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休沐

休沐

小亭內,燈火熠熠,長風吹拂,卷走少女傾訴的只言片語。

“啊,姑娘真是受苦了。”飲翠滿眼心疼地看着杜若槿那雙纖長白皙的手,上面猶留有一兩道淺痕。

“我就知道那叫令澈的不是個好東西,忘恩負義也就罷了,竟然還傷了姑娘你。”她越想越生氣,怒目圓瞪,将木桌拍得啪啪作響,“要不我們和小武過去在門口蹲守他,待他一出門,咱們就去給他哐哐一頓狂錘罷。”

杜若槿被她逗笑了,将她的手按住,嗔怪道:“你不嫌手疼麽?”

“瞧!都紅了。可別說收拾令澈了,你倒先将自己的手給收拾了一頓。”她翻過她的手,仔細瞧着。

小姑娘的手不似她的那般柔嫩,指腹有一層薄薄的繭,此刻,手心都被她自個拍紅了。

“我皮糙肉厚的不礙事。”飲翠絲毫不在意。

杜若槿繼續笑她:“再說了,我可不信你有這膽子去收拾令澈。畢竟人家可是朝廷命官,萬一有什麽閃失,可不是你這個小丫頭能擔待得起的。”

飲翠癟了癟嘴,只低聲道:“為了姑娘,沒膽子我也上。”

聽了這話,杜若槿心裏熨帖極了,親昵地點了點她的鼻尖:“就數你最會哄我了。”

“好啦,趕緊回去休息啦,我只請了一日的假,明日可得早些起來出去玩兒呢。”杜若槿擡頭望了望遠空,不見明月,只有點點銀輝照亮着深黑的天際。

*

杜府另一處小院之中,燈火通明的書房內。

“可有聽清小姐和飲翠說的話?”杜易舟臉色沉沉,坐在書案前的模樣卻沒半點儒雅的感覺,唯有滿身肅殺之氣。

小武心中一凜,低聲說道:“她們是在小亭裏說的話,我在門外也只聽了個大概,除了說之前宮裏那件事,還提到了兩件屬下覺得較為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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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杜易舟眸光一閃,語氣裏滿是催促的意味。

“一個是令澈先前誤會小姐的時候,害她的手受了傷;另一個好像是提到什麽公主向小姐下了戰書,至于具體的戰書內容,屬下沒聽清。”小武略有慚愧地說着。

書房內氣氛一時沉寂下來,安靜得落針可聞。

杜易舟揉了揉眉心,擺手示意他下去。

待小武走後,房中良久才傳出一點動靜。

他手中正執着一支毛筆,在奏折上一筆一劃地寫着,面無表情,眸底卻如幽黑冰冷的潭水一般泛着深寒的意味。

*

翌日清晨。

杜若槿一夜安眠,醒來後心情大好,說到底還是從小睡到大的閨床要舒适些。

随意撫弄了兩下如瀑的青絲,懶洋洋地從床上站起,不多時,房內便熱鬧起來。

洗漱過後,杜若槿戴上帷帽,拉着飲翠和小武一齊出了門。

說起來,她已經好久沒看過話本了,書齋裏也不知換了幾輪新的話本了,她今日可得去光顧一番。

朱雀長街上,無論是茶樓飯館,還是販夫走卒,皆早早地開了張,尤其是早點鋪子內,嘈嘈切切,白霧升騰,好不熱鬧。

“姑娘,書齋還未開張呢,咱們先去吃個早點吧。”飲翠嗅了嗅空氣裏香甜的味道,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杜若槿隔着帷帽看東西并不真切,聞着空氣中的氣味,她亦有些意動,爽快地答應了。

“咱們去吃那間食肆的餅食吧,我好久沒吃過他家的早點,都有些想念了。”她朝斜對面的鋪子看過去,眸子明淨澄澈。

“好啊。”

這間食肆內的餅食猶為精致、美味,人自然也有些多。

“客官,想吃點什麽?蒸餅、湯餅、煎餅和烤餅都有,本店最近新出的餅食有榆白皮索餅、羊肉索餅等可作食療的索餅,不知客官想要哪種呢?”掌櫃迎面走來,邊問邊接引着走近店內的客人。

“三份胡餅。”杜若槿看了眼近乎滿座的食肆,補充道,“掌櫃的,麻煩你幫我們分開裝袋了。”

稍等片刻,掌櫃終于将熱乎的胡餅折起裝入紙袋中,收了錢,将胡餅遞給面前的客人。

杜若槿拿了紙袋轉身離開,方一轉身,擡眼便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踏入食肆中。

“阿浔。”

李浔聽見這聲音,稍擡眼睑,與隔着白色帷帽的杜若槿對上視線。

“若槿。”他走近前去,心中既驚喜又意外,沒想到能在這裏遇上杜若槿。

“你等我一下,我先去買幾個蒸餅。”他着急忙慌地轉身同掌櫃說了自己要點的餅食。

杜若槿與飲翠他們一起站在門口等李浔出來。

片刻後,李浔手裏拎着紙袋從食肆內出來,瞧見安靜站在門口一旁的杜若瑾和她身旁兩個低着頭吃餅的丫頭和護衛,眉眼微微彎起。

“若槿,我買好了。”他揚了揚手中的紙袋。

杜若槿正尋思着去哪兒,聽到李浔的聲音,微蹙的眉頭一松,偏頭看他,随意問道:“阿浔這時候不應該在翰林院應卯麽?”

忽然想起他們好像很久未曾一起泛舟了,今日李浔若是有空,定要拉他一起去。

“你忘了?今日旬休啊。”他挑了挑眉頭,“難道你不是因為月末旬休才出宮玩兒的麽?”

杜若槿才想起來還有旬假這回事兒,忽而覺得自己有些呆,怪不得昨日出宮這般順暢,原來是因為這個麽。

“哈哈,不說這個了,阿浔我們一起去泛舟吧。”她不慌不忙地繞開話題,開門見山地說道。

李浔頓了頓,也沒繼續詢問,欣然答應了她的邀約。

城內有條護城河,一路風景甚佳,經常有文人雅士在河中泛舟,此時天明氣清,正宜泛舟。

護城河畔恰有兩三船家靠在河岸等船客,有大的游舫,亦有只能容得下二三人的小舟。

來到岸畔,杜若槿回眸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飲翠和小武,輕咳了一聲,道:“小武,要不你先回去?我想試一下自個兒劃舟,這個小舟裝不下太多人了。”

小武瞥了一眼站在他家小姐身旁的李浔,又看了眼她家小姐,并沒有太意外,只點頭答應。

“好的,小姐小心些。”

船家卻有些驚訝,本以為這單生意不會落到他這兒,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他臉上露出笑容,收了錢,将小舟讓予他們,站在岸上同那位叫小武的侍衛一起看着小舟慢慢遠去。

小舟上,杜若槿摘下帷帽,回憶着往日李浔劃船的動作,笨拙地劃着槳。

“若槿,你還是先吃早點罷,涼了就不好吃了。”李浔擡眼瞧她劃槳時那吃力的模樣,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杜若槿撐着船槳站在船沿,朝四周張望了下,感覺小舟只順着緩慢的水流微微行了少許,她嘆了口氣:“你說得對,吃飽才有力氣劃舟。”

接過飲翠遞來的紙袋,不緊不慢地吃起來。

“城外的水流較快,而這城裏的護城河流得慢,的确更适宜你學劃舟,待你吃完,我再教你。”李浔語氣柔和,望着平靜的水面,姿态潇灑閑雅。

聽他如此說,杜若槿自然無不答應。

又瞥了眼他手邊的紙袋,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你還說我呢,你自己都不趁熱吃。”

李浔微愣,方才光顧着看她了,倒是将自己的早點給忘了個幹淨,笑道:“我這就吃。”

他的吃相很好,就這麽随意吃着東西的動作也能做出一種不一樣的感覺來。

感受到對面的目光,李浔擡起頭來,又垂眼看了眼紙袋裏正冒着熱氣的蒸餅,眼底湧出點笑意來:“莫非你也想吃我的蒸餅?”

杜若槿臉一紅,搖頭拒絕。

李浔和令澈一樣,身上都有一種文人身上特有的風流蘊籍之态,只是李浔比起令澈多了一種說不清的灑脫氣度,與他相處的時候,她也不自覺地變得輕松灑脫許多。

微風拂過河面,帶走點點濕意,留下微微波瀾,這波瀾又被小舟劃破,泛起白色細碎水花,化入悠悠倒影之中。

半晌,湖面上那一道身影徒然站起,來到船頭。

“我再為你示範一次。”李浔握着船槳,回頭看了一眼她,而後邊動作,邊講解着,“将船槳順着水流的方向伸入水中,而後支撐着船槳逆着水往後緩緩推送,”

劃了幾下,他又轉過身來,繼續道:“我們順着水流走時撐船并不怎麽費力,只需找好角度,倒也不用使太大的力氣,只有逆流時才須得費力些,來,你來試試。”

杜若槿緩緩站起,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旁接過船槳,又按他說的去做,果然劃拉了幾下就找到了感覺,她眼角眉梢都浮上了喜意。

李浔負手立在稍遠處,猝不及防間少女回眸的笑靥就撞入了他的眼底。

杜若槿雙手抓着船槳,橫在身前,大言不慚道:“好了,本姑娘已經學會了,剩下的苦力活兒就将給你啦。”

她就這麽張開雙手維持着平衡一步步朝他靠近,而後背着手,站定在他身前,半是耍賴半是撒嬌道:“哎,我們還要回去将船歸還船家呢......拜托啦。”

杜若槿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朝他眨了眨眼。

“好。”

李浔回過神來,唇角漾起一抹笑意,毫無怨言地走到船頭撐船。

小舟就這麽在離護城河石橋幾十米遠的時候止住前行,轉而逆着河流往原來的方向緩緩劃去。

在她低頭同飲翠說話時,他徐徐偏頭望了一眼石橋上的身影,眼底閃過一道沉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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