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耳釘
耳釘
于是葉晨也就在新年的第一天裏,回到了原來的出租屋裏。好像過去的日子像是一場夢一樣。什麽都是假的。一覺睡醒,他還是葉晨,那個酒吧一條街裏的小混混,那個繳不出房租的MB。
什麽都麽有變過。回到了遠點。
而城市的另一頭,有人愣愣的坐在鋼琴前,一條腿屈起抱在胸前,一只手一個個的按着鋼琴上的按鍵,另一只手像是斷了一樣的垂挂在那裏。
胡年豐在一個鍵一個鍵的按葉晨喜歡的《悲怆》第二樂章。用葉晨搞怪的演奏方式。
那個人彈鋼琴明明就是拿着爪子一個鍵一個鍵的按,速度慢的還好,速度快的,指法多的,他就會手忙腳亂的不聽使喚……
但是自己很喜歡。
胡年豐知道葉晨回去了。
晚上胡明朗看到樂團裏沒了那個身影,很滿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被他不着神色的擋掉了……
胡年豐大概知道葉晨回去了酒吧街。卻是,他找不出去找他的理由……
葉晨不喜歡他,葉晨不喜歡小提琴,葉晨也不喜歡古典樂。
他終究不能給葉晨想要的東西。或許他根本就不知道葉晨想要的是什麽。
那個人偶爾妖孽,偶爾乖巧,偶爾會在乎他,偶爾把他的心都随随便便的丢在地上。
總是讓人捉摸不透。
他們之間,終究是離的太遠太遠。
元旦。
樂團放了所有人兩個禮拜的假期。
新年音樂會做的非常的成功,曲章的手機從演出結束後就一直沒有停過。晚上的時候郭岳直接把他的手機關了,丢在角落裏,把人做到沒有力氣去想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的事情。
曲章這才好好的睡上了一覺。
元旦那一天,郭岳退了他之前定的機票和住宿。那個太平洋的小島,曲章看樣子是不可能和他去了。郭岳也沒有再問過。好像那個答案他不問也知道。也就不再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快新年了,還是讨點好彩頭。
郭岳買了許多食物,回家變着法子做好吃的。曲章這些天白日裏都在家裏,多數時間盯着電腦,剩下的時間在打電話。累了就躺在沙發上睡一會兒,醒來了,就去吃飯。白天裏他看不見郭岳的身影,只是他的冰箱裏總是有很多好吃的飯菜,他餓的時候,只要自己熱了吃就好。前一個星期他都是這麽過的。後一個星期,他總是被部裏的領導叫過去開會,于是總是往外面跑。
樂團就像張科長那日說的那樣,将來由文化部的宣傳科直接管理。包括演出策劃,宣傳,贊助,售票,一切都由宣傳科一手包辦,樂團就負責排練和演出就行。曲章甚至還見到了新請來的首席……
而胡年豐還有三個月的指揮合同,也是真的。
曲章知道這些的時候,只覺得全身無力,他連笑都懶得裝了。板着臉開完會,回了家。
那晚,郭岳難得的沒有給他做飯,到了後半夜都沒有出現。
曲章睜着眼睛等了很久,以為自己累了就會去睡,卻是一直看到窗外天邊的魚肚白。他身上燥熱的難受,就去洗了個澡,濕着頭發站在窗邊看外面霧蒙蒙的天。
他站的累了,就坐到了床邊,對着窗外的天空的顏色。一點點的想着過去的那些日子。
曲章活過的這些年,分成了曲飛出事前,和曲飛出事後。出事前,他喜歡女人,喜歡古典音樂,喜歡一切美好的東西……曲飛出事後,他喜歡錢,喜歡一切能讓時間過的快一點的東西,他不再喜歡女人,好像什麽人他都不喜歡,也都沒有了所謂……
而他一直守着這個樂團,只因為他除了音樂以外,什麽都不會,只因為他曾經有個躺在醫院裏的弟弟,他離不開這座城市,他需要一份穩定的工作打發時間。如今曲飛也走了,曲章問過自己,這輩子是不是就是這樣了,呆在這裏,和樂團慢慢的耗着,和郭岳,也這麽慢慢的耗着。
曲章聽到郭岳回來的聲音。
這時候,天邊出現了紅色的雲霞,是要日出了,天快大亮。
郭岳走到他身邊,吃驚的問: “你……怎麽還沒睡”。
曲章也不理他,看着外面的朝霞。揚起嘴角。
那抹笑,笑的太蒼涼,郭岳心裏一驚,本能的過去抱住了人。
郭岳昨天下午突然接到訓練營夜間突擊練習的任務,從下午就一直忙到剛剛才把學員們都折騰了一遍放回去該睡覺的睡覺該寫檢查的寫檢查,身上一身的汗味,還冒着熱氣。
“對——對不起。”
郭岳不知道自己該道歉什麽,只是他說對不起,因為他知道曲章現在不開心。
“郭岳,我求你一件事。”曲章被人摟着,聞着熟悉的味道。睜着眼。
“你說,你說,我能做到一定做到。”郭岳着急。
“我想辭職。”
“好。”郭岳其實心早就不想讓曲章那麽忙,曲章看起來總是輕飄飄的透支身體的樣子,他看了心疼。
“我想,換一個地方生活。”
“好。”郭岳的心裏想着這些年他去過的地方,有些城市或許曲章會喜歡。他可以帶他去。
“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
“你要……去哪裏”郭岳放開了人,覺得那個人身上很熱,頭發還沒有幹透。
“去一個沒有你的地方。”曲章握了握手,他覺得心中憋着一股氣。千頭萬緒的情緒都聚集在那裏,這些年他活的太累了。樂團累,曲飛的事情累,郭岳的事情他更加累。
他不願再去理清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只想找一個地方,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或許這樣,他能舒服點。
……
郭岳站了起來,往後退了幾步,想了很久,那張臉都要擰皺了。苦笑着說: “你不是想去別的地方。只是要趕我走罷了。洋洋和小飛的事都過去了。這些年,我身邊死去的人,沒有上千也有好幾百。生命很脆弱,我懂。我對你……那樣,只是因為,我喜歡你。是我不對,你別多想了。以後,我不來煩你,好不好你開心點,我都很久沒有見到你笑了。”
“這些年如果不是你給我錢,我撐不到現在。我覺得……”曲章低着頭抽泣了起來, “我覺得,我活着累。你就是我的壓力,你能不能……”
“能——沒問題,你別哭,我不再來了。你好好的,別哭行不”郭岳想伸手,手伸在半空中,還是停住了。 “以後你自己好好的照顧自己。這裏雖然不比國外好,但是你的父母還在這,還能照顧到。若是不喜歡,你去法國,那裏合你。”
郭岳看到曲章去床頭櫃裏,拿了那本存折給他。
郭岳拿過。拽在手心,咬了咬牙: “我們之間就一筆勾銷了。以後什麽關系都沒有。你安心點,去睡吧。”
郭岳說完,拿了東西走的也幹脆。
……
那天的朝霞出奇的好。
灑進曲章的房間裏亮堂堂的,照在人身上也暖洋洋的。
曲章的身上還有郭岳的氣息。不知道呆坐了多久,他終于躺進了被子裏,沉沉的睡了過去。臉上是松弛的表情。
後來。
樂團恢複了排練。
很多事情都變了。
曲章辭去了團長的工作,原本要辭職的,部裏的領導勸了半天,只說“這些日子是難為你了,團裏的事情我們這裏都派人過去幫忙,你就拉琴就好,什麽都不要想。”是胡部長親自找他說了一下午的話。畢竟優秀的樂手不能再流失掉。
而新來的首席,是張科長花重金請來的40歲的華裔演奏家。簽了三場演出的合約,底薪就開到了近六位數。
曲章知道一些,而現在這些已經不是他需要去勞心的事。他每天拉好他的琴就行,別的他什麽都不想管,他也管不動了。太多的事情,放入了太多的感情,太多的熱情,最後失望的時候心裏比較的難過。他現在什麽都不圖。平平靜靜就好。
宣傳科準備趁着新年音樂會的成功,為兩個月後的情人節策劃新的演出。好像贊助商和演出形式都定下來,曲章那天拿到了譜子。他看過了題目,也就坐在那邊開小差,聽着領導站在指揮臺上滔滔不絕的貫徹各種精神。
等張科長講完了。胡年豐還是翻着那些曲子的樂曲,低着頭坐在一邊。
等領導們走了,胡年豐也沒有要練習的意思。
倒是新來的首席站起來和大家打了招呼: “大家好,剛剛張科長說的太邪乎了,我就是有幾年在歐洲響樂團的演奏經歷罷了,你們的新年音樂會我去聽了,真的很讓我震撼,我覺得能和大家一起工作,是我的榮幸。”許晔華很有禮貌的像大家鞠了個躬。 “我現在也在音樂學院做客座教授,年後音樂學院的學生們也會有部分來團裏實習。四月五月的文化節我們也有幾場重要的演出,到時候希望大家都能合作愉快。”
許晔華似乎和領導們溝通的很好,笑眯眯的,把接下去的安排都和大家說了。成功的讓所有人的眼光都轉向他。
“那,指揮我們可以開始了,我聽說,團裏之前演奏過這首柴可夫斯基的D大調協奏曲,不如我們先從這個開始,剩下的曲子大家回去也好先練起來。”首席笑眯眯的。
胡年豐擡了頭。打開曲譜,沒什麽表情的站在了指揮臺上。
“就按首席說的,今天先從D大調開始。許老師,今天獨奏能排嗎”胡年豐是尊敬這位高資歷的首席。人是他父親親自選的,胡明朗下了血本重金。老部長非要搞好這個樂團。
也非要讓胡年豐放棄曾經的首席。
……
排練從下午兩點開始,到了晚上七點,胡年豐就結束了排練,讓大家回去自己練習剩下的新曲。許多團員都帶了一堆“補給物資”以為一定是直接虐到半夜的,都有些不太适應。
可胡年豐一點要練下去的意思都沒有。
曲章一直沒有走,抱着琴,看着胡年豐。
許晔華走之前找指揮商量了很久排練裏的問題,首席低聲的好像在和胡年豐争論者什麽。胡年豐也就木然的點點頭,收拾了東西就走。
葉晨走了,好像,他把指揮的魂也帶走了。
……
那晚,老三給葉晨打了電話。
張楠酒吧之前的駐唱樂團和客人打架鬧事被開了,讓老三他們回去,老三讓葉晨過去做鍵盤,貝斯還有鼓手那裏有現成的。
有事兒做,葉晨想了想就答應了。
這些日子他幾乎沒有出過門。每天都呆在出租屋裏,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些日子是怎麽過的。
手機重新充了電,除了今天老三給他打了個電話,也沒有誰找過他。洛可似乎和那個公務員打的火熱,連續幾天沒有回來過了。
葉晨在鏡子裏看着自己的頭發,有大半個月了,長了很多,軟趴趴的,他想着是不是該去燙個花樣,然後弄點顏色上去。
最後他穿回了以前搖滾朋克的行頭,人都走到酒吧街邊上的小發廊,卻是看着玻璃裏映着的自己的模樣,陌生又熟悉。
葉晨摸了摸臉,又摸了摸頭發,以前胡年豐就很喜歡他不長的黑發。葉晨就套上了那個土黃色的帽子,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把大小不一的耳釘,對着發廊的玻璃一個個的戴上。看樣子好像還行,笑起來還有些氣勢,這才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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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章是這樣………
抱歉存稿太多,我忘了這張是虐郭岳的。昨天還說boss今天會力挽狂瀾啥的。我錯了…
曲章的心裏好冷血。其實曲老師的心境和清和現在的心境最像了。哎,啥都不想想,自己好的過日子,對任何事情都沒什麽激情了。在被一次次失望打擊以後,曲老師有這樣的想法是正常的吧。
又是D大調,不過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