了。他也懂得怎麽保護自己。

葉晨的心裏有感激,有喜歡。卻是也就是如此罷了。

就像再好的曲譜讓他來演奏。他喜歡那個曲調,卻是只是喜歡。他不願意再去深究裏面的情感,也不願意再去理解太多的內涵。

懂了又能怎樣,每一個樂章,都會有結束的時候。喜歡的人,也會有離開他的時候。這些年的生活教會了葉晨很多東西。更是教會了他學會放棄自己的欲望。

反正終究會曲終人散。還不如,這聽曲子的人,別放入太多的情感就好。

……

事到如今,葉晨返到開始擔心起胡年豐來。

這個人平日裏看起來沒什麽良心,對團員家人也都兇巴巴的。卻是心裏是真喜歡他。

葉晨把腦袋靠在胡年豐的肩頭,一只手一個個的按着鍵盤。

“你以前有沒有失戀過?”葉晨問。

“沒有。”胡年豐回答的很快。

“咦,你媽不是說過,那個女鋼琴老師來着。那次,你也沒失戀?”

“那時候我才7歲半。”胡年豐咧咧嘴。

“哦……恩,那麽,長大以後你都沒有戀愛過?或者被姑娘甩過?”

“沒有。”

葉晨翻白眼了。“你過的是什麽日子呀。你不是還比我大幾歲?都活到哪裏去了。”葉晨擡了頭,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胡年豐。

“……但是,我喜歡你。”胡年豐木着臉,那雙眼睛堅定的看進葉晨明顯是要逃避的眼睛。

葉晨心裏一動。

別開眼去。

“……算了,反正我這輩子做的壞事夠多了,也不差這麽一個。”葉晨冷冷的:“就把我當做第一個拒絕你的人。我不喜歡你。你只是我的一個嫖客。包年的那種。明白?”

“……”

“你呀,你說你學什麽不好,學人家去嫖妓。以後可別幹這個了。乖~~~”葉晨笑笑,拍拍胡年豐的肩膀,站了起來。

“葉晨——”胡年豐低着頭,伸手拉住他的手。輕輕的拽着,沒有用力。

“恩?”葉晨的背對着人呢,因為他的眼睛紅了,他不想被他看見。

……

胡年豐張張嘴,想說葉晨你太殘忍。卻是話到嘴邊最終只是輕輕的嘆了口氣變成了一句——

“你想吃什麽……”

這是他每天回家都會對葉晨說的話。

葉晨無聲的笑着。可能笑的時候會眯眼睛,于是,眼睛眯了起來,那裏面的液體,就再也盛不下了,一下子流了下來。無聲的落在了地上。

“吃面吧……我想吃面。”

……

演出那天。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

市裏下起了今年第一場雪。

葉晨站在門口,冷的直哆嗦。胡年豐已經換好了鞋看了看外面飄起了雪,又見到冷的直往衣服裏縮脖子的人,又脫了鞋,回屋裏拿了傘,往門口的人身上丢了條淺灰色的圍巾。

“以前我呆的那個監獄,每年冬天都會下好久的雪。監獄裏只有一個很小的操場,沒有樹,沒有花,好像到了夏天連螞蟻都很難見到幾只。每年都有好幾個月都是雪白雪白的。不過我卻挺喜歡下雪的,雪景是我那些年唯一能見到的景色。”

葉晨裹圍巾,半張臉都被圍巾蓋住,像是自言自語的下樓。

胡年豐撐開黑色的大傘,想幫前面的人擋住雪花,可葉晨走的特別的快,好像他怎麽也趕不上似的。

……

團裏所有人都來了。只是氣氛有些詭異。大家都不說話,各自看自己的曲譜,等指揮的指令。

胡年豐也就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似的,把所有的曲子都合排了一遍。

晚上上臺前,胡年豐依舊在葉晨的嘴上親了一口。葉晨趁機在胡年豐的嘴上狠狠的咬了下去。于是,整晚的演出,大屏幕上的指揮的嘴唇特別的紅。葉晨一直偷偷的在心裏笑着。

最後的安可曲,胡年豐返場的時候,臺下有個姑娘喊的嗓子都劈了。葉晨站在後臺,抱着琴,安靜的看着。

所有人以為指揮要彈肖邦。

可胡年豐第一個和旋音符演奏出來的時候,葉晨暗了暗眼神,轉身就走了。

胡年豐彈的是拉赫瑪尼諾夫的鋼琴協奏曲。

明明是協奏曲,只有他一個人彈着掙紮又浪漫的調子,太落寞的,葉晨不忍心聽下去。

……

出了音樂廳,外面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葉晨從口袋裏摸出自己好久沒有用過的手機。三個月沒用了,電池也早就沒電。

正要擡手去攔車。

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葉晨——”

是曲章追了出來。

外面還在下雪,曲章裏面還穿着演出服,外面披着件大衣,看尺寸不像是他的。

“你要去哪?”曲章看葉晨已經換了早上的衣服握着手機站在雪地裏。急切的問。

葉晨擡了擡頭,不遠處一個高大的人站陰影裏,嘴裏好像叼着煙,有紅色的煙頭一明一暗。

“回我原來的地方去。等boss演出完了,幫我和他告個別。”葉晨笑笑。天很冷。他站了會兒就覺得全身哆嗦的不行。

曲章着急拉住人:“什麽事情還好商量,你……”大概自己都覺得說的話沒有底氣。只是抓住人,知道現在得把葉晨留下來,不然……好像很多很多的事情都難以挽回。

“曲老師這些日子謝謝你的照顧,和你們在一塊,我偶爾也會熱血一把。呵呵,以前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在樂團裏演出了,不過這感覺其實還是挺好的。”葉晨擡手指了指身後的人:“那個大個子,你對他溫柔點哈。”

葉晨攔住了一輛出租車。朝着曲章招了招手,笑出好看的酒窩,也往他的身後的人招了招手,“祝你們都好好的,恩,一切順利。”葉晨關了門,車開的很快,留曲章一個人站在雪地裏。

……

“回去吧,外面冷。”曲章身後多了一個人。擡手抹去了他頭上的水漬,伸手摸了摸曲章的臉。很快就被人躲開了。

“這樣對他比較好,讓小晨子花些時間想想。”郭岳被拍開的手還擡在半空。有些尴尬的,一點點放下去。

曲章的心裏很亂。

卻是發現手心裏多了一個深綠色的絨布小盒子。

是郭岳塞給他的。曲章擡頭,看了看只穿了一件深色毛衣的,還叼着一根煙的人。

“我不需要這個。”曲章連看都不看,就把東西還給他郭岳。

“是……新年禮物。”郭岳也不接,眼裏有着些期待的。

見到曲章直接把盒子塞進了口袋裏。他正一陣欣喜。

可曲章把衣服都脫了下來,還給了郭岳。

“不用了……新年快樂。”曲章冷着臉,把衣服一丢,就回了音樂廳。

只剩下郭岳一個人,站在雪地裏,手裏拎着件大衣,仰起頭望着天。

雪花在深色的夜空裏明明是灰色的,卻是落到了手心裏就變成了白色,然後變得透明,然後消失不見。

一切,都是假象。

……

此時,音樂廳裏的後臺,領導們都喜笑顏開的圍着胡年豐和團員們祝賀。

胡年豐一直臉色鐵青,從一群人頭裏四處尋找葉晨的影子。他從前臺回來,只看到葉晨的琴留在後臺,沒有半分影子。

沒多久,曲章回來了,頭發上濕濕的,朝着胡年豐搖了搖頭。

胡年豐剝開那一堆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領導,追了出去。

外面只有人山人海退席的觀衆,哪裏還有葉晨的影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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